第21章
林時安第二天起的格外早,他蹑手蹑腳地從被子裏鑽出來拾掇好,上廚房準備早餐的時候,曹哥斜靠在廚房門口一邊刷牙一邊圍觀他煮面。
“人走了?”林時安盛了兩碗煮好的青菜面,各舀了一勺辣椒醬。
“嗯,”曹哥叼着牙刷含混地應了,伸手幫他把面條一同端到發黃的餐桌上,“沒那小子的份兒?”
“等會兒他醒了我再給他煮,坨了不好吃了。”林時安說。
他拿被燙紅的指尖揉了揉耳垂,等灼熱感散了,才抓起筷子撈了一大口面,另一只手倒騰着手機,眼也不眨地給曹哥轉過去一百塊錢,吸溜着聲兒說:“多了沒有了。”
曹哥一挑眉,沒多說收下了。
曹哥不是什麽□□,但他的職業一樣見不得光。
說好聽點兒叫特殊服務者,說難聽點兒就是做鴨。
林時安沒問過小時候稱霸整條街的曹哥為什麽要去幹這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兒,既然曹哥自個兒樂意,林時安也尊重他。
昨兒晚上他和許佟瀾的意外到來,對曹哥來說算是工作失誤,估計昨兒晚上的錢大概是被客人扣得差不多了。
想來雇主還相當的不高興,大清早也沒賴個床,急吼吼地就走了。
——他是聽着那女人細碎的指責聲和曹哥連連的道歉聲醒來的。
其實昨晚那時候他是該領着許佟瀾走的,但他自私了一回。
原因無他,一百塊,方圓十裏連家像樣的酒店都住不了,曹哥這兒,好歹是個窩。
窮孩子的臉皮總是厚的。
曹哥知道他心中所想,吸溜了一大口面湯,嘆了口氣,“我沒怪你。”
林時安遞上去一個無比燦爛的笑,“我知道。”
“昨天……”曹哥神色飄忽半晌,語焉不詳道:“相親我去了,結果人被沈餘爾截胡了。”
那相親對象是林叔給曹哥介紹的,地方有點兒遠,在A市隔壁的縣裏。
曹哥原本是打算和人姑娘吃頓飯晚上在一塊兒看場電影,最好吹吹夜裏的江風談談心什麽的,說不定就能有戲,因而原本就沒打算回來,所以林時安才會帶許佟瀾過來。
林時安聽見沈餘爾的名字,眼觀鼻鼻觀心地夾了片兒青菜嚼吧。
沈餘爾跟曹哥是朋友,穿開裆褲時候就有的交情,從前住在隔壁巷子裏,後來隔壁巷子拆遷,沈餘爾榮升拆二代,搬去了更好的房子,原本好些年沒聯系了。
然而就在兩年前,沈餘爾又回來這附近盤了家酒吧,和曹哥也重新熟絡了起來。
也因着這一層關系,林時安才在沈哥家的酒吧撈了個寒暑假唱歌的兼職。
沈餘爾和曹哥的感情,說好呢,幾乎是能為對方兩肋插刀的情誼,說壞呢,就譬如曹哥所說,沈餘爾能幹出大喇喇搶人相親對象的事兒。
關鍵是他嘴甜,臉也好看,一雙丹鳳眸子總是醉醺醺的半睜不睜,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撩撥,被他看着的時候,又像是落入了什麽極深情的眼底似的。
相比之下,不善言辭加上工作不怎麽體面的曹哥,簡直完全沒有競争能力,就沒一個對象能守得住的。
“那麽遠的地兒他都能找去?”林時安納悶兒了。
曹哥的臉色有些苦悶,眉宇間是濃濃的愁緒,“我昨兒出門的時候他就開着車跟在我後頭呢。”
因而電影沒看成,來回路費也不是筆小數目,曹哥回來之後就接了一單,打算回回血。
“可真行。”林時安喝了兩口面湯,咂摸着嘴說。
曹哥張口正要說些什麽,卧室門忽然開了,他登時閉了口。
許佟瀾有些驚訝地看着起的格外早的林時安,愣神片刻的功夫,就讓林時安順勢捋了捋毛。
“你頭發翹了。”林時安的笑襯着剛升起來的紅色太陽,暖融融的光灑在他側臉上細小的絨毛,鍍出一道淺淺的金邊。
許佟瀾咽了口唾沫。
“等着,”林時安把他的目光收進眼底,轉身去給他重新煮面,沒多兒的功夫又端出來一碗,最上頭橫着幾片兒薄薄的肉片。
一旁吃完了早飯正健身拉肌肉的曹哥見了,酸道:“你從我家的冰箱裏拿材料,怎麽我的那碗就沒肉?”
許佟瀾聞言看向那薄如蟬翼的肉片,眼裏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許佟瀾第一次來,借花獻佛表示歡迎嘛。”
林時安支着下巴,銜着笑意沖努力壓嘴角的許佟瀾揚了揚,“心裏樂開花兒了,想笑別忍着。”
“誰樂了?”許佟瀾夾了片兒肉喂進嘴裏,偏開了頭,對曹哥說:“昨兒晚上家裏進賊了,曹哥你檢查檢查有沒有丢什麽東西。”
雖然那非主流說是從他們房間裏翻進去的,還沒來得及去別的房間,加之昨晚林時安領着他極其不人道地給摔傷的非主流搜了身,總歸還是謹慎些好。
“進賊?”曹哥放下啞鈴,和林時安對視上,“你怎麽不叫我?”
“那賊太蠢,自個兒跳樓下去了,”林時安說:“再說,我又不是打不過。”
于是曹哥又重新舉起啞鈴,不怎麽在意道:“家裏最值錢的就是我了,放心,咱家不怕進賊。”
“最值錢的明明是咱們許學神好嗎?”林時安吓唬曹哥,“人家這腦袋,可是能考上清華北大的。”
舉啞鈴的曹哥聞言閃了腰,撂下啞鈴畢恭畢敬地給許佟瀾端過來一杯茶,摸了摸剪成板寸的後腦勺,一副手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模樣。
“我的乖乖,”他感慨道:“可不得了,以後我得跟我未來的兒子說,清華的學霸住過咱家,睡過咱床。”他想了想,一拍腦袋決定,“幹脆那房間以後就給我兒子住吧。”
“咳咳,”林時安愣是把自己笑嗆着了,揶揄道:“我和他也就差個幾十名,沒見你這麽誇張。”
“能考上清北和你能一樣嗎?”曹哥沖他撇撇嘴,轉頭問許佟瀾:“那個……許同學,吃水果嗎?”
許佟瀾擺擺手,熟練地商業互吹道:“林同學比較優秀。”
對這條巷子裏的街坊四鄰來說,大多都對學校好壞沒什麽概念,大抵說起211985全當是彩票號碼,唯一知道的就是一個清華北大的名頭,top2的學校,國民度幾乎到了無敵的程度。
想當初林叔還沒病的時候,被巷口的算命師傅忽悠了一圈,那算命師傅舌燦蓮花,掐指一算說林時安吉人天相,大富大貴之命,鐵定能考上清北,樂的林叔合不攏嘴,最後交了五十塊的智商稅。
事後被芳姨揪着耳朵唠叨了好多天,家裏頭才消停。
林時安看着眼前呼啦啦吃面的許佟瀾,忽然就沒頭沒腦地羨慕起來。
如果他也那麽優秀,林叔估計能樂得讓超市打折促銷三天。
“哥,”林時安湊近了許佟瀾,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幫幫我呗?”
正在吃面條的許佟瀾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眸子,叼着面條呼吸一滞。
林時安眼裏綴着晃花人眼的笑,“男朋友想和你一起上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