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夜,怡秋搬來了褥子在地上鋪好,江之初嘗試着勸說魏昭瑾,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她雖堵着氣卻也乖乖的躺了上去,側身躺着背對着魏昭瑾,沒有睡着,淺棕色的眸子在月光照映下顯得更加靈動。

身後是那人淺淺的呼吸聲,江之初鬼使神差的轉過了身,見那人如瀑般的長發任意披散,纖長黑亮的睫毛微微顫動,江之初有些失神,下意識的向她的方向挪動。

這人怎麽連個黑頭都沒有…江之初想起自己當年被黑頭帶來的苦惱就有些發酸。

銀白色的月光照在榻上之人的臉頰上,她還未來得及欣賞,外面霎時燃起橙黃色亮光以及士兵跑步的聲音。

江之初受到驚吓彈坐起來,轉身看向魏昭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漆黑的雙眸裏映着火光。

怡秋此時推門而入略過了江之初去扶魏昭瑾起身,而後恭敬道:抓到了。”

魏昭瑾點了點頭,擡步走到銅鏡前端坐,怡秋在身後為她梳着發。

江之初一時之間不明所以,但卻根據外面的吵鬧聲和怡秋魏昭瑾二人的談話中也才出個一二,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蒙在鼓裏的傻子。

“魏昭瑾!”

她生氣了,氣魏昭瑾不告訴自己,氣她對自己的不信任,也氣自己沒有親手抓到兇手,氣自己沒有能力。

“放肆!”怡秋厲聲喝到,手上梳發到動作沒有停下。

魏昭瑾眉頭輕皺沒有搭理她,伸手撚來一片口脂,垂眸微抿。

江之初氣急,踏上布靴推門而出。她只見自己屋外圍住一隊人馬,人人皆配兵刃,左手持火把照亮了一片黑暗。

江之初快步向自己屋子的方向跑去還未入門長孫恒就先一步出來了,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官兵押出一黑衣男子,那男子垂着頭不肯擡起。

“站住。”江之初咬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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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恒擡手示意身後士兵停下,而後作輯道:“江大人。”

江之初沒有理會他,只覺得步子漸漸沉重起來,面前那人就是手染鮮血的殺人兇手,兩起滅門慘案的兇手!她沒能親手抓住他,張夫人臨死前痛苦的模樣又在她眼前重現…她猩紅着眼抓住那人的頭發使他擡起了頭,那一瞬間她的瞳孔都在收縮。

“韓士軍…”

“長孫大人。”魏昭瑾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将人押至大牢,本宮親自審問。”

“是。”長孫恒應到,抓住江之處的手腕想讓她松手,可她遲遲也不松開。

“江之初,放開吧。”青寧喊到。

江之初緩過神來,松開了手退到了一邊。

長孫恒等人離去之後院子內又重歸黑暗,江之初無神般回到自己房間将蠟燭點燃,可當燭光充滿房間照亮黑暗後,她不禁大驚失色。

她的床上正躺着一具男屍,那人心口初還插着一把利刃,一時之間,身後已是冷汗。

青寧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後有兩名官兵過來将屍體擡走,路過她的時候她看清了那人的長相,那是張府的小厮…

“魏賢呢?”江之初問到。

青寧頓了頓而後道:“與長公主一同去了大牢。”

江之初長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去:“所以只有我不知道。”

她心裏恐懼又失望,如果今日躺在這裏的是自己,那麽此時她是否已經死了第二次了。但是顯然魏昭瑾沒有這麽做,她選擇了隐瞞,她是不信任嗎?江之初感覺有些委屈,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獨她不知道,但她沒有資格埋冤魏昭瑾。

“沒有你,她也不會找到關于兇手的線索,所以也算是你抓到了兇手。”青寧安慰到,這個她指的是魏昭瑾。

江之初強擠出一個笑容,假裝淡然道:“沒關系啦,我知道自己是沒能力抓到兇手的。”

那日江之初将線索與推理告知魏昭瑾後她便知曉了兇手是誰,只是不确定。能将張大人悄無聲起帶到城外小屋殺掉,想來也不會是外人所為,沐府滅門、張府滅門、給江之初射冷箭警告的人也只有韓士軍最為符合,有時間又有動機。

當年參與調查貪污案的三個本地縣官現已被滅門兩家,剩下的韓士軍不是下一個被害者就是兇手,當年的調查定然是牽扯出了什麽,不然又何必大動幹戈将此事捅至朝廷?韓士軍的母親和弟弟也是去年突地去世,既不辦喪事也不服喪,這一點是魏昭瑾發現而後派人去查的,她沒有聲張。

魏昭瑾先是派遣長孫恒将江之初在張府找到了去年馮建親手記賬的鹽莊賬本的假消息散步在縣衙內部,又宣揚張夫人臨死之際将兇手的線索告知與她。而後,她又派遣影衛去去尋找韓士軍家人藏身之處将其帶來衙門,韓士軍顯然中計當夜便潛入江之初房內刺殺,可當他發現問題之時已經被沖進來的長孫恒制服。江之初若是知曉定會呆在房中等待親手抓到兇手,所以魏昭瑾告知了所有人獨獨沒有告知她,确有擔心之意絕大多數是怕她添亂。

“韓大人,不打算同本宮講講?”魏昭瑾厲聲到,眸中映着寒光。

同上次審問時不同,這時她的眼中更多的是厭惡和兇狠。

“有何好說,你們有何證據證明是我殺了人?”韓士軍冷笑“我不過是刺殺江之初未遂罷了。”

魏昭瑾嘴角挂着一絲冷笑,不語。

韓士軍見她這般竟有些不知所措“你們以為用張府小厮的屍體來騙我,我就會以為我殺了人吧!我告訴你老子身上沒有人命!”

魏昭瑾依是不語而她身後的魏賢卻突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韓大人,姑姑何時說過那具屍體是張府的人?”

“你!”韓士軍發覺中計,身後已被冷汗浸濕。

“那又如何…”他狡辯到。

“韓大人,你自诩聰明可曾想過會有失足的這一天?你雖然擅長僞裝擅長欺騙,可骨子裏的習慣是難以僞裝的,你每次殺人都是一劍奪命,刺人心髒,所以你早就形成習慣了,閉着眼睛都知道該刺向何處,只要我們再看一眼屍體…”

“夠了!”韓士軍嘶吼到,面目漲紅猶如猛獸。

魏昭瑾揮揮手,拂去因韓士軍掙紮而揚起的灰塵,一臉厭惡:“不如早日将真相說出,本宮還可向陛下觐言饒恕你的家人。”

家人二字似乎是每個人的軟肋,韓士軍也不例外,他捏緊了拳頭牙齒咬的“硌硌”作響:“是我殺的,你殺了我吧。”

問了大頓什麽也沒問出來魏賢顯然是有些急了,魏昭瑾攔下他不疾不徐道:“給韓大人些時間,本宮不急。”

說罷魏昭瑾便轉身離去,魏賢雖知道自己的這位姑姑速來冷靜,可萬萬沒想到魏昭瑾面對身擔數條人命的殺人兇手竟然沒有絲毫情緒,仿佛對面那人似乎不是殺人兇手而是一個小偷。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發現早已被韓士軍藏起來的家人,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一片敬意。

“賢兒,下次審問的時候可切忌莫要暴露情緒。”魏昭瑾用長輩的口吻說到。

“賢兒謹記。”魏賢作輯回到。與魏賢等人分別後影衛才從暗處出現。

“主子出事了,人死了…”

“死了!”魏昭瑾面上有些震驚,而後又平複了。

“屍體呢?”

“城外義莊。”

“別把屍體弄丢了。”

“是。”

一陣微風拂過,淩又一次消失在黑夜中,就像不曾來過。

魏昭瑾仿佛聞到自己身上沾染了韓士軍身上的血腥味,厭惡道:“一會把這件衣服拿去燒掉。”

她沒審過一次犯人就會丢棄一件衣服,仿佛覺得那件衣服會沾染罪惡。

“是,殿下。”怡秋應到而後走到她的前面去推開房門。

屋內是一片寂靜與黑暗,一個人影端坐在椅子上,怡秋警覺到護在她身前,魏昭瑾頓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怡秋又指向蠟燭,示意她将蠟燭點燃。

怡秋不解卻依舊照做,黑暗中摸到了火折子點燃了蠟燭,江之初陰沉的臉霎時出現在光明之中。

“是你啊!吓死我了。”怡秋如釋重負般長嘆一口氣。

“殿下,我有事和你說。”她面無表情到。

魏昭瑾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眯縫着眼道:“不叫魏昭瑾了?江大人?”

江之初被問懵,深知自己方才有些界越:“對不起,我剛才是着急了。”

“着急了?江之初你可還知曉本宮是誰!”她厲聲到。

“您是…長公主殿下。”她聲音有些顫抖。

魏昭瑾氣極冷笑道:“這便是你與本宮的相處之道嗎?江大人!”

江之初一怔,顯然是被吓到了,她連忙起身下跪,頭磕在了地上:“臣自知界越,但終是不解,殿下您何故不告知與臣,您可知臣看見張夫人臨死前掙紮的樣子……臣…沒能親手抓住他。”

在江之初看不見的時候魏昭瑾的臉上拂過一絲心疼之意,而後便被她僞裝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生氣了,可道歉之餘還是放不下心中的這件事,她明明與張夫人,與那些死者無關,她沒有必要為他們的死自責更沒有為她們報仇的義務,可這人偏偏…偏偏就這麽蠢。

魏昭瑾怎麽會忍心告訴她,這件事背後牽扯的是什麽,像她這樣心思單純的“蠢貨”,又能為誰報仇呢?雖然有着相同的相貌可卻有着相反的性格。

“起來吧。”魏昭瑾冷然到。

“殿下!求告知。”她再一次将頭磕在了地上。

魏昭瑾眯起了眼,俯身勾起了她的下颚“你可知你在和誰講話?告訴你?你今日若是死在那個屋子裏倒好,若是壞了本宮的事豈有死這麽簡單?”

她甩開了她的臉冷冷道:“起來!別礙着本宮。”

魏昭瑾越過了她走到銅鏡面前拆下來發簪,長發如霎時散落于肩,落在腰間。

江之初起身卻沒有要走之意。

魏昭瑾坐在了榻上擡眸望着她:“本宮要就寝了。”

怡秋端來熱水供魏昭瑾洗漱,看見江之初遲遲不走,撇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男女有別,江大人快些離開吧。”

“我床上有屍體…躺過。”她磕磕巴巴說到。

魏昭瑾勾起了唇饒有興趣般看着她:“江大人你這樣會壞了本宮的名聲哦~”

江之初身子一顫,像觸電般,她暗暗腹诽,這女人真是多變,前一秒還兇巴巴的下一秒就開始勾引人…

“我睡地上…”她委屈巴巴嘟囔到。

江之初有輕微的潔癖,倒也沒有那麽嚴重,只是這屍體躺過的床她卻萬萬是躺不下去的。

“行嗎?”她小心地問到。“

你覺得呢?”魏昭瑾嘴角噙着笑,鳳眼勾人。

江之初方覺得有戲,可下一秒就被怡秋給托了出去。

“別啊別啊!”

她掙紮着卻不敢叫出聲音吵醒別人,心裏暗罵怡秋…力氣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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