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第七章 (5)
他這個老人家了。
心下想到,別看西北王平時一聲不吭,滿腦子都是臨易,結果對上其他人可是一點也不含糊。怪不得能夠成為名鎮天下的西北王,可真是靠的不只是他那張臉啊。
林蘇竹默默地想着,自從他遇見了十一皇子就沒遇見過一天安生的日子,難不成連老天都嫉妒他以前的日子太閑了麽?
昀城,
一個黑影瞬間閃進了一個大院。
在書房絞盡腦汁思考事情的趙息見窗外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登時起身,警惕道:“誰?”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丞相,好久不見。”
聲音如摧枯拉朽般難聽,趙息瞬間轉身。
趙息今年五十多歲,兩鬓有些斑白,國字臉,眼睛大如銅鈴,五官嚴厲,比起一般的文弱書生而言,趙息的長相更傾向一個武夫。
趙息見了來人,冷笑一聲,“不敢勞駕大總管挂記。”
黑衣人摘下蓋住臉的面罩,一張臉仿佛枯樹皮般吓人,綠豆般的小眼閃過陰霾,像一只惡心的蒼蠅。
“管大總管倒是厲害的很,殺了那醜王的探子,如今打草驚蛇,不知管大總管到底想如何收拾這件事情?”趙息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趨炎附勢的宦官,一雙像蒼蠅一樣的眼,要是盯上了誰,非得惹一身腥才行。
不過眼下還要依靠他的勢力才能成事,趙息只能隐忍為上。
“呵呵,”管賢笑了起來,沙啞的像指甲劃過牆壁,刺耳的很。“丞相這句話說的可真好,若不是那探子盯上了丞相您,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又怎會被殺?如今丞相撇的一幹二淨,如今卻是咱家的不是了?”
趙息冷笑一聲,“怎敢勞煩管大總管,現下那醜王如今已經知曉昀城之內有股勢力不可小觑,他還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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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瞧不上管賢,他也看的出管賢的一身武功不可小觑,加上管賢以前在宮中有着自己的勢力。遙國明面上的勢力都被宗岳分解,但宮裏內府太監的灰色勢力卻沒有人太過注意,所以管賢的勢力得以保存下來。
管賢身為宮內大總管,從小就跟着聞睿帝,深得其信任,身邊總會有培養着自己的勢力。趙息之所以和管賢合作,就是看上了管賢身邊的這股勢力。
“這點丞相大可放心,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身邊有一個不得不讓他來的人。”
趙息眉頭一皺,這句話說的古怪,“什麽意思,不是說安插他身邊的探子都沒成功嗎?”
“呵呵,”管賢沒說,只是意義不明的笑了聲。“這就不勞丞相操心了。到時候準備好伏擊那醜王就行了。”
說完,陰測測的笑了下,即使映着書房裏明亮的燭光也依舊像個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小鬼。
“前兩日,我的手下已經找到了失落在外的十五皇子,正在接回來的路上。”管賢又開口說道。
趙息皺着眉頭的臉舒展稍許,“此事就有勞管大總管了。”
管賢的臉瞬間又笑的像朵菊花,只是比以前更為可怖,“豈敢,給我遙國辦事自當竭盡全力。”
“如此,那我便再在此謝過管公公了。”趙息倒是給管賢行了個大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管賢什麽都沒說,也沒謙讓,只是意義不明的笑了笑,“到時候丞相成功奪回遙國,可別忘了咱家出的一份力。”
趙息也是笑笑,“管公公多慮了。”
“今日咱家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如此,便不打擾丞相辦事了。”管賢說完,一個閃身便離開了書房。
趙息輕哼一聲,果真是不幹不淨的腌臜貨。若不是為了遙國,老夫絕不與你這種人為伍。
而後趙息皺眉思索,管賢到底是什麽意思,那醜王的智謀和武功他都見識過,禦人也有一套,如果生在遙國,一定能夠帶領遙國平了周圍所有小國,最後和宗岳叫板也未可知。
只是可惜了,那醜王身邊銅牆鐵壁,究竟誰能插到他的身邊?
趙息又重新回到了椅子上,既然那管賢這麽确定,他就安排人吧。擒賊先擒王,他一定要先殺了西北王,才能保證遙國能夠真正的奪回來。
第二日中午,臨易終于醒了。君裕連忙扶起他,把林蘇竹早就熬好的藥喂給了他,臨易皺着眉頭把它喝完。
“現在什麽時辰了?”
“巳時三刻。”
“我要出去。”
“好。”君裕連忙小心翼翼的給臨易穿了衣服,用狐裘把他包的嚴嚴實實,抱出了屋。
外面亮堂的很,臨易悄悄松了口氣。
他實在是怕極了那段被軟禁的日子。晚上沒人點燈,自己只能在黑暗中等待下一天的到來。
臨易昨晚差點走火入魔,現下臉色蒼白,渾身沒有力氣,被西北王抱在懷裏,一同坐到院外的軟榻之上。
臨易在外面呆了一會兒,腦子慢慢的也清醒起來。
臨易坐在君裕的腿上,君裕一動不動的抱着他,力氣很大,他只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棕熊,你想知道什麽就問吧。”臨易擡頭對上君裕那雙擔心的雙眼,在他懷裏縮了縮,狐裘裹着他,只露出有些蒼白的臉來,“我也不知道我該從哪裏說,所以你想知道什麽就問好了。”
西北王抱着臨易的手緊了緊,一瞬不瞬的看着臨易,問:
“昨天闖進來得人,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皇宮裏的侍衛的統領,他以前想抓我回去,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記住了他。”臨易往君裕的懷裏靠了靠,他估計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天,所以哪怕他只見過那個人一面,他也能記一輩子。
“那他為何要抓你?”
臨易的身體僵住,卻也是開口,“聞睿帝瞧上了我,想要了我,被我給逃了,他負責抓我回去。”
西北王的手一緊……
“不過最後還是讓我逃了。”臨易笑笑。
“當初你救我,是你事先計劃好的?”
“是。”
“昀城的排兵布置也是你告訴我的?”
“是。”
“那你在遙國的身份是?”
“遙國皇子,聞睿帝的第十一個兒子。”
……
院裏的樹葉沙沙作響,寂靜無聲。
君裕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來看着臨易,所以他只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臨易倒是無所謂,說出來他一身輕松,他笑笑,“其實我左邊眼角有一顆不錯的朱砂痣,後來被我摳了,可惜你現在看不到了。”
即使沒有那顆朱砂痣,臨易笑起來依舊傾國傾城。
君裕什麽都沒說,他狠狠得把臨易埋在自己的懷裏,眼睛紅的吓人。他的聲音嘶吼,“早知如此,當初攻進皇宮,我就該把齊朱千刀萬剮!”
君裕的身體都在顫抖,臨易感覺得到。臨易從狐裘裏伸出手環上他的脖子,看着他有些胡茬的下巴。
“一切都過去了。”臨易說的雲淡風輕,真的一切都過去了。
我現在有你。
君裕把臨易緊緊地抱在懷裏,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如果真的過去了,你昨天晚上見到他怎麽還會差點走火入魔?如果真的過去了,你為什麽不敢一個人在屋子裏每天待在外面才會安心?
君裕沒有開口再問,良久,他輕舒一口氣,“阿易,我們去昀城吧。”?
☆、去昀城(一)
? 昀城離躍州大概有四百裏,中間是一片不小的沙漠,正好是遙國和宗岳的分界線。過了沙漠,大概有一百裏的距離就是渝山,過了渝山就是昀城。
渝山位于躍州的的西邊,綿延三百裏,算是比較狹長的山脈。以前渝山的北面都屬于遙國的,南面屬于另外三個西北小國,不過現在都屬于遙國所有。
西北王站在宗岳地圖前仔細看着昀城的地勢,即使他已經看過來好多遍。何大壯、周善、江開、魏無缺、白鵲離、管家山南、山北等一行人都站在堂前等候西北王的最終決定。
君裕擡頭看向山南,“這兩日昀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回王爺,”山南出列,“屬下已經派人調查過了,跟趙息有密切來往的出了遙國以前的文臣舊部之外,還有一個黑衣人前兩日找過他。屬下派人跟蹤他,都被跟丢了。”
君裕想了一會兒,看向白缺離,道:“昀城的知府林書橫可有說些什麽?”
白鵲離回答道:“自從上次山北他們發現昀城異動之後,向林知府報告後,他時刻注意着昀城之內的所有動向,也秘密監視了不少遙國以前的官員舊部,發現有同一個黑衣人會經常去找他們。但派人跟蹤總會一無所獲。”
君裕眉頭一皺,想起了前兩日探子被殺曝屍荒野的事情,問道:“會是那個太監嗎?”
一個會武功的太監,還是給遙國辦事,想來會跟遙國關系匪淺,查起來倒也不困難。
“屬下不敢确定。但據林知府的書信上說,此人陰測非常,估計錯不了。”白鵲離道。
說到那個太監,魏無缺站出來說道:“前兩天讓末将查的那個太監有消息了。根據調查,那個人應該是遙國的大內總管管賢。”
“管賢?”西北王重複了一下,“具體說說。”
“是。”魏無缺道:“管賢從小看着聞睿帝長大,深受其信任,本身的武功不可小觑,三年前,聞睿帝死後,他不知所蹤,想來也在謀劃重新奪回遙國之事。”
一旦國家動蕩,屍體堆成堆,誰認得出來裏面都有誰?不過分辨一下裏面有沒有比較重要的人物罷了。
君裕皺着眉頭沒說話,一個看着聞睿帝從小到大的人,對他的感情一定根深蒂固。如此看來一定是個極端危險得人物。
君裕看着面前的屬下,道:“本王明白此次昀城之行一定兇險非常,但我本王一定會去,也會帶着阿易一起去。”
“王爺……”手下人還想再說些什麽,君裕一擡手制止了。
“什麽都別說了,就這樣決定了。”君裕擺擺手,對白鵲離道:“此事寫份折子呈報給皇上。”
“是。”白鵲離恭敬道。心裏卻想,果然我的胡思亂想都是多餘的,王爺是鐵了心要和臨易不離不棄了。
君裕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朝山北、山南道:“前兩日夜闖王府的那個黑衣人查到了嗎?”
山南向前一步,皺着眉頭道:“卑職無能,請王爺責罰!上次我們在他消失的地方仔細的尋找過了,并沒有什麽收獲。”
君裕擺擺手示意無事,而後開口道:“你們去查查遙國齊朱在位時的大內侍衛的統領。只要是齊朱比較信得過的侍衛都去查查。”
手下人面面相觑,王爺這是知道了那個黑衣人的來歷?
山南山北恭敬答道:“是。”
君裕不語,能夠被齊朱派出去追阿易的人,一定是他比較信的過的人。想到齊朱,君裕的手握緊,面色瞬間猙獰,他真該把齊朱千刀萬剮!
底下的白鵲離、魏無缺、何大壯等人見王爺瞬間變的臉色皆是面色一緊,王爺這是怎麽了?
最後,君裕沒再說些什麽,他揮揮手示意他們都下去吧。
君裕同手下商量完事情後,直接回到了聽楓院。
臨易依舊在院子裏靜默的曬太陽。他在躺椅上默默地看着不遠處的瑟瑟紅葉,身上蓋着薄被,懶懶散散的樣子。
君裕走了過去,臨易察覺到他的到來,他轉頭對君裕笑笑,“回來了。”
君裕沉默的點點頭,照舊擠到他的身邊同他一起躺在躺椅上。
昨天阿易同他說的那番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易。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阿易一直說他呆呆笨笨,他也确實不會口燦蓮花地将阿易安慰一番。
他會做的只是把臨易抱在懷裏。
臨易倒也沒有拒絕,他順勢讓君裕抱住他。其實他心裏也忐忑的很。昨天開口讓君裕問他的勇氣早已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阿易,”君裕沉聲開口,“我們後日就會出發去昀城了。”他找不到別的可說的,只好幹巴巴的找個話題。
臨易在他懷裏點點頭。
臨易不是個多話的人,君裕知道。可君裕是個不會說話的人,臨易也明白。
最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倒是有種無聲勝有聲的味道。
西北王把男寵的頭往自己懷裏按了按。有些事情他不能再問阿易。
阿易的身份他很早以前就有懷疑過,當阿易告訴他他是遙國皇子時他并沒有太過吃驚。
即使阿易背叛自己的國家,他想過其中的種種原因,他明白阿易一定受了不少苦,否則他不會這樣做。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種原因。
君裕想到阿易以前的種種不适,恐怕其中并沒有這麽簡單了事。可是現在他不想刺激阿易,還是以後再說吧。
白鵲離、管家、周善等一幹心腹人出了志躍軒皆是有些面色重重。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王爺也打算帶那個男寵去昀城。
白鵲離心有戚戚焉,看樣子,臨易應該和王爺說了什麽,否則以王爺對臨易的保護性子,是不會輕易同意臨易去那麽危險得地方。
魏無缺倒是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白鵲離看見就有些氣不過,不過有些事情他只能和魏無缺說,讓他也幫忙出出主意。
白鵲離照舊把魏無缺拉到一邊,對其他幾位拱拱手,示意自己和魏無缺先告辭了。
何大壯見他倆的背影,咋咋呼呼道:“你們說,這白軍師是不是瞧上魏先生了?整天見他倆在一塊。”他以前可從沒想過男人也可以和男人在一起,自從見了王爺對臨易那膩歪勁兒,瞬間給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大的大門。
其他幾人被何大壯這無心之語一噎,頓時哭笑不得,紛紛有些恍然大悟,你還別說,還真像有那麽回事。
魏無缺見白鵲離一路上面色陰沉,便很知趣的沒開口說話,白鵲離把魏無缺來到自己住的地方。
到了自己的院子裏,白鵲離便開門見山道:“我懷疑臨易以前就認識林蘇竹,并且還請他給自己治過病……”如此這般把自己見到的,懷疑的都對魏無缺說了一遍,最後加了一句:“我覺得需要調查一下林蘇竹。”
魏無缺聽他說完,沒有回答他,而是開口問道:“你說,臨易對王爺說了什麽,王爺才會同意自己去昀城還要帶上臨易?”
白鵲離一愣,這個疑問他心裏也有,只是還沒說到罷了。現在魏無缺一問,他便皺着眉頭思索起來,臨易究竟對王爺說了什麽呢?
白鵲離皺眉思索,眉毛都快皺道一塊去了,嘴巴微微嘟起,本來狹長的眼眸流露出可愛的神色,魏無缺嘴角微微一笑。趁他努力思考的時候,自己坐到石凳上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開始品味起來。
白鵲離絞盡腦汁,臨易究竟對王爺說了什麽……,回頭一看見魏無缺坐在石凳上悠哉的品茶,哪有半分苦惱的模樣。
登時他怒從心中起,一把奪過魏無缺手裏的茶杯,“魏無缺,你又戲弄我!”
“哎……”魏無缺剛要重新奪回來,不過看到白鵲離那生氣的樣子只好作罷。
最終魏無缺幹咳幾聲,你個白鵲離,攻城拔寨的時候你心思缜密,怎麽一到人與人相處怎麽就這麽笨呢。
魏無缺收起他戲谑的神色認真道:“白軍師,你在打仗這方面出謀劃策很擅長,但是要論起來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你還是聽我說吧。”
白鵲離忍者心裏的懊惱,把茶杯重重的放到石桌上,“你到是說說臨易同王爺說了什麽?”
“具體我不清楚,但臨易和王爺說的,一定是他的過去。”魏無缺正色道。
白鵲離有些吃驚,“臨易和王爺坦白了?”
“一半一半吧。”魏無缺又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估計臨易沒全說,但也說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三三二二應該是王爺不想勾起臨易痛苦的回憶所以才沒讓臨易繼續說的。
白鵲離認真的聽魏無缺的分析……
“前幾天有人在城裏調查臨易,王爺壓下了心中的疑問,他沒問臨易,但臨易估計有所察覺。前兩天,有人闖過王府的重重守衛,來到了聽楓院,并沒有殺了臨易,結過臨易一見那黑衣人的樣子差點就走火入魔,說明此人臨易一定認識,并且還有這不好的回憶。”
“王爺平時可以做到對臨易的過去不聞不問,只要臨易在王爺身邊,王爺都可以耐心等待臨易自己放下心結慢慢開口。可一旦有人出現打破了這種表面上的平和,王爺就會很不安,他不了解臨易,可只憑臨易對他純粹的喜歡,這并不能壓下去王爺內心的焦躁不安。王爺想問,但怕傷了臨易的心。”
魏無缺放下手裏的茶杯,繼續道:
“臨易跟王爺朝夕相處,自然明白王爺的心裏變化,他不願意看到王爺糾結的樣子,自己只能選擇坦白,讓王爺安心。”
所以才說臨易真的很了解王爺,因為他懂得珍惜。
“可一旦了解了臨易的過去,王爺不可能放着這件事不管。所以王也才會帶着臨易一起去昀城。”
“那可以等遙國複辟之事過去再去昀城也可以啊?”白鵲離問。
魏無缺看了他一眼,“你忘了王爺讓山南山北查遙國大內侍衛統領的事了?”
“難道說,臨易他是遙國皇族的人?!”白鵲離震驚道。
魏無缺深深的瞧了他一眼沒說話,後知後覺到這份上,他真的想一點都不認識這個人啊。
白鵲離唏噓不已,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可這和林蘇竹有什麽關系?”白鵲離又問。
“臨易既然和王爺坦白,還差林蘇竹這一件事嗎?”言下之意是臨易早就告訴王爺了。魏無缺又想,估計王爺早已經發覺,只是沒跟我們說罷了。
白鵲離突然覺得自己好心酸,為什麽他今天問的問題都跟狗啃過一樣?
☆、去昀城(二)
? 現在的時節已經到了深秋,院裏的楓葉已經紅的成火了,院子裏已經積了不少楓葉,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
臨易披着狐裘,慢吞吞的走到一棵楓樹下,伸手摸着它的樹皮,看着楓葉一片片落下來,他伸手接住一片楓葉,呆呆的看着它。
前天中午他對君裕坦白,雖說表面上很鎮靜,可是心都快跳出來了。
自從他告訴君裕後,君裕就沒怎麽說過話,就一直抱着他,抱的他都快呼吸不暢才放開。後來君裕陪他吃完午飯,一直沒有說話,一整天都是靜默的抱着他,到白鵲離請他去商量事情才離開。
他沒想過這時候告訴君裕,他想等到了昀城,他和他一起到了皇宮,然後故作輕松的跟他說:“吶,棕熊,這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
可現在都亂了套,前天闖進來得黑衣人讓他不得不面對君裕。他不想看見棕熊在那胡思亂想的樣子,他知道君裕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君裕那麽相信他,他不想辜負這種信任。
臨易就這樣一直呆呆的看着楓葉,直至有陰影投下來擋住了他的陽光……
“君裕?”臨易依舊呆呆的開口,“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昨天君裕告訴他要去昀城,今日便早早的去了志躍軒,同他的屬下商量具體的事宜。他幫不上什麽忙,估計那幫人也不需要他的幫忙,所以他依舊在院子裏閑閑的看楓樹。
西北王不善言辭,他伸手握住了臨易拿着楓葉的那只手,看着他,“外面冷,不要待太長時間。”
如今已經到了深秋,天氣确實冷了許多。
臨易笑笑,扔了楓葉,把手指拳起來方便他握住。
“商量的如何?”臨易問。
“明日就出發。”君裕看着他,傻傻的笑了笑,阿易不論什麽樣子都好看的很。
君裕又道:“此次去昀城,會有危險,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既然已經決定了去昀城,那一幫屬下早已經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此去昀城市調查遙國複辟之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去。
君裕也不是拖拖拉拉之人,命令宋承伯留下來看守王府,帶上了林蘇竹給臨易調理身體,秀珠依舊照顧着臨易。
魏無缺、白鵲離、山南、山北、何大壯、周善也一起跟過來了,江開就留到軍隊裏,坐鎮局面。
他們一行人就以游山玩水的由頭,駕着馬車朝昀城出發。
他們已經出了躍州,在去往昀城的官道上。
從躍州到昀城的路上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臨易就當做有錢人家張揚跋扈的小少爺,帶着一堆人出去顯擺,是“老子不差錢”的不學無術的公子。秀珠依舊是伺候他的丫環。
臨易的馬車豪華的很,車身用黑楠木做的,四匹馬拉着,雕梁畫棟,窗戶上鑲金嵌玉,裏面也寬闊的很,軟榻桌椅無一不缺,熏香袅袅,金絲地毯鋪地,當真是華貴的很。
再加上臨易的相貌突出,在裏面随意一躺,當真是好看慵懶的傾城公子。一路上西北王的眼睛都沒離開過臨易。
在路上,白鵲離來請西北王商量事情,君裕下來的時候,他看見了裏面懶懶散散的臨易差點沒爆粗口,美人禍國啊這是!
只是君裕在這一帶辨識率比較高,畢竟西北王的名氣、相貌在那擺着,很少人會錯認。
林蘇竹連夜給他做了個東西,能夠遮住他臉上的刀疤,并且還瞧不出什麽來。
沒了刀疤的君裕倒是少了不少猙獰的感覺,穿着一身普通的棉麻衣裳,倒像個老實巴交的農家莊稼漢,用來駕車再合适不過了。
其實大多數人分辨是不是西北王,除了靠長得是不是人高馬大之後,重要的是看臉上有沒有刀疤。
看着君裕在前面一板一眼的駕車,臨易的臉上始終憋着笑。
沒想到君裕竟然真的會駕車,唔,即使是打扮成一個小厮也是一板一眼的,真無趣。臨易看着君裕懶洋洋的笑着。
堂堂西北王扮成駕車的有點過分,不過君裕并不介意,手下人也不好說些什麽,只是白鵲離見臨易的時候眼刀子又深了幾分。
西北王的侍衛都成了臨易小少爺的護衛。魏無缺和白鵲離都是同西北王打過仗的人,騎馬不再話下。因此這載人的馬車除了臨易這一輛外,還有林蘇竹的那一輛,倒也是人少的很。
臨易對秀珠的消失和出現并沒有多問。秀珠也也沒有說,依舊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臨易 。
他們一路上打尖住店都是安排好了的,看着一路上風塵仆仆,但君裕畢竟是西北王,用的東西能差到哪裏去。
君裕雖說打扮成了駕車的,但也只是裝裝樣子,很多時候他在同屬下商量事情,或者陪着臨易。
越接近昀城,臨易的心情就越忐忑,自從三年前離開昀城之後就沒有在回去過。他對昀城沒有多大的感情,只是他卻控制不住的有些緊張。
臨易心裏嗤笑一聲,即使他那麽厭惡這個地方卻依舊對它懷有情感麽?
臨易的樣子自然落在裏君裕的眼裏。
如此這般行駛了兩天有餘,終于到了沙漠邊緣,過了沙漠就是渝山了。
這片沙漠不算大,普通人走路走兩天就能橫穿這片沙漠,君裕他們駕着馬車,自然要快上許多。
在沙漠邊上有一座小城,名曰落城,是供來往行人商賈居住打尖的地方。山南山北早就安排好了路上的行程。
眼看夕陽将近,西北王一聲令下,今晚就在這休息一晚,明天再過沙漠。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落城,當地人倒也沒太大驚訝,畢竟落城來往的基本上都是有錢的商賈,什麽有錢的陣仗都見過,有些驚訝之後倒也見怪不怪。
晚上,君裕同臨易吃完飯,便早早地陪他上床睡覺,這幾天的趕路,他怕臨易會吃不消。
臨易倒是神色如常,并未有多累。
他伸手戳了戳大棕熊的胸膛,語氣有幾分埋怨,“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女兒家,你顧慮那麽多幹什麽?”
“是,是。”君裕抓住臨易那雙作怪的手,語氣真誠,“是我不好。”
無趣,臨易給他一個白眼。
此地接近沙漠,晚上睡覺的時候能夠聽見風刮在窗戶上的聲音,有些凄厲。臨易下意識的往君裕懷裏靠着。
君裕抱着他,而後開口:“阿易,此次到了昀城,我會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害怕好嗎?
臨易愣了愣,覺得鼻頭有些酸,然後在他懷裏點點頭,這個笨蛋還學會煽情了。
“君裕,說說遙國複辟的事好嗎,我想知道。”臨易開口,其實他對這件事情興趣不大,只是想找個話題聽聽君裕的聲音。“或着,你可以問問我,看我知道不知道。”
君裕伸手摸摸臨易的頭發,點點頭,而後想了想,開口:“這次遙國複辟,已經知道是趙息起着不小的作用,他暗暗聯系遙國以前的文臣舊部,還找到了以前的皇宮內府的勢力來幫他,據探子來報,遙國的舊部現在已經被他拉攏的差不多了。”
“內府?”臨易開口,“是誰?”
“管賢,還有前兩天闖進府裏的那個黑衣人應該也是趙息拉攏的對象。”君裕道。
臨易身體一僵,有些吃驚,“管賢?”不是已經被自己殺了麽?
“是的,”君裕點點頭,“阿易以前在皇宮裏應該見過他吧。”畢竟是大內總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沒見過倒是有些奇怪了。
而後,臨易擡頭對君裕說道,“管賢陰狠非常,他的武功不可小觑,不能姑息。”如果真的是他,那麽絕對是個不小的障礙。
臨易眼眸暗了暗,看來那個老東西沒死,現下确實一個不小的隐患。
“我知道了,阿易。”君裕又重新把臨易抱在自己的懷裏,“莫要緊張。”
臨易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君裕順勢把臨易摟的更緊了一些。
君裕沒有再說話,當初齊朱對自己的兒子下手,管賢身為齊朱身邊的心腹,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怕是這件事他也有摻和進去。
君裕眸光深沉,他一定讓管賢生不如死!
第二日早晨,一行人收拾收拾繼續出發,臨易依舊躺在馬車裏懶懶的不動彈,君裕同屬下商量昀城的事情去了,他讓秀珠把林蘇竹請了過來。
林蘇竹來了之後,臨易便開門見山把管賢可能沒死的事情同他說了一下。
林蘇竹一頓,仔細的想了想,而後問道,“你确定當年親手殺死了管賢?”
臨易沒說話,仔細思索起來,“當時,我給了管賢一掌,确定他沒氣息後,才進去找的齊朱,我跟齊朱說話的時候沒見過他有過動靜,”後來他從承明殿出來,就沒再注意過裏面。
林蘇竹想了一下,問:“你當初殺了他以後,自己還剩幾分力氣?”
臨易想了想,道:“應該還有一半。”管賢作為齊朱身邊近身太監,自身實力不可小觑,即使自己練了天魔功,也沒曾放松過對他的防備。
林蘇竹搖搖頭,“你當初練天魔功三年功成,雖說天魔功霸道無比,但管賢的內力武功少說也有五十年,你要是真能殺死他,少說也得費七成功力。”
臨易眉頭一皺,如果管賢真的還活着,那昀城那邊恐怕會棘手很多,并且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找自己來報仇。
林蘇竹吃驚非小,如果管賢真的沒死,那臨易無疑會成為他第一個想殺的人!?
☆、大清理(一)
? 等他們到達渝山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
今天鐵定出不了渝山,只能在山上過夜,西北王的手下已經開始有條不絮的生活做飯搭帳篷了。
臨易在車上颠簸了一天,如今下了車,君裕陪他四處走走。
西北王跟在臨易的身後,問道:“阿易,要不要到我們住過的地方去看一看?”明天就能路過他們以前生活過的地方,是個簡單的茅草屋,君裕想帶臨易去看看。
臨易愣了愣,擡頭對君裕笑笑,“不用了,等回來的時候吧。等昀城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我們再去好好的看看。”
西北王自是點頭。
按照宗岳的法律,已經被分封的親王沒有旨意不得擅自離開封地,現下昀城謀反事态緊急,他必須親身把這件事情處理了,所以只能悄無聲息的過來。
臨易摸了摸君裕化妝過的臉,促狹的說,“沒想到沒了這個刀疤,你看起來更老實、更想讓人欺負了。”
君裕紅了臉,阿易對他的調笑,他永遠都不不知道怎麽回過去,只能傻傻的站在那裏任臨易胡鬧。
臨易戳了戳他的臉,真的好無趣吶,欺負起來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
***
等到了天微微亮的時候,手下人就已經開始重新啓程了,快馬加鞭,總算在日落之前到了昀城。
西北王一行到了昀城,在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稍作休息一晚,第二日君裕就召集自己的屬下去商量了。
對于遙國複辟之事,臨易不怎麽上心,他在意的是自己又重新踏上了昀城這片土地,他的心情有些緊張,等君裕把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他帶着君裕去皇宮看看。
西北王在昀城找了個勉強算是三進三出的院子,跟西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