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9)
然,因為有這具不死之身的存在,我們又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一方。找不到出口,也不願意從這個‘帶我們不幸’的世界獲得快樂,這樣的人,被這裏平靜生活的人認為是神明,認為我們庇護了他們,不覺得可笑嗎?”
玉笙這次不再急着回答了,她仔細地品着冬的話,終于得出自己的結論:“您是覺得,有了無限力量的不死人,應該為這個世界作出貢獻?”
冬滿意地點頭,“不幸的是,我們誰都沒有這個覺悟。或許真的是這個世界錯了。幼小的我們被抛到這個世界來,沒有人教我們,長到18歲以後停止生長,兩千年前的世界比現在更加恐怖,也許在這樣的黑暗中,人是會扭曲的。你覺得呢?”
玉笙茫然地搖頭,“我沒有活那麽久過……”
“哈哈……”冬難得地大笑,“你說的對,雖然我們活了那麽久,但每個人都像渣滓一樣。然後呢,你擁有了身上的東西,你做出了選擇了嗎?”
玉笙捂着胸口,那個帕羅鏡就在自己的身體裏,“您知道我沒有用過這裏的力量?但是它卻時常來提醒我。在我差點崩潰的時候,是它,或者是東曉救了我。”
“不是。”冬糾正了她的話,“東曉也沒有用過鏡子的力量。雖然沒有用,但是它卻會主動保護擁有它的主人。這是鏡子的選擇。你早晚有一天會用上它的。”
“不。”玉笙搖頭,“我不會用的,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所謂的四大神器,應該都在不死人身上。一旦動用了它的力量,我也會成為和你們一樣的人。”
冬聽了她的話,一點也不意外。玉笙有些奇怪地問:“您不驚訝嗎,關于神器的下落?或者,您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猜到而已。”冬打斷她的話,“我知道它們在哪兒,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
玉笙感覺自己像被捉弄了一樣,她激動起來,“那您為什麽要和我做那樣的交易?對于您來說,根本沒有必要!”
“只是在測試你的器量而已。”冬輕描淡寫地說着,低下頭,又抹了一下石盤,裏面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城池,哦不,不是因為城池本身是紅色的,而是被血染紅了,屍塊殘骸到處都是,不知道是因為戰争還是被野獸吃掉的關系。“在他們心中,作為玩具的話,就不需要去在乎他們的死活。可是玉笙,你想過沒有,擁有了一份巨大的力量,卻沒有做出什麽的話,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他又擡起頭,很認真地看着玉笙又說,“将神器帶在身上,除非死,否則是不可能将他們拿開的。”
玉笙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心裏也漸漸滲出了潛藏的恐懼。其實她早就意識到了,從東曉擅自做主将那個鏡子交給自己開始,自己就一定會和這個世界脫不了幹系——無論有沒有救出自己的父親。
東曉不是因為玉笙特別,才将鏡子交給她的。而是因為玉笙作為異界的人,暫時沒有對這個世界的信仰,比較容易控制住鏡子的力量。
“我讨厭這裏……”玉笙慢慢地說出了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無情,野蠻,毫無人性的世界,我很讨厭這裏……所以每到一個地方,我總是下意識地選擇不要去看周圍的世界,不想周圍的人……”
所以,她會忽略路邊乞讨的人,會無視到處散發糜爛欲望的村莊……她知道,自己是個膽小鬼,在這種狀态中,漸漸無視了這個世界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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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人都是自私殘酷的,一面想要标榜自己的偉大,另外一面又不肯為此做出犧牲。
她跨不出那個坎,她心裏有牽挂有畏懼,她覺得自己沒有責任去對這個世界做出什麽事情。像前幾天要毀滅不死人的想法,不過是覺得這是可以救出父親的方式而已。
而現在冬在說:她是有責任對這個世界負責的。
但是……“冬伯爵為什麽和他們不一樣呢?”玉笙問道。
冬的眼神渙散了一下,指着腦袋說:“因為身體裏有不被時間沖刷的記憶。我和月光出生在戰國時期,在饑餓致死的邊緣,被老伯爵帶到了這裏。我懷念原來的世界,即使它戰亂不斷,卻依舊有溫暖的地方。”
玉笙聽完,鼻子一酸,淚水就掉了下來,“沒錯……”
因為人的心在跳動,因為記憶的存在,所以人類的情感薄弱卻豐富多彩。世界會成為什麽樣子,全在于人,而不是這個世界。
玉笙感覺自己長久以來的苦悶心情慢慢散去了,關于未來的恐懼也漸漸消失不見。不再迷茫,也不再為了想不出問題而暴躁,心裏好似有個大石頭落了地,連視線也清晰異常。
“彼岸花在月光身上,預言之鏡在我和劉望舒身上,永生門在十夜身上,那麽魔帝心在哪裏?”
“在月靈曼身上。”
似乎是一個不太意外的答案,“她自己不知道嗎?如果我們可以收集到這些,之後要怎麽做?”
“聽說,四大神器放在一起,會出現一本古書,講述了不死人的來歷。但是神器一旦消失,不死人的力量也會消失,但是之後會發生什麽,十夜也沒有說。”
“十夜知道自己身上帶着神器的事情嗎?”
“我猜她知道。”
“猜?”
“我讀不到不死人的想法。”
“有靈力是什麽感覺?”
“你想知道嗎?如果将時間比作一條長軸,有靈力的人,大約會看見時間的流動,并幹澀它們的變化。靈力越強,發動的時候時間流動得越慢。你大約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石盤上出現了更加清晰的畫面,那是一個村莊,裏面的人跑得十分急促。村莊的照明是火把或者燭光,随着未知的風,火焰私下慌張地搖晃。玉笙仿佛聽見了裏面傳出了嘶叫的聲音,人們的腳步也驚恐起來。
“這是哪裏?”
“即将戰鬥的地方,這個地方,有一把神劍。聽說是能夠殺死不死人的東西。”
玉笙點點頭,說了一句:“假的。”
“呵呵……”冬會意地笑了笑,贊同了她的說法,又問,“你想看嗎?惡鬼相交的場面。”
玉笙有些心動,點點頭,她對這個世界開始好奇起來,而且也想看看亞沙真正的力量是什麽。
畫面移動,轉眼便移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那裏長着高高的野草,在黑夜裏黑胧胧一片,有些吓人。唯一能當照明的東西,只有繁星以及村莊內射來的微弱光線。在這樣的光線中,玉笙找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亞沙。但她不太确定,因為那個人臉上畫着奇怪的東西。
“那是惡鬼的标識。夜叉是刀叉,修羅則是半圓,戰鬥的時候用到惡鬼的力量,便會出現那種标識,有意思吧?傳說這個世界原本有八只力量強大的惡鬼,現在卻只有兩只,就是夜叉和修羅。”
素落果然漂浮在亞沙的對面,因為臉上半圓狀的标識,所以她的臉有些看不清。玉笙看着他們兩個,說:“天龍八部嗎?好奇怪……”
“怎麽了?”
玉笙:“我一直覺得奇怪,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都繼承了我所在的世界,雖然也有不同的地方,但惡鬼,彼岸花,都是那個世界的名詞。我對那些東西了解得不多,不過看電視的時候也有知道一些,天龍八部的八大護法神,其中有兩個就叫做夜叉和阿修羅。難道這些是不死人到那個世界得來的含義嗎?”
“呵呵,有意思。”冬得到了新的信息,開始解釋了,“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有五個種族,惡鬼為其中一種,但惡鬼的說法,是在我們很久之後才形成了。似乎有些空穴來風……一千多年前,我們為了惡鬼的作亂,可做了不少的努力。而惡鬼和人類生出的孩子,則被人冠以了詛咒的名義,被趕進了寒路村。”
原來這才是寒路村真正的來源,之前的傳說果然是不可信的,不知道亞沙知道這些會作何感想。
“那惡鬼還存在這個世界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惡鬼
“當然存在。”冬回道,“只是,也只有惡鬼。”
“什麽意思?”不知為何,玉笙的心裏開始忐忑起來。
冬暧昧地笑着,“我也是這麽跟着亞沙說的,只有惡鬼,人和鬼是不可能共存的。所以……不過說來奇怪,他聽了我這麽說,似乎也沒有放棄将修羅趕出素落身體的打算。你知道為什麽麽?”
玉笙低下頭,想起了曾近她曾經說過的話,“是我跟他說的,我看到幻鬼和人類的身體分離了,因此也覺得惡鬼是可以和人的靈魂分開的。也許素落也可以……當時我是猜的,一點根據也沒有……”所以現在她才會內疚。
“不。”冬笑道,“你也沒有錯,也會發生這種分離的事情,只是你不懂而已。寒路村每個人都是完整的人,或者是完整的鬼,他們的靈魂原本就是不完整的。只有通過後天的互相侵蝕互相吞噬,才會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幻鬼之所以能夠分離,只是因為他天生的技能就是幻,具體我說了你也不懂。”
“那素落究竟還可不可以恢複?”
“不可能了。”冬說,“哦,這樣說也不對,應該說,她的侵蝕從很早就開始了。幾年前雪狼殺手的屠村我也是知道的,在那樣的黑暗之下,被留下來的他們三個,也只有那個叫良生的人完全戰勝了惡鬼。”
“亞沙也沒有?”玉笙有些吃驚。
“他體內的惡鬼覺醒比較晚,所以是在後來才克制并吞噬了惡鬼的力量。但是素落,一個女孩子,作為人來講,實在是太脆弱了。”
也就是說,其實素落一開始就是修羅鬼,只是沒有被發現而已。就像玉笙當時沒發現幻鬼和人的區別一樣。
好悲哀,那亞沙現在在追求着什麽?玉笙看着石盤裏他和素落的對視,覺得萬分憐憫。
冬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這個世界也有各種人,即使看不到一點光芒,也要全力地去向前争取。或許因為這種信念,亞沙才沒有被夜叉吞噬。”
是幸與不幸,但總有一天陷入完全絕望的時候,這些不停向前走的人,又會怎麽樣呢?
玉笙完全明白,亞沙喜歡素落,很喜歡。雖然他日常有些不正經,卻也很少表達內心的情感。但時不時地提起素落,他眼裏的悲痛和柔情混雜在一起,顯而易見。所以,他會在失去帕羅鏡的消息後,變得暴躁起來。
“他是在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吞噬了惡鬼的……因為幻鬼的緣故,所以我告訴他也許惡鬼可以和人的靈魂共存。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他說過的那些話中,好像也曾提到過素落的變化。從小沉默寡言,殺人時卻表現了天真爛漫,到現在的陰險毒辣……對于亞沙來說,他願意接受什麽樣的素落呢……”
冬靜靜地聽玉笙說完,然後他伸出手掌,将石盤的影響變換。石盤上出現了像水面一樣的場景,帶着光影的流動,其間如夢如幻交織着沒有規則的紋絡。他見玉笙開始看着石盤,便開始說:“這個石盤,是老伯爵留下的。除了可以看見模糊的過去,也可以看見正在發生的事情。你現在看到的,是人之間情感的交叉,就是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居然有這麽神奇的東西……”玉笙發出不太由衷的感嘆,其實來到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可以讓她驚奇的。
“我可不要你的贊美。”冬不客氣滴瞪了她一眼,“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世上,即便是最遙遠的陌生人,也會有某種契機的牽扯。如果人活得夠長,那麽終有一天會見到那個離他們最遠的那個人。但是人畢竟能活的時間少,所以能抓住的緣分也不多,少了一根便很難再恢複。”
他說到這裏,石盤上剛好有一個地方斷了,然後旁邊也有地方的交叉點也消失了。一個緣分的消失,也會帶動其他緣分的消失。只是這些緣分想要重新恢複,還得花費比相遇更長的時間。
此時的玉笙很清醒,她明白冬要說的是什麽。
畫面又回到了素落和亞沙的戰場,兩個人已經開打起來。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煙塵四起,四下原本在掠奪或保護村莊的人都靜止地站着不同,而臉上卻有了不好的表情。那些被風帶起了砂石打在了旁人的身上,玉笙驚奇地看着其中一個被打到的人瞬間流出了血。
在塵土飛揚的過程中,亞沙和素落的身影讓人看不清。玉笙只看見兩個影子在動,卻看不到哪個是誰。
但是冬卻看清了,他扯了嘴角笑了笑,“亞沙輸了。”
“嗯?!”玉笙什麽也沒看到,她集中了精力,還是只能看到影子在動。
冬鄙視地看了玉笙一樣,給她解釋道:“完全釋放出惡鬼力量的兩個人速度太快,常人看不到的,我也是根據靈力的流動來判斷。素落處處都是殺招,但亞沙只有逃避。呵呵……”
玉笙的心裏堵了一下,喃喃道:“輸了的話,你會這麽高興?”聽着口氣怎麽都讓人不爽,冬這個人看戲的心情太重了。
“我沒說讓他一定要贏。”他收起石盤,玉笙遺憾地瞄了一眼,最後只好繼續聽他說下去,“只要他展現出自己有那個能力就行了。戰鬥的事情并非我說了算,還得讓其他族人也接受委托亞沙去。這就是我讓他出去的目的。”
“可是素落真的會殺了他的。”玉笙不無擔心,冬的做法讓她有些不滿。
冬深深地嘆了口氣,用深邃的眼睛看着玉笙,慢慢地問道:“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可以?”
玉笙不懂,冬對亞沙的信任究竟從何而來,就如同她不懂不死人族之間微妙的關系一樣。
從冬的房間出來之後,玉笙去了地牢看望自己的父親。這是冬特別允許的。父親看似沒有什麽變化,但比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安靜了許多。玉笙跟他說了很多話,為何來到這裏,在這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大猩猩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地發出唔唔的聲音,玉笙欣慰地想,說不定父親聽得懂她在說的話。
玉笙很晚才回到別院,估計是因為太晚了,除了一直守夜的侍衛,院子裏沒有其他人。她回房後,很失落地靠在門口。當傷心如潮湧一般湧上來時,胸口就悶得想要死掉。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再想其他人,腦中浮現了冬的臉,慢慢地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在床上翻轉了幾下之後,玉笙最終還是睡去了。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想到的居然是去找冬。
也許再努力一些,這個世界的詛咒就會解除了。
依舊沒有在別院裏看見藍,玉笙只好問一旁的侍衛,才知道這兩天藍經常出去。侍衛剛說完,藍便出現在了院子裏。
“姐姐!”藍看見玉笙便親昵地靠過來拉住玉笙的收,順便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侍衛。侍衛面無表情。
玉笙看着兩個人的小表情,嘆了口氣問:“藍,你最近去哪兒了?”
藍笑道:“我出去外面玩了,都城果然不一樣,真的很繁華!人也不一樣呢,姐姐我們什麽時候一起出去啊!”
“額……”玉笙皺着眉頭看他,“嗯,等我得空就去找你。”
藍臉一沉,撒開手轉過身悶悶說:“如果是亞沙,你一定會馬上答應的。”
“你在說什麽呢?”玉笙無語,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是真的有事情……我答應你,等事情結束了,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
“那可不行!”月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擠在了藍和玉笙之間,将玉笙吓了一跳,他叫道,“你不能答應他這種要求!”
“為什麽?”玉笙和藍異口同聲地問。
月光将玉笙拉到他這一邊,他的身材高大,站在柔弱的藍面前更加明顯。他看了一眼藍,眼神冷冷地,說:“反正不能答應。”他說完這句話,拉起玉笙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幹什麽……”玉笙着急地回頭看怔住了在院子裏的藍,看他臉上震驚和傷心交錯,玉笙真的很想回去。無奈月光的力氣太大,完全就拗不過他。
月光将玉笙拉出了宮殿,走到了大街上後,他叉着腰得意地笑道:“還好我及時趕到,不然你就危險了!”
玉笙不滿地瞪着他說:“你在做什麽,你這樣做藍會很傷心的!”
月光奇怪地看着她說:“我這是在救你,你要是給了他那個承諾,你可以做到嗎?你不是還有父親受到了小望舒詛咒麽?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的。但是你要是答應了那個小子的事情,他說不定明天就帶你走。”
“藍不會那麽做的。”玉笙極其肯定地說道。
月光搖搖頭,“你不懂,他一定會這麽做的。”見玉笙還是一臉不高興,他敞開笑容說道,“反正你以後會明白的,別說這個了,你知道我今天要找你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街市
“找我做什麽?”玉笙不經意間已經順着月光的意思問了。見到他一臉陽光的得意,心裏便來一股氣,這個男人沒大腦嗎?
月光叉腰說道:“嘿,是冬哥哥要我讓你出來,說是要讓你看看都城,順便當做散心。”
“冬?”玉笙微皺眉,她發覺現在只要和冬有關,她都會想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這種感覺好累……
月光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邊說:“哎呀,不要管了,現在不玩的話過兩天就沒機會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沒時間的!”
是麽……玉笙無語地對這句話表示懷疑,不過她好像漏了什麽。“為什麽過兩天就沒機會了?有什麽事情嗎?”
“會有聚會啊!你不知道那群人,一定會對我說很多指責的話,然後冬哥哥會為了和睦而禁止我在那幾天外出!啊啊啊啊……想想就煩啊,不要聚會就好了!”
“……”他自顧自地抱怨了幾句,玉笙還是不懂他指的是什麽,“是什麽聚會?”
“聚會就是聚會啊!”
“= =#!”玉笙現在不關心聚會了,只想讓他糾正說話拖泥帶水的壞毛病。
兩人慢慢地走到了繁華的街區,這兒的人很多,氣氛也非常不錯。街道兩邊都擺着攤子,賣着各種東西,有五花八門的小物件,也有香濃欲滴的各種小吃。若不是建築和人們穿着的不同,玉笙肯定會産生自己回到家那邊的錯覺。回想起以前住過的草野,或者是落後的村莊,跟那些地方對比起來,這裏就好比天堂一樣。而且人們的表情也完全不同,安寧得就好像……活在童話世界的人。
玉笙不禁往天空看了看,總覺得好像會有一個人會掀開天頂,往這裏觀察。可是,天上除了剛升起的有些慵懶的太陽,還有飄過的雲以外,好像也再也不會出現其他東西……
沒有飛機,沒有熱氣球,沒有靠近地球的衛星,這個世界果然不是她住的地方……
月光一直走在前頭,根本沒有發現玉笙的情緒變化。他時不時地摸摸攤位上的東西,又買了幾串類似羊肉串的小吃,分了好幾根給玉笙。玉笙有些猶豫地嘗了一口,不是很好吃呢。
月光回頭看玉笙不是很滿意的表情,問:“不好吃嗎?對了,冬哥哥說你是來自其他世界的,你們哪兒是什麽樣子的?不對,是我們那兒是什麽樣子的?”
“我們?”玉笙一時沒反應過來,才記起他們好像也是其他世界來的,見月光一臉期待,玉笙也來了耐心,“我們那兒啊,就說我住的國家吧,名字叫……大吃貨國。随便街上找一個人,便可以讓他說出至少十種以上的菜名,全世界都出名呢。而且我的國家是很注重家族情節,然後在家靠兄弟,在外靠朋友,有人欺負對同仇敵忾,有收獲了就共享繁華……”
月光渣渣眼睛問了一個讓玉笙吃驚的問題:“國家是什麽?”
兩千多年前,不是已經有國家的概念了嗎?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國家,只有勢力的劃分,所以月光才不懂?玉笙疑惑地看着月光,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月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過身去,把玩着一旁攤上的小燈籠,喃喃說:“別那麽看着我,比起其他人,我的确有好多東西都不懂。我得了一種怪病,會時不時地失去記憶。等到再醒來,說不定我就忘了你了。”他轉過身來,臉上帶着淡淡哀愁。
玉笙雖然稍微吃驚了一些,但依然笑道:“不用等你失憶,我過個幾十年就死了,然後過兩三年就成了塵土,你很快會忘記我的。”
“是嗎?”月光輕聲問,“所以人都是容易遺忘的嗎?”
這個理解,好像也沒錯。玉笙拍拍他的肩膀,說:“別想這些了,既然要帶我出來,就跟我介紹這裏的東西吧。”她搶過他手中的燈籠,說,“比如說這個吧,明明你們也不用火照明,但為什麽有燈籠?”
月光看玉笙主動問了問題,興致又高了起來,說道:“這些,還有街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們族人從你們世界裏帶過來的。诶?你剛才說這個是用來照明的嗎?這個東西也可以産生光嗎?好奇怪啊,我們都用燈石的。還有街上擺攤的方式也是我們從那個世界帶過的。”
玉笙怔住了:這個世界的人,一方面接受着不死人的饋贈,一方面又憎惡着他們。即使他們從她的世界裏帶來工具和物件,卻沒有人教會他們怎麽使用。這個世界明明有火,但卻沒有人去思考,可以用火在做什麽。她問:“為什麽帶這些東西過來,卻沒有教他們怎麽用呢?”
月光歪着頭,似乎沒怎麽明白她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們的人雖然可以到那個世界去,但是不能呆太久,不然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這些東西,我們也不怎麽會用。”
“這樣啊……”玉笙點點頭,有些郁悶。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劉望舒的時候,好像也是因為時間的緣故才躲過了被詛咒的危險。只是,為什麽呢?
“聚會上估計還會有人送東西過來。”月光補充了一句。
所以究竟是什麽聚會?回到最初的問題,玉笙又開始糾結了,只好換一個問題,“聚會上有什麽人會來?”
“我們族人。”月光看向了街尾,眼神空洞起來,“超級無聊的。”
但是再怎麽煩聚會的事情,月光還是很快就忘記了那件事情,拉着玉笙跑了大半個都城,等到天黑的時候才回到城堡。月光回去之後,玉笙又跑到地牢跟父親說了好久的話。等到她從地牢上來,才猛地記起了被落下的藍,突然開始內疚了。
只是,藍依舊沒有在院子中,玉笙等了他好大一會兒,他還是沒有回來。能去哪兒呢?玉笙隐約地覺得,藍可能瞞着她一些事情。
第二天,冬派人給玉笙送來了幾件華貴的衣服,那些是與城堡主色調完全不同的衣物。不過玉笙不太會穿這些層層疊疊的衣服,還好冬也很貼心地派了兩個女仆來這裏幫她。問了一旁的人才知道,原來不死人族的聚會要來了,因此大家都要打扮一下。
城堡內不只是添加了新的顏色,還增加了許多侍衛和仆從,平日裏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東西,到了今日也生氣起來。
玉笙悻悻地想着,就算是淡漠的冬伯爵,也會有取悅他人的時候。
還是沒有見到藍,玉笙擔心時不時自己那天沒答應他的請求,所以他生氣離開了?她拜托玉玦幫忙找一下藍,玉玦答應了。
藍沒有回來,亞沙沒有消息,冬也沒有來找她。玉笙陪自己父親的時間越來越多,父親的樣子也從沒有好轉過,只是比一般的半獸人安靜許多。
這樣持續了五天之後,所謂的聚會終于來了。城堡內像炸開了鍋,人都比以前多了四五倍。玉笙還是比較習慣安靜的時候。因為是別人的族人聚會,玉笙很識趣地當天都沒有出門,也暫時沒有去地牢——玉玦答應她不會讓別人去打擾那群半獸。
只是麻煩這種東西,不是你不去惹,它就不會上門的。
一對雙胞胎闖進了玉笙的院子,那時玉笙正坐在院子的藤條椅上看畫冊。她們就闖進來了。
“你就是那個人類的女孩?長得真醜呢!”兩個女孩貼在一起,異口同聲地說話,讓玉笙小小地吓了一跳。她擡頭,看見兩張完全一樣的臉,同樣綁着雙馬尾,穿着粉紅色的旗袍,下擺超級短,兩人長得蘿莉臉,也不是很高,城堡裏也有小孩子?
“你們誰?”玉笙才不管她們時不時小孩子,對方的語氣很不好,她也不用以德報怨。
“連我們都不認識!真土!”雙胞胎又齊聲說話了,“我們是不死人族萬年少女花鈴花琴!你一個人類怎麽配住這種地方!還不快出去!”
玉笙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萬年少女,不死人族都幾千年了,你們兩個最多是千年老妖。她最受不了的是她們兩人一起說話的方式,且不說她們說的內容,單這方式已經夠裝夠惡心了。放在二次元還行,在三次元完全就接受無能。她看着她們兩個,想了想,果然是臉的關系嗎?兩人長得雖然漂亮,但确實反派奸角常用的刻薄表情,一點也不可愛!
玉笙的表情完全出賣了她的想法,花鈴花琴完全炸毛了,“你那是什麽表情!不是叫你出去嗎?趕緊走開!”
玉笙依舊坐在藤條椅上,平靜地問道:“這個城堡所有權是兩位的?”
花鈴花琴柳眉倒豎:“我們怎麽會住這麽醜的城堡!我們有自己的領地!”
玉笙合起畫冊,笑道:“冬伯爵特——別——留下我在這裏住的。”聽起來有點狗仗人勢的感覺,不過這個不重要,“現在能請你們出去嗎?”
“你敢這樣對我們!”花鈴花琴表情更難看了。
玉笙低下頭,又擡起頭變得更加顏色,“出去!”她沒必要為沒事找事的人好臉色,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處事方式。
正在花鈴花琴要更上前一步時,玉玦突然出現了,他無視了雙胞胎的存在,徑直到玉笙面前恭敬地說道:“冬伯爵邀您參加聚會。”
作者有話要說:
☆、聚會
玉淡然笙應了一聲:“好。”面上雖然淡定,但心裏還是沒有意料到冬會邀請她的,準沒有好事。原本是不想去的,不過惡趣味地覺得看看這對雙胞胎憤恨的表情好像也不錯……她好像學壞了?
玉笙起身放下畫冊,跟着玉玦走了出去,聽到花鈴花琴在她背後叫到:“你們的一切都是我們給予的,你憑什麽這麽對我們!”玉笙莫名地心情好,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玉玦,很難得地看見萬年面癱臉露出了一絲微笑。
說起來,玉玦好像也是不死人,卻甘心跟在冬身後。而花鈴花琴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是很厲害,有一種狐假虎威的感覺。冬平日冷靜公正,但對待族人卻意外地……熱情?不死人族的人際關系,玉笙至今都沒有完全搞明白。
聚會是在主殿進行的,玉笙來得太早,還沒有幾個人到場。那對雙胞胎還跟在她身後叽叽喳喳的,與玉笙和玉玦兩人的淡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玉笙已經不再理她們的,只是觀察着剛到場的人:各個長相不凡,衣着華貴,面上都帶着驕傲的表情,但似乎總有些不對頭。他們也一樣看着玉笙,似乎在猜測着玉笙的來歷。
她又看了看主殿的布局,都是美食,酒肉魚翅,什麽都有。也有一些奇怪的東西,珠寶,手鏈,居然還看到了折疊椅和手機筆記本等……原來不只是冬,其他不死人也會吃東西啊,話說他們吃不吃有差別麽?等等,如果他們在那邊世界不能呆太長時間,那麽電子産品是怎麽來的?
猜出答案的玉笙無語地扶額。
“你今天穿這樣子挺好看的。”冬從對面走來,輕輕地誇了一句玉笙。
玉笙擡起頭,無所謂地自我觀察了一下。前兩天剛在女仆的幫助下整理了一下頭發,整成了空氣齊劉海,後面的頭發則挽起來,這才發現這幾個月自己已經和亞沙一樣朝着野人的方向漸行漸遠。本想簡單地化了一下妝,這在學校常做,但這裏化妝品不發達,只能讓女仆往濃豔的方向弄。冬送來的衣服經過簡化,她現在穿的只是墨綠色類似唐裝中的齊胸襦裙,外面再披上深棕紅色的披肩。因為單穿襦裙,會很丫鬟像,與妝容也不配,所以又加了一件披肩。說實話很不倫不類,但很方便。
觀察完自己,玉笙深深地鄙視了冬:沒想到這個人的品味這麽差,穿成這樣也可以誇獎。
花鈴花琴一人一邊地挽住冬的胳膊,說:“冬,你怎麽讓那個女人住進來,好讨厭啊!剛才她對我們還非常無禮呢!”
玉笙發現她們兩個說話的尾音都會特地挑上去,聽起來很不舒服。跟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