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入夏季,江南地帶的雨量就尤其的多,三天兩頭一小雨。縣衙的地牢寒冷潮濕,時不時的還會掃進來些雨水,好巧不巧的都落在了江之初用來取暖的幹草垛上。
江之初縮在角落,腦袋昏昏沉沉的,頭痛感接踵而至,青寧一個時辰前就被叫走了,一陣無助感湧上心頭。
“江之初!”溫柔又帶着些許急促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随即落入香軟的懷抱,鼻息中萦繞着淡淡的蘭花香。
魏昭瑾輕輕拍打着江之初發燙的臉頰卻怎麽也叫不醒她。
她是今日午時才到的永安縣,一下馬車便只看見魏賢,長孫恒等人,不見江之初的身影,後來幸虧魏賢及時告訴她,否則現在人應該都燒傻了。
“何人允許你們私自關押朝廷官員的!”她好似居高臨下一般俯視堂着下衆人,不怒自威。
“你是長公主吧!”青寧突然進門,手裏還抱着藥箱,對魏昭瑾沒有一絲懼怕之意。
“大膽!”怡秋喝到。
只是魏昭瑾并未在意,擺了擺手示意怡秋退到一邊去,怡秋只得照做。
青寧瞪着雙靈動的眼睛,帶着些許厭惡之意瞥向韓士軍“就是他!不分青紅皂白抓人入獄,還以陛下的名義威脅魏大人親手将好友送進牢獄。”
魏昭瑾的目光在這幾人身上來回打量,随即落在了魏賢身上:“賢兒?”
魏賢心頭打鼓,他自是發覺姑姑有些生氣,可他并不知道她是為何而生氣,最後只将錯歸攏在自己身上:“姑姑,是賢兒的過錯,辦事不力,使得兇手逍遙法外殘害了那麽多的無辜之人。”
“此事已然驚動陛下,限本宮十日內抓捕兇手還永安縣一個安寧,本宮的手段你們自是知曉,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魏昭瑾似笑非笑,目光落在了韓士軍的身上,那目光好似會殺人,韓士軍只擡頭瞧了一眼便有些發抖的低下了頭。
許是因為魏昭瑾香軟的懷抱,江之初這一覺睡的很沉沒有噩夢襲擾,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
她揉着惺忪睡眼見世界由模糊到清晰“唔,我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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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還想在牢裏和老鼠說話?”青寧坐在桌子前用湯匙攪和着碗裏的湯藥,見沒有那麽燙了就端起來遞給了她。
江之初老遠就問見那藥的苦味了,現一近瞧那清秀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好像在用臉拒絕她。
“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怕吃藥!”青寧頗為鄙夷的看着她。
江之初心裏叫苦,穿越來這六年就很少生病,藥更是甚少喝,這要是什麽膠囊還好說,這可是一大碗啊“哎呦,我不喝。”
“你!”
青寧剛想上手灌她,江之初那房門就被推開了,推門的是怡秋,見她們二人嬉笑打鬧直接黑了臉,而後進來的是魏昭瑾,她穿着一身青衣素裙不似在京都那般端莊,卻也平添一份淡雅,如玉的耳垂上墜着精巧的耳墜,陽光透過門窗斜射進屋內落在她白皙的玉頸,江之初一時看呆了,身子下意識的同青寧拉開了距離。
魏昭瑾還未說些什麽,怡秋便自作主張上千奪過青寧手中的藥碗,沒好氣的說到:“你先出去吧,這裏沒你什麽事了。”
青寧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被怡秋這麽使喚當下就急了,抻着脖子好像在跟她比身高,實際上還是矮的。
“憑什麽!”
青寧還想說什麽卻被江之初拽了回來,她拽着她的衣角擡眸瞅着她,似乎是因為發燒的原因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你先出去吧,我有話同殿下講。”
“算了算了。”青寧将藥碗放在桌上抱着藥箱就出去了,臨走前還不忘與怡秋進行一段“友好”的對視。
“哈?小丫頭片子敢跟我在這耀武揚威!看姑奶奶我不......”
怡秋對着青寧離去的方向“張牙舞抓”,還做出要挖人眼珠子的動作,随後便去端起那個藥碗。
江之初又看見這熟悉的動作,不由的一顫。
魏昭瑾頗有些無奈嘆了口氣:“你也出去。”
“啊?”怡秋眨巴着大眼珠子不為所動。
“本宮說你也先出去。”
“哦。”
怡秋有些失落,嘴巴撅的比天高。
魏昭瑾淡淡道:“等一下。”
“您是需要我嗎?殿下。”怡秋仿佛就在等着魏昭瑾留她,興奮的像個小兔子一樣。
魏昭瑾抽了抽嘴角,下颌微揚“把藥留下。”
空氣陷入寂靜,怡秋走的時候是同青寧一樣帶着一種類似于“憤恨”的情緒。
“喝藥。”她語氣冷漠像是在命令。
江之初皺着眉,時而看看魏昭瑾像是挂着層冰霜一樣的臉,時而又看冒着熱氣散發着苦味的湯藥。
到底是魏昭瑾可怕呢?還是這湯藥可怕呢?江之初思考片刻後顫顫巍巍的結果藥。
“哎呦!燙!”江之初在觸碰到碗的時候突地收回了手,手指不住的摩搓耳垂,好像真的被燙着了一樣。
魏昭瑾眉頭一皺靜靜的看着這人表演。
“殿下,真的燙,我這細皮嫩肉的…”
“哦?”魏昭瑾挑眉輕笑“江大人所言是說本宮皮糙肉厚?”
“不敢不敢!”
她哪裏敢呀?喝醉酒頂撞了魏昭瑾就要被“逼良為娼”,這要是在清醒的時候頂撞她,那…吾命休矣!
她奪過魏昭瑾手裏的藥碗,放在自己手中卻遲遲不肯喝下去。
魏昭瑾就這麽端坐在床的一角,鳳眼細細打量着她:“需要本宮喂你?喝個藥跟個小孩子似的,沒點男人樣。”
江之初心裏叫苦!我本來就不是男人!而且江之初從小到大就很少喝藥,在二十一世紀大部分都是吃膠囊藥片的,一口水悶下去也沒有什麽感覺。
一咬牙一跺腳,江之初捏着鼻子将有些發涼的湯藥灌下喉嚨,随後便是貫徹整個咽喉與口腔的苦,她幾度想嘔出去卻生生的憋了回去,沒辦法,魏昭瑾比她高中班主任還要吓人!
據說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最可怕,上了年紀的高中班主任和…魏昭瑾。
看江之初苦的眼淚汪汪的,魏昭瑾的嘴角終是挂上一抹笑意随後視線落在江之初臉頰上已經結痂的傷,心裏像是被什麽抓住一樣。
一定是因為這張臉,她麻痹自己。
“後悔嗎?若是你當初聽了本宮的勸也斷然不會受傷,也…”
也不會給褚子期向皇帝請婚的機會。
“不後悔。”江之初皺着眉答到。
“蠢死了。”魏昭瑾低喃到。
和他一樣的固執。
“公主,你怎麽突然來了,可帶夠了人,我親眼見過這兇手…”
江之初一回憶起那段記憶頭便不由自主的痛,她擔心魏昭瑾有危險,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才半個月你就受了兩次傷,怎的還有心思擔心起本宮了?”
江之初發覺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擡手遮住,堅定道:“我可以受傷,但是公主您斷然不可。”
她的目光幹淨如水且又炙熱如火。
魏昭瑾怔住了随後又像是一種釋然:“呆子,保護好你自己吧。”
她看向她的目光裏都是那麽幹淨,不夾帶一絲私念。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念,她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她打開了她的心門,使那個滿身傷痕的她漸漸遠去,如果時間能夠短暫的停留那麽這将是她短暫的安心。
如果那人還在…他會不會生氣呢?氣自己這短暫的不忠心。
魏昭瑾收斂了笑意“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那句“好好養傷”她沒能說出口。
江之初猶豫,她不想将自己的懷疑告訴魏昭瑾,一是這只是她的懷疑,一切都沒有定論而且臉兇手都未抓到、二是她擔心張府和沐府的滅門慘案會再一度發生,即使她知道魏昭瑾不似那種簡單的人。
魏昭瑾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溫和笑道:“你若不告訴本宮才會牽扯更多的人,若是本宮未猜錯,想來義莊裏的屍首已經躺不下了吧……”
江之初緊了緊拳,眼圈漸漸發紅。
魏昭瑾站起身繼續說道:“你以為你現在掌握的東西本宮查不到嗎?本宮既然來了便就是要主動牽扯進來,你自以為不告訴任何人便能保所有人無事,可你高估了自己…江之初你查到兇手了嗎?”
江之初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竟有些哽咽,如鲠在喉一般。
“江之初,放手吧,一切都交給本宮。”
是安慰,不易于察覺的安慰。
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痛,這種痛此時只有她才知曉。明明想要抓住兇手,明明已經掌握了線索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根本算不了什麽,有些事情只需要魏昭瑾一開口便會有千萬能人替她解決,而她豁出性命卻也不見得能抓住兇手。
“好,我告訴你。”
——
“事成之後你答應放過我的母親。”他似乎下定了決心。
“自然。”對面那男人悠然到,似乎此事從來就與他無關。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麽,複又補充道:“魏昭瑾精明的很,演的像些莫要被發現了,你應該知道事情敗露上面那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到底是誰。”
“做好自己的事。”
男人獰笑道:“他們不是慣會猜忌嗎?哈哈哈哈!猜啊!猜啊!送自己人下地獄去吧!”
男人失心瘋般笑了起來,他眉頭一皺自知此人癫狂,自己萬萬招惹不起。
雨過天晴之後天空一碧如洗,空氣都較為清新,金黃的陽光普照陰暗的大地,也照亮了韓士軍陰沉的臉。
“娘,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