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了一下,轉而哈哈大笑,聲音尖銳刺耳,十分難聽,“你居然連我的身份以及要做的事情都知道,果然是帕羅鏡的力量嗎?”

東曉搖頭,“知道你是因為以前有人跟我形容過你的樣子,至于你要做的事情,恰巧有人告訴了我。”她很有耐心地解釋,絲毫不受周圍的影像。

“誰?!”羅格聽到有人洩漏了自己的事情,變得緊張起來,連帶着面孔都猙獰了。

“很重要嗎?”東曉反問。

“呵呵……”羅格笑了起來,“對,不重要,等過一會兒,這裏馬上便會成為歷史的廢墟,誰是誰,根本不重要了。”

“啊!什麽意思,羅先生?”羅格身後的屬下大聲問了起來,他們已經受不了這種詭異的談話了。

在兩鎮交接的地方,無烏雲密布,不祥和的氣氛彌漫開來,混雜着濃郁的血腥味,以及讓人作嘔的壓迫感。玉林鎮長站在旅店的高臺上,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切,他隐約可以看見好似有一只巨手形狀的東西從交界處伸出來。

“鎮長——”

一個鎮民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差一點就摔倒了。

“怎麽回事?”玉林鎮長脫口而出問了這一句,倒讓自己驚訝了一番。啊,他怎麽能忘記自己已經有八十高齡了,以歲月洗禮而出的預感,讓他明白肯定要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那個……大法師他……”

鎮民還沒說完,玉林鎮長就踏出了步伐,朝着玉林鎮大法師的方向跑了過去。法師正窩在自家的桌子底下發抖。玉林鎮長将他揪了出來。

“說,怎麽回事?!”鎮長蒼老的聲音十分威嚴有力,很有效地震住了法師。只是法師怔了一下之後,帶着顫抖的聲音一直擺手道:“啊,來不及了。地魂陣很快就會解鎖了。千百年積累的冤魂要報複人間了……”

“什麽?!”玉林鎮長放開了法師的領子。關于地魂陣,對于他來說,不過是小時候聽過的一個模糊的傳說,居然真的有這種東西嗎?“那東西解鎖了會怎麽樣?”

法師說道:“會……不止是玉林鎮普度鎮,包括周圍的小鎮子……都、都會全部滅亡的!”

“啊……啊!!啊——”玉林鎮長身後的鎮民聽了都恐慌起來,其中一個大叫了一聲,奔出了法師的屋外,在屋外大喊道:“玉林鎮要遭殃啦!大家快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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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鎮上開始慌亂起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那一聲呼的鼓動,全部跑出的房子。屋外,烏雲密布,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昏暗。

那個法師開始瘋瘋癫癫地又哭又笑,“呵呵……來不及的,逃到哪兒都一樣……嗚嗚……鎮長,您的孫子,您的孫子是羅先生故意讓他去的普度鎮……是羅先生害死了他……”

“你說什麽?!”鎮長聽完他最後一句,腦袋一麻,他抓起了法師的頭發,“你剛才說什麽了?”

法師笑着呢喃,“你的孫子,是羅先生害死的……是羅先生故意引誘,才掉進野獸窩,和普度鎮完全沒有關系……”

玉林鎮長腦袋空了。

羅格,那個看似低調老實的管家,居然是害死自己孫兒的人。其實想起來,早在十幾年前,羅格就是那個鼓動自己奪取帕羅鏡的人。

玉林鎮長機械般地轉動了自己的身體,看着屋外倉皇亂逃的人,心裏瞬間絕望了。這幾年,他都做了什麽?孫兒的死,促動他加速了對普度鎮的迫害。現在,他的鎮民們,沒有一個願意留下來對付災難的。

“走!”玉林鎮長突然叫了起來,“我們去普度鎮!”他要去找羅格問清楚,為什麽要害死他孫兒!在此刻,他就想跟他同歸于盡!

而此時此刻,東曉所住的塔已經開始崩潰了。搖晃的牆壁掀起了灰塵,讓人的視線完全模糊。羅格猙獰的笑聲還在空氣中回蕩着。

“玉笙!”亞沙找不到玉笙,明明牽着她的手,人卻突然消失了。塔在轟隆呼嘯,感覺已經瀕臨倒塌的邊緣。他咬咬牙,從窗戶跳了出去。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人到處亂竄。高塔的倒塌,像是他們的信仰被毀一樣。大法師的犧牲,也讓他們覺得自己的依靠俨然消失了。

果然啊,在災難面前,所有人行如蝼蟻,誰也不比誰勇敢。亞沙心裏感嘆着,卻又無奈地看着身後的廢墟。煙塵散盡之後,他看見一個曼妙的身影站在廢墟之上。興奮在他的喉結處溢出,他沙啞地叫了一聲:“玉笙!”

煙塵真正散去後,不是玉笙。那個女的,比玉笙來得修長美豔,火紅的嘴唇微微抿着,冷漠如霜的眼神看着腳下的一切。她的長馬尾辮在風中飄揚,配合着紅棕色的披風,肆意顯露着她的張狂。亞沙愣住了,而後脫口而出,那個曾經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名字:“素落!”

“好久不見。”素落的聲音平穩,她看着亞沙,問道,“聽說你叛逃了?那麽,今天你是我的敵人。”風揚起她的披風,一個雪狼頭印在披風的後面,冰冷十足,冷酷十足。素落,雪狼組織得力殺手,亞沙曾經的同伴。

羅格也從煙塵中走了出來,走到了素落身邊,問:“你們認識?”

“嗯,不過他現在是敵人了。”素落說了這一句,轉身問羅格,“東西拿到了麽?”

羅格皺眉,含糊地回答:“本來已經快了……”素落淩厲的眼神劃過他的臉,他立馬改口,“我現在馬上去找!”

“不用了。你留下來對付他吧。”她指着亞沙說道,“本來你是對付不了的,不過,他的力量被封印了,那就容易了。”

“喂喂。素落。”亞沙笑得難看,指着羅格說道,“這種人還用得着我動手嗎?”

素落看了亞沙一眼,轉身就跳到了廢墟的另外一邊。亞沙正要追上去,羅格就擋在他面前了。

羅格嘿嘿笑道:“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不過,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亞沙翹起一邊嘴角,不屑地說:“你知道素落為什麽叫素落嗎?”

羅格愣了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得意地回答了:“因為是修羅,來自地獄的修羅。她是我同一個村子出來的,吞噬惡鬼的人間童子。是我崇拜的兩個人之一。”他果然一臉崇拜,“能夠對自己的過去進行完全的抹殺,才是真正的惡鬼!”

亞沙握緊了拳頭,咬着牙說道:“那麽,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叫亞沙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言

地上的頭爛掉了,那個羅格死前還在想,不是說力量被封印了嗎?

亞沙收起了拳頭,眼底卻沉澱了滿滿的悲傷。他是個殺手,殺人對他來說,比吃飯更加簡單。他看向了素落消失的方向,跳上了廢墟,跟了上去。

此時此刻,玉笙還在黑暗中。她迷迷糊糊,突然驚醒,卻什麽也看不到。一瞬間,她以為這個世界毀滅了。過了幾秒,從她身上開始延伸出光線,然後,她也看到了對面站着的東曉。

東曉看着她,說道:“我現在要把帕羅鏡給你。”

“什麽?”玉笙驚訝,“為什麽?什麽意思?”

“理由我已經說過了。”東曉語氣平淡,“如果你還想救你的父親,就接受它吧。不過,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會難受一些。”

“為什麽?”玉笙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件事。

“因為。”東曉深吸一口氣,“帕羅鏡是鑲嵌在靈魂裏的,它離開靈魂的瞬間,會釋放出來巨大的能量。借助這種能量,我才能夠封印地魂陣。你擁有一枚赤子之心,對帕羅鏡沒有污濁的想法,你是目前為止最能接受它的人了。”

“我……”

“沒時間了。”東曉說完,走近玉笙抱住了她。

一股強大的熱量包圍了玉笙,灼熱讓她有種皮膚被剝落的錯覺。她痛苦地大叫起來,聲音卻被埋在了一股未知的轟隆裏。漸漸的,她失去了知覺,視覺卻從未消失一樣。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場景,還有亞沙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穿着奇怪衣服的藍……

不知過了多久,玉笙才感覺到身上一股清涼。她睜開了不知什麽時候閉上的眼睛,看到了滿大地的蒼涼:多少房屋成為了平地,多少人躺在血泊中,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她全身籠罩在恐懼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恍惚中,她聽到了空氣中傳來了聲音。

“素落,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是亞沙的聲音。

“哼,喪家犬一個,居然也要來勸我?反而是我勸你,最好識時務點,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這是一個好聽卻很冰冷的聲音。突然,她語氣陡轉,“啊,怎麽回事?地魂陣居然……是你?”

亞沙聲音帶着輕蔑:“你們罪惡累累,天地不容!遲早會有報應的。”

在鬼一樣寂靜的瞬間,天地間傳來了一聲巨吼,像狼鳴又像犬吠(fei,第四聲)。空氣好像受到了震動一樣,微微顫動起來。這聲音如直達心裏的恐怖的交響,讓人的心瞬間沉入了恐慌

“哼,以後再跟你算賬。”女聲的主人大約覺着不對,似乎是走了。

聲音消失了,玉笙朝着亞沙的方向喊道:“亞沙,你怎麽樣了?”

亞沙這邊。他擡頭看着眼前的白色巨獸,有些無奈。白色巨獸看素落走後,俯下頭,輕聲嗚咽,又無辜地瞧了瞧玉笙的方向。亞沙只好輕聲說:“我正好帶了一件幹淨的衣服,你找個地方換上吧。”他将身上一直背着的小包袱扔在了地上,便朝着玉笙的方向走了過去。

玉笙和亞沙終于再次回合。玉笙的眼眶濕了,雖然只是幾分鐘的事情,卻好像過了好久好久。她奔向他,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顫抖,心裏有一些小尴尬。

亞沙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說道:“地魂陣差點就打開了,卻不知是誰又将它封印了。對了,你剛才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被埋在地下了。”

“沒。”玉笙搖頭,“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醒來就看到,情況挺糟糕。”她沒有告訴他關于帕羅鏡的事情,內心的不安和愧疚加劇。突然覺得自己很虛僞,明明是幫着亞沙來找鏡子的,但是現在知道鏡子的下落卻沒有告知。

“你怎麽了?”亞沙始終覺察到她臉上的不對勁。

“亞沙,剛才那個是什麽人?”玉笙迅速地轉移話題,她知道那個女的是亞沙的故人,而且兩人好像有什麽淵源。

亞沙避開她的眼神,說道:“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這裏不方便說話。”

“藍呢?藍去哪兒了?”玉笙知道他不願意說,又轉了個話題。

“玉笙姐姐!”

剛說藍,藍就出現了。他穿上了一套灰藍色的衣服,有些少數民族特色的感覺。玉笙看清楚了些,才返現那是玉林鎮的衣服。

在藍的身後,還跟着玉林鎮長蒼老的身影。玉笙不認識他,看着他,有些疑惑,又看向了亞沙。

“羅格呢?”玉林鎮長嘶聲裂肺地問,“那個畜生哪兒去了?”

此刻,煙塵真正散去,陽光撕裂雲縫,将大片的金色撒向大地。原來已經是傍晚了。玉笙聽亞沙解釋了一番,才知道眼前的這個老人是玉林鎮長,她被綁架也是他的命令。

她猛然想起,為什麽在場的人都不關心地上死去的人呢?說起來,她好像沒有聞到剛才那股惡臭,轉身看了看周圍,根本沒有死人。

怎麽回事……剛才的一切難道是幻覺?

亞沙和玉林鎮長在說着什麽,藍也不知道在氣憤什麽,那個玉林鎮長臉上的表情時而憤怒時而悲痛,最後在地上捶胸頓足哭了起來。

玉笙完全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她只覺得天地一直在旋轉。瞬間,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識的剎那,她終于聽到了亞沙叫她的聲音:“玉笙——”

玉笙是被颠簸的感覺震醒的。她睜開眼睛,看見幹淨的屋頂,扶着頭坐了起來,她發現原來自己在馬車上了。馬車很漂亮,簾子地毯什麽的感覺都是上好的布料。她聽到外面亞沙和藍的聲音,瞬間安心了不少。

只是,他們談論的內容,她卻聽不懂。

亞沙說:“下面我們要暫時去斯若城,在那裏休息一下。”

“我……”藍柔弱的聲音猶豫地問,“我在路上聽說,他們的寶物帕羅鏡不見了,連那個女巫也不見了,是……”

“不知道。”亞沙果斷地回答,“你沒看見,那個寶物沒了,兩個鎮子的世仇也不見了。”

“明明不是那個原因。”藍在一旁念叨着,“他們說,玉林鎮長的孫子是在普度鎮被害的,因為當年普度鎮的人誤以為他孫子要對東曉巫女不利,所以對他孫子走進森林裏不聞不問。結果玉林鎮長的孫子就死了。到了好久,東曉的父親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人家。但是人都死了……”

玉笙抱着雙腿,整理了思路。這麽說起來,那個玉林鎮長的孫子,很可能是見過東曉的那個少年。玉林鎮長觊觎帕羅鏡,加上孫子的死,才對普度鎮如此怨恨,讓羅格招來了那些獸人。現在,一切真相大白,兩個鎮子也差點遭受了滅頂之災,因此才和好了。

玉笙摸了摸胸口,想着,東曉給自己的那個鏡子應該在身上了,別人不知道。只是,這麽做的意義在哪兒呢?會不會像小說女主金手指一樣,從此自己有了特殊的能量?她所看到的那些修羅場一樣的場景,究竟是幻象,還是鏡子給她的預言?

對了,羅格死了沒有?

突然冒出的疑問,将這兩天的惶惶不安激發了出來。她将頭埋進了雙膝中,默默地感受着這個世界的恐怖。

“找鏡子的是你,不找的也是你。哼!”藍繼續在外頭牢騷着,“差一點點,玉笙姐姐就完蛋了。如果她出什麽事情,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亞沙冷笑一聲,“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至于我的想法,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總有一天……”藍咬着牙恨恨說道,“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亞沙看了一眼藍的絕色童顏,無奈地搖頭,卻不再說什麽。

“藍,你在說什麽呢?”玉笙忍不住将車簾子掀開,“什麽殺不殺的?以後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不是、姐姐!”藍見到玉笙,臉一下子通紅起來,“我……我就是氣話……”

“還有你!”玉笙又瞪着亞沙,“到了那個什麽城之後,我還有話要問你。”

“你、你們!”藍指着亞沙,委屈地說,“有什麽話就不能當着我的面說?”他大大亮亮的眼睛閃着光,看起來實在楚楚可憐。

玉笙愣了一下,對啊,她好像……真的不是很信任藍的感覺。為什麽?哦,大約是說的事情跟他沒有關系。她想了幾秒,笑道:“藍,你想太多了,我說的這些事情,只跟亞沙有關系。”

“你還是現在說吧。”亞沙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口氣也冷冷的,“免得到時候有人還得辛苦地偷聽。”

“你!”藍氣得說不出話了。

“好。”玉笙将簾子弄好,坐在車上,問,“那個素落是怎麽回事?你們認識?”

亞沙絲毫不像隐瞞:“你應該記得,冬伯爵說過的話。我是雪狼組織的叛逃殺手亞沙,諧音為夜叉,是組織中的第一把手,素落,也就是修羅殺手,我們兩個人,不,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玉笙和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亞沙的目光一直在前方,似乎在說着別人的故事:“我,素落,還有另外一個人,叫做良生,我們三個人,來自同一個村子,那個村子叫做寒路村。”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

“我聽過那個村子。”藍驚訝地叫了出來,“那是個被惡鬼詛咒的村子。”

玉笙的手微微發抖,她也從某人的口中聽過了這個村子的傳說,那個人叫做羅格。

“嗯,是詛咒。”亞沙繼續說,“傳說,每個降臨在那個村子的孩童,都會被惡鬼附身,直到惡鬼吃掉了他們的靈魂,惡鬼才會離開。實際上,并不是每個出生的孩子,都會被惡鬼附身的。孩子的靈魂固然純潔,但力量卻薄弱,并不會引起惡鬼太大的興趣。能被惡鬼附身的人,才是村子裏受到詛咒的人。所以,村裏大部分的人,都是正常的。”

“诶?”玉笙發出了疑問,很快閉嘴。亞沙說的,跟羅格說的不太一樣啊?

亞沙忽略了玉笙的反應,說:“所以,那些被惡鬼附身的孩子,都會被村子的人所厭惡。要辨別是否被惡鬼附身很簡單,惡鬼會在孩子的身上留下和名字相符的紋身,成為孩子的胎記。我和素落,都是帶着胎記出生的。”

玉笙和藍同時抖了兩下。三個人沉默了幾許,藍顫巍巍地開口:“夜叉鬼……和修羅鬼嗎?那……你們還真是厲害。”

“十六歲之後。”亞沙沒有接藍的話,“十六歲之後,附身身上的鬼,就會将少年的靈魂吃掉,成為半人半鬼存于人間。可是,這并不是絕對的結果。一些少年會被吃掉,一些則會和附身鬼分離,另外一些,則會将鬼反噬。”

“夜叉也修羅是沒有原形的鬼,只有村裏的幾個老巫師會認得。我和素落出生之後,我們的父母将我們帶到了巫師那裏,巫師驚恐地将事實說了出來。我們的父母過于害怕,便将我們扔掉了。我們先後被良生的父母撿到了。

養父母家很普通,他們甚至連村裏關于鬼的傳說也知道的很少。我們身上的紋身雖然吓到了他們,但他們還是将我們收養了。因為怕我們被村裏的人瞧不起,我和素落的紋身,都被養母掩藏起來。雖然我對那段記憶很模糊,但應該是快樂的回憶。

良生沒有被鬼附身,他什麽也不知道。他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因為比我大了三歲,所以就算我比他有力氣,保護我和素落的,總會是他。在五歲之前,我們身上連一點疤痕都沒有,反而良生,身上總是傷痕累累。

五歲的時候,村裏鬧了饑荒,我的養父母為了讓我們三個孩子吃上飯,先後被餓死了。我們被鄰居家暫時收養,鄰居家也很好,但是他們家的孩子老是欺負素落,素落才四歲,什麽都不懂……對啊,說不定,那個時候,她就開始怨恨了。

在我六歲的時候,雪狼組織出現了。寒路村很偏僻,很少人會找來這裏,來這裏多半的人,都是為了奇怪的理由。村裏的人,為了吃上飯,将很多孩子賣給了他們。雪狼首領讓六歲以下的孩子脫光了衣服,給他們檢查,然後帶走了那些身上有刺青的人。良生不讓他們帶走我和素落,跟他們打了起來。呵呵,奇怪的是,他們看了良生的反應,居然也同意将良生帶走。

然後,我們開始了八年的殺手培訓。當年從寒路村出來的孩子,只有我、素落還有良生活了下來。”他說到這裏,抓起缰繩,讓馬停了下來,極其嘲諷地說,“想知道我們是怎麽培訓的嗎?”他回頭看向了玉笙的眼睛,“殺人,不停地殺人,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只有殺人。”

玉笙看着他的眼睛,不可否認,她很害怕。她鼓起勇氣問:“後來呢?”

亞沙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後來?他們将我們分成了三組,幸好,我們三個人不同組。十犬成一獒,我們都是被訓練出來當殺手的。甚至,我們懷疑,我們天生就是殺手。我從六歲開始,就沒有停止過殺戮。”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殺人對我來說,比吃飯更簡單。”

所以,他能徒手殺死一只噬南獸,根本毫不吃力。玉笙低下頭,根本沒辦法平靜。

“再後來,良生死了。”亞沙突然冒出了這一句話,“我的大哥,他死了,為了我死了。呵呵……可笑的是,我當初,居然還覺得他很傻。他死前對我說,你們本來不是惡鬼,不是工具,是人。”

玉笙含着淚看着亞沙的後背,越看越覺得他很孤獨。她不太懂他的感受,他曾經說過,他也有一個好朋友,他不懂得家人的感覺。所以,良生的死,對他來說原本不算什麽。然而他死前的那句話,卻将在修羅道上越走越遠的亞沙拉了回來,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溫馨。

“你們怎麽沒被惡鬼吃掉?”藍突然問了這一句。他對突然安靜下去的氣氛感到疑惑,只好先打破了安靜。

“啊,差點忘了。”亞沙靠在車上,“我十六歲的時候,将冒出來的夜叉鬼,反噬了。”他的語氣變得得意起來,“我沒有感情,無畏無懼,夜叉反而找不到缺口吞噬我。呵呵……當然,素落也是這樣的。在沒有殺人的時候,素落純真得可以用不食煙火來形容。”

“後來呢?”藍已經沒有耐心聽他長篇的敘述了。

亞沙重新正坐,“後來,我想勸說素落陪我一起離開雪狼組織。素落拒絕了。我以為她會很開心地答應我。月靈曼開始打起了雪狼組織的主意,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游說我的首領。素落也就在那個時候,變成了月靈曼的人。而在那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村子的人,全部都殺了。”

藍和玉笙又打了一個寒戰。

“而我則和她相反,我殺了組織裏至少三分之二的人,然後成功地成為了雪狼組織的追殺對象。”

玉笙想起,她和亞沙的相遇,就是因為亞沙要躲開月靈曼的追殺。月靈曼應該非常看重亞沙的能力。她腦袋開始亂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被遺漏了一樣。不過,亞沙畢竟不會太信任她,不可能将全部的信息都說出來的。

“趕路吧。”玉笙開口道,“不要去什麽城了,我們直接去二十一區。”

亞沙的雙肩一滞,然後說了一個:“好。”

馬車繼續向前走,玉笙将亞沙的話重新整理了一遍。出生後被良生的父母撿到,後來因為饑荒,被雪狼組織帶走。十六歲的時候,反噬夜叉鬼。良生應該是在亞沙十六歲之後去世的。那麽,叛變是什麽時候?聽羅格說過,寒路村是在五年前被滅的。可是亞沙怎麽看都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樣子。難不成所有的事情,都擠在了他十六歲前後嗎?

羅格應該是屬于人和鬼分離的類型,如果她見到的是人,那麽在玉林鎮長身邊的那個應該就是幻鬼了。說到底,幻鬼究竟死了沒有。

她腦子裏想了很多事情,又想起了她親眼看見羅格消失在眼前的事情……不對,如果她見到的羅格是人,死後怎麽可能直接變成煙霧消失了?反而,如果她在牢中看到的是幻鬼,那麽一切反而說得通了。

幻鬼和人……幻鬼被羅格反噬,但卻羅格沒有完全吸收了幻鬼,留下了一個影子。所以,她見到的那個羅格,才會在陽光之下消失不見。再者,幻鬼被關在牢中沒有幾年,羅格至少也有三十五歲的樣子了。那麽,幻鬼和羅格的分離,是在羅格吞并了幻鬼之後……

“亞沙!”玉笙激動起來,“亞沙,你有沒有想過……素落根本沒有完全吞并修羅鬼!很有可能,修羅鬼還住在素落的內心裏!”

“你說什麽?”

馬車的聲音掩蓋了玉笙的聲音,加上亞沙一直在走神,沒聽清她的話。

“我說——”玉笙的聲音變得更大聲,“素落很可能還沒有完全吞噬修羅鬼!很有可能修羅鬼還在主宰着素落——”

“籲——”亞沙突然讓馬車停了下來。玉笙一個踉跄,被甩了出來,直接撲到了剛轉過身來的亞沙懷裏。藍卻被甩到了車上。

亞沙抱住一臉興奮的玉笙問:“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聽我說!”玉笙從他懷裏掙紮出來,激動地說道,“我知道,羅格曾經被幻鬼附身,可是,我見過真正的幻鬼,雖然它的力量被真正的羅格吸走了,可是,它還是幻鬼。羅格是在幾年前才把幻鬼弄進牢裏面的,他……那個,哎呀,怎麽說呢,總之,你有沒有想到一個可能,除了吞并附身的鬼或者被鬼吞并或者和鬼分離,很有可能還有第四種情況,那就是共存啊!”

一席話,讓亞沙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共存,他從來沒想過。如果素落真的沒有完全吞并修羅的話,那麽,她後來所做的那些事情,該怎麽解釋?他覺得自己的一切好像被玉笙的話打亂了一樣。他抓抓頭發,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後神經質地在地上轉了幾圈,把藍和玉笙都搞糊塗了。

“玉笙!”突然,他擡起頭,睜大了眼睛看着玉笙,惡狠狠地說道,“如果你今天猜錯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說完,他跳上車,揮動鞭子,“駕!走,我們去二十一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某年某月某日有人看到這一章,能否回答我:雙引號究竟可不可以分段用?

☆、單純

馬不停蹄地趕了将近十天的路,三個人終于用光了精力。男人和女人在體力上很難達到同一個平均水平。玉笙在離二十一區最近的一個小城鎮裏,很不光彩地暈倒了。為了讓她好好地休息,亞沙臨時決定在那個鎮子落腳——月光城。

亞沙對這座城沒有好感,原因來源于它的名字。傳言,月靈曼還沒有和二十一區對立之前,很受某個老伯爵的喜愛。而這座城,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當然,月靈曼本人是不會給人月光的感覺的,但是以她的故事作為背景,讓亞沙感覺是白白糟蹋了這個名字。

将玉笙擡進旅館後,亞沙才注意到藍毛躁抓狂的表情。

“你怎麽了?”亞沙冷冷地問。

“你沒發現嗎?”藍四處張望,“我總有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難道你沒發現嗎?”他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問着亞沙,亞沙是個殺手,他沒覺察到就怪了。

“哦。”亞沙無所謂地聳聳肩,“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你還把姐姐往這裏帶!”藍是徹底抓狂了,他伸出手要推開玉笙的房門,被亞沙攔住了。

“喂。”亞沙鄙視地看着藍,“你這樣子才更可疑吧?”他嘆了口氣,耐心地解釋着,“挺好,現在玉笙不能走了,這個是這邊唯一的一座城。既然別人跟上我們了,你以為換個地方就安全了嗎?”

“那我去吃掉他們!”藍又轉身準備離開。

“咳咳。”亞沙這次沒有攔他,只是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玉笙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了吧?”

藍縮回了自己的爪子,像一只小貓一樣,貓在了房門上。

亞沙不再管他,去了隔壁的雙人間。藍大約不會回屋子了,可能會一直站在玉笙的門前。這樣也好,省得他來煩自己。以他十幾年的殺手經驗,他在第一時間內便覺察到有人在偷偷跟着他們。不過,他們的氣息,并沒有步步緊逼充滿殺氣,更像是一種試探。

亞沙回到了屋子,坐在桌子旁,用單只手指敲着桌面。不管是永生門還是帕羅鏡,他都有一種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将他們指引過來。他看着自己握緊的拳頭,皺着眉。玉笙雖然沒有問,她一定對自己充滿了疑惑。她為什麽沒問呢?

夜慢慢降臨,亞沙不再想。胡亂地吃了點東西之後,他就睡了。不知為何,今晚很困,一躺下就開始暈暈沉沉的。亞沙閉上眼睛的瞬間便發現異樣了。只可惜他也陷入了夢中。

不只是亞沙,整個住店的客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夢裏。

玉笙是最早入夢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白晃晃的背景裏,有一個老太太這麽問自己。

“我?”玉笙指着自己,“我叫玉笙。老婆婆,你呢?”

“呵呵……”老太太笑了下,但卻很無奈的樣子,“我是你的心。”

“我的心?”玉笙驚了一下,“啊,原來我的心這麽蒼老了。”她很困,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夢,但是連在夢中,她也覺得應該睡覺。“我想睡覺。”她說。

“先別睡,再等等。”老太太制止了她,指着她身後的光源處,“你知道那個是什麽嗎?”

玉笙回頭,那是一面發光的鏡子。這個鏡子,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但是她記不太起來。鏡子古樸得好看,仿佛有無盡的能量,在向四周散射光芒。玉笙想了好久,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面鏡子。她只好看向了那個老太太。

“帕羅鏡啊,你忘了?”老太太的聲音愈發疲倦起來,“帕羅鏡啊,你忘了嗎?”

“帕羅鏡……長這個樣子嗎?”她搖搖頭,“好像不是……我在哪兒見到過這面鏡子,只是我忘記了。”

“那你再想想。”老太太佝偻了身軀,“我很老了,好像快沒力氣了。你和東曉究竟說過了什麽?”

“我和東曉?”玉笙半閉起眼睛,“我忘記了。東曉……她讓我沒有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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