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抓蟲〕
頭頂的風扇呼啦啦的轉着，稍不留神就把試卷吹的四分五散，發出嘩的一聲巨響。蘇頌用筆袋和水壺壓着上面兩個角，兩只手肘撐在桌子邊緣，低頭認真的看試卷。
至于剛才那個詭異的小孩，已經被他選擇性的遺忘了。
入學考試的試卷是環保再生紙，綠色的卷面，印的不是那麽正規，蠅頭小字，有些地方還很模糊。
試卷發下來之後，好幾個學生都舉手表示這裏那裏看不懂，其他學生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教室裏根本安靜不下來。
蘇頌知道待會兒肯定會有老師來解決這件事的，于是低着頭自己審自己的題，沒管外面的動靜。
果然，前面監考的女老師敲了敲講臺說：“大家先做看得懂的，待會兒會有專門的老師來講題，都安靜，不要說話了。”
後門還有個老師搬了條椅子坐在那監考，也跟着插了一句，“你們還在這裏浪費時間的時候，別的同學已經開始答題了。”說的就是蘇頌。
一聽這話，教室裏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沒過多久，就只剩下一群奮筆疾書的聲音。
入學考試采用的是百分制，三張卷子，一共十二版，其中作文占了三版。
前面的題蘇頌做的快，選擇和填空題基本上溜一眼就能知道答案是什麽，等講題的老師踩着高跟鞋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答完了。
“請同學們翻到第二版，選擇題第十二題，題目是請默讀以下詞語，找出讀音完全相同的一組。第六版，文言文閱讀第三題……”講題的老師很負責，基本上有一點模糊的地方他都重複了一遍，還停留了十分鐘讓學生把看不懂的地方提問，不過也只限于問題目，其他問題一概不答。當中有個男孩子一臉苦惱的指着文言文閱讀問老師，總結文章的中心思想可不可以用原文，因為他覺得原文的第一句話總結的就很到位。
老師笑：“你覺得呢？”
然後男孩子就繼續糾結去了……
因為是學校自己組織的考試，所以考試時間也是學校規定的，語文考試一個半小時，數學考試一個小時。
蘇頌在還剩半個小時的時候就把語文作文寫完了，500字的記敘文，記一件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他寫的是和陶海出去玩的一次經歷，從出門的天氣描寫到見面的景物描寫，随随便便就湊夠了500字，最後一段點個題，今天的玩耍真愉快，再升華一下主題，我們應該愛護環境，不然就再也看不到湛藍的天空碧綠的小草五彩缤紛的鮮花了！
簡直so easy！
直到整張卷子做完，蘇頌憂郁的托腮看着窗外，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如臨大敵的小學語文這麽容易就被ko了，一種名為悵然若失的情緒從心底油然而生。真是……好空虛！
監考老師見他走神，特意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嚴肅道：“多檢查幾遍！”
蘇頌看着老師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我已經檢查很多遍了_(:з)∠)_
或許是蘇頌的表情太明顯，過了一會兒那個老師又走到蘇頌桌子面前的時候，拿起蘇頌的卷子看了兩眼，放下之後，對蘇頌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壓低聲音說：“可以提前交卷了。”
于是蘇頌就頂着一教室學生驚訝的目光心安理得的交了卷走人了。
學霸就是這麽任性！
他跑到三樓，想要去看看陶海考完沒，結果才到窗邊上就被他們的監考老師瞪走了，也是因此陶海的視線被自信過來，看到蘇頌的時候明顯一亮。
蘇頌對了做了一個樓下等的手勢之後，就在監考老師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灰溜溜的遁了。
一口氣跑到樓下之後，蘇頌才發現他走的是靠近操場那邊的樓梯，不遠處，那顆大樹在微風清掃下，時不時掉落下一串串葉子似的東西。
周圍很安靜，蘇頌站在樓梯口，遠遠的看着那棵樹出神。
“小珩，你喜歡這裏嗎？以後就在這裏讀書好不好？”顧樟牽着顧珩走在附中的校園裏，他是附中的院長，出于把把小侄子放在身邊便于照顧的考慮，他打算讓顧珩在附小就讀。
顧珩微微低着頭，手裏抱着一個陳舊的小熊玩偶，睫毛又長又翹，在陽光的照射下在白瓷似的臉上打出一道淺淺的陰影。纖細的脖子上可見細小的絨毛，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顧樟看他一言不發，仿佛在自己和周圍劃出了一道生人勿近的真空地帶，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次顧珩會主動提出來要和他一起生活讓他吃驚不已，同時也十分驚喜，以為這是對方好轉的征兆，可讓他失望的是，一切還是和原來一樣。
難道好不起來了嗎？
“小珩？”顧樟又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顧珩這次有反應了，他緩緩的擡起頭，瞳仁比烏黑暗沉，比一般人要大，默默地看着顧樟，莫名的就讓顧樟感覺一股森寒的氣息順着脖子爬了上來，明明是大夏天，他卻感到汗毛直立。
“你要再玩一會兒嗎？還是讓保姆接你回家？”被侄子的眼神吓到讓顧樟覺得很丢臉，他下意識的移開視線之後又強迫自己重新轉頭看向顧珩，詢問道。
顧珩重新低回了腦袋，靜靜地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地面，這讓顧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而就在他以為顧珩不會回答他的時候，顧珩輕輕的開口了，“不，回去。”
蘇頌還是忍不住提步朝着那棵大樹走了過去，撫摸着粗糙的樹皮，靜靜地聆聽着風吹樹葉的聲音。他剛進初中時就明确了二中這個目标，那時候他拼命讀書，課餘活動甚少參加。體育場是他來得最少的地方，對于這棵樹唯一的記憶大概只有體育課上坐在這裏乘涼了。
而正在蘇頌刮腸搜肚的回憶起自己的青春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皮鞋聲。
蘇頌好奇的回過頭。
“你……”是剛才站在樹下的那個男孩子，蘇頌此時才看清了他的臉，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五官精致，氣質幹淨，懷裏還抱着一個熊娃娃，十分可愛。蘇頌脫口而出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時之間僵在那裏，尴尬的抓了抓頭。
男孩冷冷的看着他，随着對視的時間逐漸增長，他眼裏閃過一絲懷疑和不确定，緊接着目光越來越冷！
突然，仿佛确定了什麽，男孩的目光陡然變得兇惡，喉嚨裏發出類似小獸的咆哮，嗷的一聲朝着蘇頌撲了過來！
毫無預兆的攻擊讓蘇頌措手不及，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前方一道快的看不清的身影閃過，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是男孩張口咬住了他的手臂，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瞳仁散發着森冷的光芒，惡狠狠的瞪着他。
“！”蘇頌被他那目光一盯，背上立刻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就連手臂上的疼痛都顧不上了，眼前的小男孩的眉眼突然變得熟悉起來，猶如一把重錘砸到他的心髒上。
“肉松餅？這個神經病小孩是誰啊！快放開肉松餅！”
關鍵時刻，陶海就像天神一樣降臨，飛快的跑了過來，一把推開了那個男孩。
男孩踉跄了一下，并沒有摔倒，可他懷裏的熊娃娃卻被陶海一巴掌打飛了，掉到了地上。
他憤怒的叫了一聲，快速的跑了過去，撿起熊娃娃，蹙着眉毛輕輕的吹着上面沾上的灰塵，表情與剛才兇惡的樣子完全不同。
重新把熊娃娃抱在懷裏，顧珩擡起頭，靜靜地站在原地，毫無感情色彩的看着前面拉扯離開的兩個人。
“快走快走，那個小孩肯定是個瘋子！你怎麽會惹上這種人的？”陶海一臉晦氣的扯着蘇頌離開那裏，嘴裏罵罵咧咧的，一轉眼瞥到了蘇頌被咬傷的地方，一排牙印清晰可見，還滲出了血！他吓得大叫一聲，“不會是狂犬病吧？肉松餅，你快去醫院打疫苗！”
他的話蘇頌通通沒有聽在耳裏，他忍不住轉過頭再次往小男孩那裏看去，對方的舉動卻讓他全身血液一僵，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顧珩空出一只手，緩緩的摸上自己心髒的位置，緊接着，在蘇頌驚恐的目光中狠狠地揪緊，仿佛從中掏出了一顆鮮血淋漓，還在跳動的心髒。
轟！
蘇頌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個雨夜，惡鬼的臉清晰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一字一句的告訴他：絕、不、放、過！
“肉松餅？肉松餅？你怎麽不聽我說話？！啊呀，你的臉怎麽白的跟鬼一樣！”
“陶，陶海？”好一會兒，蘇頌才回過神來，眼神卻依然毫無焦距。
陶海一臉擔心，“是我呀！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蘇頌攥緊陶海的手，“我們快走！”
原本想着要補償的人出現在他面前，蘇頌悲哀的發現，怯弱的自己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快點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