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拼刺刀的第二十二天
郁燈再沒去找過祝枝,仿佛之前對人好得不得了的舔狗不是他一般。
他這段日子除了上朝就待在王府裏賴着不肯出去,主要是怕碰到那群狐朋狗友提起祝枝的事兒,那群家夥不嫌事兒大,之前他昏了腦子的時候還慫恿他去與祝枝獻殷勤。
那些人皆是世家子弟,以蘇玉為首的不少人提起祝枝都用一種輕蔑的态度,明顯出身寒門的祝大人并不被他們放在自己眼裏。
只是這些郁燈都不知道罷了。
郁燈規規矩矩待在家裏最高興的莫過于謝绫了,謝绫絕口不提郁燈對祝枝表白的事,仿佛對此毫無所知。
只是平日得空與郁燈相處的時候,兩人愈發親密,其實大部分時候郁燈并不怎麽想和自家大哥相處一室,謝绫總會問到他學業一事,和他相處壓力太大了。
不過謝绫對他是真的好,什麽好吃的好玩的跟流水似的往他屋裏送,甚至還給他親自布菜喂飯,隔三差五的給他送精心挑選好的衣衫裝扮物件。
就是那些衣衫物件的顏色總顯得有些豔麗,顏色都是些女子才會鐘愛的。
那些物件,頭戴的玉簪玉冠更是漂亮又夢幻,謝绫有次哄着郁燈穿戴上,郁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恍然都要以為自己是一位韶華正好的少女了。
郁燈當時并未注意到自家大哥的表情,若是見到必然會覺得古怪,謝绫面色酡紅、呼吸急促,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壓抑生長的愛慕,似乎因着郁燈穿上這身偏豔麗的衣着打扮而更加無法控制那些危險而禁·忌的念頭。
謝绫沒在家中休息多久便又因着邊關戰事回了軍營,郁燈沒人陪着,見到那木頭師父就煩,想來想去打算悄悄溜出門鬥酒尋歡。
只是他出府的路一定會經過他那木頭師父的院子,郁燈心裏對他抵觸,甚至有點怕。
衡玉跟他爹和大哥可不一樣,偶爾會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衡玉古板頑固的要死,他一日沒練劍準會被逮。
練劍就更痛苦了,姿勢不對要罰加一個時辰,力度不對要罰加一個時辰,動作不對也要罰加一個時辰,有時候那一天下來,他就光跟着這人練劍了。
以至于郁燈現在一看到那張仙人玉樹似的臉都覺得膽寒。
真是長相越美,心腸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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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劍術也确實愈發精湛了,從一開始在衡玉手中過不了一招到現在勉強能接住兩招了。
聽起來好像很慘,但只有當事人知道衡玉的一招有多少變幻的樣式,威力有多大。
郁燈有時候也覺得奇怪,他分明打小被嬌養長大,從未學過武術內力,怎麽就能接住衡玉的兩招了,雖然很勉強。
一些零碎的畫面從腦海中一閃而逝,他有心捕捉,卻發現一片空白。
郁燈只覺得最近自己很不對勁,有時候甚至會覺得王府很陌生,他爹也很陌生,整個王府好像只有他和他哥以及那個師父是真的人一樣。
郁燈拍拍腦袋,覺得自己悶的都開始胡思亂想了,這會就更堅定了出府的決心了。
郁燈帶着一群小厮給他打掩護,為了溜走,他今日特意穿着與那些小厮衣衫的顏色相像的衣服,而且這回他跟那些朋友約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酒樓,他就不信這樣衡玉還能找得到他。
就算是翻遍上京估計也得好幾日的時間。
人多确實能混淆視線,但郁燈忘記了,王府上一般若不是主子召集是不會又那麽多的小厮湊在一起的,便是管家也不會放任如此。
所以就在郁燈一群人路過衡玉院子的時候,聽到他那缺心眼的師父冷淡的道:“小侯爺。”
郁燈心裏罵了一句死木頭,然後才認命的轉頭看過去。
沒辦法,他要是當做聽不見鐵定會被這家夥尾随,然後跟他爹和大哥告狀。
指不定還會被那群世家子嘲笑他這麽大人怕師父,他郁燈稱霸上京一條街的小霸王到時候不丢臉丢大發了!
衡玉的院中有一顆梨樹,此時他穿着稍緊的白色束身劍服,手中長劍背在身後,看起來自有股清風玉樹的仙人之姿。
周圍不少的小厮都看愣了去。
郁燈對此早就免疫了,撇嘴道:“裝模作樣。”
剛過完嘴瘾,便看到那一身梨香的白衣師父面色如冰地朝他幾步走過來,眸如深淵,莫名有一種俯視衆生的虛無感。
郁燈下意識退後一步,随後有些抹不開面子似的挺直了脊背。
他、他才不怕呢,木頭有什麽好怕的!
衡玉走到一群人面前,一步一頓都有種世外高人之感,那些小厮莫名有些心虛,還有的甚至紅了臉,眼睛就舍不得離開那張美人面。
衡玉眼風微掃,眉心微蹙,對郁燈道:“小侯爺這是?”
郁燈心裏暗罵,面上要笑不笑道:“師父,這不是看你平日只教徒兒一人清閑無趣嗎?所以今日徒兒找來這些小厮一起來請教師父。”
“師父應該不會拒絕徒兒這樣一個小要求吧?”
少年眉眼彎彎的說着,眸染潑墨,點綴着星星光芒,狡黠又天真,叫人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衡玉銀灰色的眸子注視着他,神色淡淡,仿佛看穿一切。郁燈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慫的慌,撇開眼神,看哪都不敢看衡玉。
半晌,衡玉才挪開目光,點頭應了一聲,郁燈擡頭的時候只看到一片飄飛的衣袂,那人的背影如同一柄蓄勢待發的劍刃,挺拔有力,高瘦勻稱,腰細腿長。
木頭美人,那也是美人啊。
郁燈雖然自認lsp,但他能夠在關鍵時刻克制自己,他擰了下身邊眼神都看呆了的寶貝和心肝,示意他們帶着人進衡玉院內按照計劃二行事。
寶貝和心肝比了個明白的手勢。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進了衡玉的那座小院。
郁燈有些洋洋得意地看了衡玉一眼,心裏算計着待會兒衡玉教他們一起練武的時候瞧他怎麽打他的臉。
不是很會逮他嗎?不是嚴厲認真、看不得一絲瑕疵嗎?他非要跟他反着來。
他一個人或許搞不過這個要命的頑固家夥,但這麽一大群人,他就不信衡玉能有那麽多精力來一個個管。
到時候東一個搗亂,西一個搞鬼,看他煩不煩。
這衡玉之前也是不識相,想他上京小霸王,也是他能制住的?都是他讓着他罷了!
然而這樣的想法沒有持續多久郁燈就被打臉了。
衡玉确實能制住他,甚至壓根不需要多動手。
他先是教了衆人一個基礎的挽劍動作,也不管衆人如何散漫,只交代郁燈:“人是小侯爺帶來的,小侯爺便要對他們負責,若他們練劍不專心,小侯爺便該受罰。”
“也不必罰太重,只需小侯爺負重跑圈即可,錯一人多一圈。”
郁燈:“?”
我他媽直接問號。
郁燈面對這樣的強權能忍嗎?他能忍,畢竟他打也打不過人家,人家還是他名義上的師父,回頭這家夥要是告狀指不定還得被他老爹罵一頓丢回去繼續跑圈。
郁燈心如死灰,心想自己真傻,真的,光想着欺負人,沒想過這人會不會反咬一口。
衡玉看着少年生動的表情,淡色如花瓣的唇淺淺勾了幾分,銀灰的眸子沁出幾絲紅塵煙火,像是無意識流露出的情态,如同昙花一現,很快又凋謝隐匿。
他孤影而來,不記得自己的過去與未來,身處世界卻游離于世界之外,唯獨在聽到郁燈的名字時方才生出一種亂象歸一的真切感。
少年越是見他不喜,他便越是要湊近,非是要破了眼前的謎關才好。
郁燈從來不知道那些小厮能笨成這副模樣,一個動作幾遍都記不住,怎麽教都跟坨榆木疙瘩似的。
郁燈最後是抖着腿一邊哭一邊跑完圈的。
天都黑了,衡玉眼神淡漠的看着少年癱軟的模樣,汗水煽情的黏在少年的額側烏發上。
郁燈累的喘.氣,面紅如玫,一句話也說不出。衡玉半蹲而下,心中微動,手指不由自主地将少年額頭遮擋的發絲別開。
衡玉動作放輕,将少年攬入懷中,冷灰無甚情緒的眸起了幾分變化。
郁燈只能乖乖窩在這木頭的懷裏,臉埋進人胸前的衣服裏,耳根都紅的冒煙。
衡玉眼及懷中玉人面頰上愈發蔓延的紅暈,淡淡道:“小侯爺莫要憋氣,于身體無益。”
郁燈氣的內傷。
至此,他再見到衡玉就跟孫子似的,再也不敢亂搞了。
郁燈又渡過一日昏昏欲睡的早朝,期間無論是皇帝的怒罵還是各種官員吵架争論都沒影響到他在後排打瞌睡。
但站着打瞌睡到底還是不舒服,郁燈想着要不早日叫他爹跟皇帝提提把他那官職給擄了算了,這一天天的,覺都睡不好。
但他又怕他爹氣的拿着竹絲子追着他打,謝绫不在家可沒人給他擋着。
一下朝,郁燈立馬就精神了起來,立刻準備開溜。
沒成想,往日那溫文儒雅的祝枝卻在他幾天沒怎麽搭理的情況下突然對他關注了起來。
這會兒更是與他搭話,溫雅的氣度顯得尤為不凡,不像是寒門出身,反倒像是按照世家公子的規格培養出的士族門楣,高光蓬照。
“郁大人留步。”
郁燈腳下一頓,收拾了一下卧槽的心情,擡頭熱情的笑道:“是祝大人啊,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事我就先……”
藍衣官袍的溫雅男人眉眼籠上幾分落寞的神色,俊美卻又好似多了幾分暗示般的柔意:“郁大人近日對我似乎多有不喜,我登門拜帖送禮亦遭拒絕,你當真将我二人之情意完全抛卻麽?”
郁燈頓時感到愧疚,錯也是他錯,前段日子跟中邪似的非要當人舔狗,現在人家好像對他也有點意思了,但他現在完全對他沒感覺啊!
祝枝見少年支支吾吾紅着臉,是一如從前般可人的模樣。只是那雙漂亮的眼中灼熱的愛意全然消散,如今只餘下尴尬與不自在。
明珠依舊耀眼,只是不再獨屬于他。
藍衣官袍的男人垂下纖長的睫毛,面容依舊溫雅和煦,只是心底掀起幾分陰暗的念頭,如同潮濕黑暗的角落生長出的暗影。
如果少年只能像在尋芳樓中那般癱軟身體,面紅耳赤,滿眼茫然的看着他,嬌嬌的喚他‘枝枝’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