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兩日後——

“王爺, 今日是賢兒的生辰,下了早朝便早些回來吧。”康王妃替他整理着衣襟,滿眼笑意的說到。

康王看着自己的愛妻, 愧疚道:“今日是運鹽之日, 下了早朝本王還需去榷鹽局查看賬目報給陛下, 你們先用膳吧, 莫等了。”

“哼。”康王妃甩開他的手, 不悅道:“你好歹也是個堂堂王爺,那陛下就...”

康王打斷了她:“莫要道陛下的不是, 本王先走了。”

康王妃望着康王離去的背影, 這心裏總是隐隐不安。

今日早朝甚是奇怪,不見皇帝,衆位大臣站在殿內面面相觑, 一時之間不知道陛下再搞些什麽名堂, 唯有坐在一人之下位子上的王丞相撚着胡子, 仿佛看透了一切。

太和殿——

魏昭瑾在兩個侍衛的“保護”下走了進來,皇帝擺擺手那兩個侍衛才退了出去。

“皇兄,我是你妹妹, 不是犯人。”她眸子清冷,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皇帝笑着, 也不惱:“皇妹, 若朕的心不狠,今天這個位子還會是朕的嗎?朕雖重手足, 可那人也得是真的待朕如手足才行!”

他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加急密保打斷,李公公在殿外接過密保檢查一番便匆忙的遞了進來。

皇帝展開密保由右到左掃視了一遍,原本平展的眉頭越皺越深,最後形成一道道“溝壑”, 片刻後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旁伺候的宮人紛紛跪下,額頭貼地,不敢直視聖怒。

“上朝!”皇帝拂袖離去,身後跟着一衆顫顫巍巍的宮人,都怕哪裏做的不對引來了天子之怒,人頭落地。

魏昭瑾對突如其來的盛怒似乎并無意外,好似發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注視着皇帝離去的方向,臉上失望之色已經消失殆盡,轉而是一派淡然。

朝堂之上,原本窸窸窣窣的朝臣見到皇帝的到來都不做聲了,一些年齡大的老臣都沒有進言道皇帝今日遲到之事,一群人紛紛低下了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朕前幾日收到一封匿名奏折...”他頓了頓,向殿下掃視了一圈,每個人面上的表情都盡收眼底,最終将目光落在了康王父子身上。

“康王兄可知曉這奏折的內容。”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康王身上,只見康王不疾不徐道:“臣不知。”

他說的坦蕩絲毫不露懼色。

皇帝冷哼一聲抓起桌上的奏折猛的砸了下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康王的額頭上,一衆大臣急忙跪下,也不管個三七二十一,都齊齊喊道:“陛下息怒。”

誰知道陛下在怒些什麽,只要不牽連到自己身上什麽都好說。

奏折砸過來的時候他是可以躲開的,但他執意不躲,歲月悄悄奪去了他身上的淩人盛氣,他不再是儲君不再是少年。

他不怒不惱,彎身撿起地上的奏折,恭敬道:“陛下息怒。”

皇帝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之上,怒火無處宣洩,從前也是,現在也是,他的這個皇兄無論從哪一點都要比他強,最後這個位子還是他主動退出自己才得來的。

“你給朕打開!仔細看看上面都說了什麽!”

他們原以為這封奏折是康王寫的,現在才明白原來這封奏折是彈劾康王的,魏賢在一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是要出事了。

他看完之後那素來沉穩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慌亂:“陛下!販賣私鹽乃是重罪,臣絕不可能監守自盜!”

終于...皇兄,原來你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朕也不相信,但是證據已經擺在朕的面前了!你叫朕如何不信...皇兄啊皇兄,你可真是朕的好兄長!”

“陛下!臣等相信此事定是有人陷害。”

“是啊陛下。”

有幾個年輕的膽子大的站了出來為康王說話。

王丞相冷笑道:“陛下從來都重手足之情,若不是有了切實證據又怎會在這朝堂之上說出來?你們幾個莫不是康王同黨?從中謀取了利益?”

“你!”他們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的退了回去。

“陛下,臣要見證據!我為大魏嘔心瀝血這麽多年,豈是小人可以随意污蔑?”康王直視皇帝,眼裏似有怒火。

“朕就給你看證據。”說罷,他将密報丢給了一旁的李公公,後者接過密報立馬會了意。

“永和一年至永和九年,榷鹽局購買和運往各地鹽莊的鹽量大大減少,然各地鹽莊每月賣出鹽量并未減少。”

密報內容雖是簡短,但就是這簡短幾字就能要了康王乃至整個康王府的命,照這局勢這意思,看來就是康王與制鹽廠勾結,低價購買食鹽再私自賣出,從中謀取大額利益。

那麽錢呢?錢又到哪裏去了?

緊接着皇帝拿出另一封密保丢給了李公公,他再一次展開當衆讀了出來。

“永和六年,原康王部下死士在新皇登基後并未遣散,其中一人秘密建造軍隊,隊伍龐大可與宮中禁軍,奈何戒備不嚴無人指揮,我等依皇命将其誅殺。”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父王!”魏賢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爬到了康王身邊拽着他的袖袍,顫抖道:“父王,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康王沒有去管他,那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皇帝,他一個字一個字咬牙道:“臣無罪,望陛下明察。”

王丞相此時站了出來,行了一禮,道:“陛下,康王原就與逆臣長孫博等人交好,我看康王這謀權篡位之計怕是早就有了,奈何本相發現了其中端倪向先皇彈劾了長孫博,這才穩固我大魏江山啊。”

“哈哈哈哈哈...”康王大笑了起來,可這笑裏卻滿是苦澀與失望,頭上三兩根銀發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的刺眼。

老了老了,不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喽。

“你笑什麽!”皇帝怒到。

“臣笑陛下愚昧,笑陛下聽信奸臣之言,笑陛下您...未老先衰啊。”

“放肆!”王丞相起身怒罵了一聲。

皇帝此時直眉怒目,狠道:“來人!将他押至大理寺地牢,聽候發落,無朕的旨意不得有人探視!”

說罷他便拂袖離去,殿下大臣皆下跪,齊道:“陛下聖明。”

侍衛沖進大殿将康王扣住,奈何康王力氣大竟生生的甩開了他們,幾人見狀對視一眼便要一齊上前。

康王冷笑道:“本王自己會走,用不着你們押我。”

這幾個禦前侍衛都是宮裏的老人,知道康王年輕時的事跡,心中對此人多少是有着敬佩之意,幾人聽後誰也沒再上前。

康王扶起跪在地上失魂的魏賢,仰天長嘆道:“兒啊,你要記着你的父王,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的父王不是逆臣!今日有人要害本王,他是本王要叫他十倍百倍奉還,回去告訴你母妃,別擔心,本王過些時日就回。”

“父王!”

魏賢哭喊着想要去挽留,但康王卻轉身離去,只留一個滄桑卻又堅毅的背影,魏賢沒能追得上他的父王,就如同他根本救不了他的父王一樣。

“姑姑...姑姑一定可以幫我...”

父親的入獄讓剛剛弱冠的少年崩潰了,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魏昭瑾了,聽說她前兩天就在宮裏住下了,所以他顧不得別的,瘋也似的跑向了安陽宮,這條熟悉的路他小的時候走過了無數次,可現在這條路,這個紅牆金瓦...一切都冰冷的刺骨。

“要入秋了。”魏昭瑾坐在小亭裏伸手感受着拂面而來帶着些許涼意的微風。

“是啊殿下,秋天好,不熱。”怡秋在一旁回應到。

“姑姑!您在裏面嗎?求求你開開門吧,救救父王。”魏賢的哭喊聲自門外傳來。

事發突然,守門的侍衛自然不知道康王府發生的巨變,仍是怕他,不敢攔着。

“殿下...這...”

“去叫他進來吧。”

“是。”

怡秋應着,出去接應了魏賢,她看見他的時候不免有些驚慌,這人哭的雙眼漲紅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嘴裏還念叨着“救救父王”。

怡秋不傻,她知道康王府這是要出事了。

魏賢看見魏昭瑾宛如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撲了上去,後者來不及躲閃手中茶盞被碰了一下,茶水灑在了衣襟上。

“姑姑,救救父王吧,求求你了,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救他了。”魏賢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魏昭瑾放下茶盞,輕輕彈去了衣襟上的茶葉,她雖心裏心疼他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賢兒,這件事本宮也無能為力,縱使知曉康王兄的為人,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他是被誣陷的,若本宮有法子救康王兄,便也不會在這裏了。”

魏賢不知道為何自己還什麽都未說,魏昭瑾竟然全都已經知道了。

腦子裏似乎有一陣電流穿過,他突然想明白了,當初在永安縣江之初和青寧就曾經念叨過什麽私鹽,後來抓獲韓士軍歸京後便再也沒有讓他參與過,魏昭瑾他們極力将自己與此事撇清關系,恐怕她們那個時候就在查了吧。

“你們...你們是利用我調查我父王了嗎?”他不敢相信,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魏昭瑾沉默不語,說是利用倒也沒有,但說是沒利用又完全不對,一時之間她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

就在她猶豫的空隙,魏賢就已經誤會了...他以為江之初、魏昭瑾、皇帝他們所有人都在利用自己,早就聽說當年奪嫡之争,魏昭瑾幫着皇帝殺掉了不少兄弟,他們這是利用自己要除掉父王啊。

霎時,恨意占據了他的大腦,剛到二十的少年難以控制心裏的怒火,理智什麽的早就飄散到九霄雲外,他推倒桌上的茶具,茶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魏賢紅着雙眼,眼底滿是戾氣,恨聲道:“縱是父王瞎了眼,看不清你們這群卑鄙之人,我再問一句,你幫不幫?”

怡秋來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見一地的碎片和魏賢看似要打架的姿勢,她急忙上前護住魏昭瑾,怒聲道:“放肆!”

魏昭瑾拍了拍怡秋,示意她讓開,随後寒聲道:“不能。”

若是換做以前魏賢看見這雙帶着怒氣的眸子興許還會害怕,可現在他看魏昭瑾便只有恨。

“好。”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一個字。

說罷,他轉身離去,沒再有任何祈求。

怡秋趕忙查看魏昭瑾有沒有受傷,嘴裏埋怨着魏賢目無尊長。

魏昭瑾只是淡淡一笑:“不經歷點磨難如何承擔責任,本宮可以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敵我不明,暗中是否有人盯着我們都不知道,尚且只能先這樣了。”

怡秋心疼的看着她,默默的撿起地上的碎片“但願驸馬她能快一些吧。”

提到江之初,魏昭瑾的心情莫名的好轉,嘴角也揚着難以發覺的弧度“她...本宮信她,不會讓本宮等的太久。”

另一邊,江之初來到京都城郊外的一個村莊,她褪去華麗的外衣換上了同這裏的農戶一般無二的衣物,可俊俏的小臉卻出賣了她,她因此只得帶着草帽。

此時她正坐在一處簡陋的茶棚裏,喝着沒有味道的茶水。

不一會,一個身穿粗衣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遠看是個小美女,可近了一瞧才看見是個“冰塊”。

“找到了嗎?”江之初開口詢問。

淩坐了下來,若無其事道:“找到了,這麽些年從來不抛頭露面,與宮裏的人斷了聯系,看見富貴之人就跑,她是那一批宮女中唯一活下來的。”

江之初“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一開始找不到她,原來是看見稍微有錢的人就跑,也不管什麽身份,啧...活着也蠻難的。”

“什麽時候去。”

江之初思考了一會,看着周圍破到不能在破的環境,身子一個激靈。

這裏破到茅廁頂都漏了也沒人修,坑裏滿是溢出來的污穢之物,茶棚裏煮茶的水也不知道是從哪挑來的,一碗茶裏沒幾個茶葉,茶葉興許還是循環利用再利用呢,反正這裏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還是速速解決完,回家找老婆。

老婆...反正暫時就是老婆!

這樣想着心情也都愉悅了不少,她勾着唇笑道:“現在就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的劇透一下,咱們“老魏家”的人,都是好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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