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時相識

要說這姚魏兩家的恩怨,還得從十年前說起。

兩家都是洛陽城內數一數二的富商,祖上也曾相互往來,見了面也得拱手稱呼一聲世兄。可是不巧,輪到上輩子的時候,姚家老爺子和魏家老爺子同時看上了一位風塵女子,兩者各不相讓,竟是就這麽杠上了。

有道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兄弟是蜈蚣的手足,女人是禦寒的衣物,兩個老爺子漫天銀錢遍撒,勢必要比個高下。

自然這其中也帶了些一較高低的意味。

姚黃魏紫,兩家歷來都是洛陽城內并駕齊驅的富商,但其實相互的心裏都有這麽一句話想說給對方聽。

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意氣之争的下場就是,兩家的家底基本上都被掏空了,從洛陽城數一數二的富商,直接落到了外表光鮮但內裏其實早已空空如也的境地。

好在魏家下一輩子出了個魏仲羽,竟然在這短短的十年間便将這局面給扭轉了過來,讓魏家重又站到了洛陽富商的頂尖。

可是姚家就沒這麽幸運了。

唔,因為姚家的這輩子只出了個姚硯。

若是說起這魏仲羽,洛陽城中便是個小孩兒都知道。此人現年二十二歲,先是立志于從政,小小的年紀便考取了生員。可後來他又投筆從商,不過短短的幾年時間,竟是能将魏家的敗局扳了過來。

所以洛陽城內的父母但凡教育孩子的時候通常都會說上一句,你看看人魏家的大公子,習文也罷,從商也罷,皆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多學着點罷。

至于說起這姚硯,洛陽城中那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此人現年十八歲,自小便是個惹草招風,閑游浪蕩的貨色。論到學問和生意這四個字,人家認識他,他都未必認識人家。終日裏只是到處晃蕩,游手好閑。

本來就被老子虧空了的家底,交到這樣的兒子手裏,還能有什麽起色?

所以洛陽城內的父母但凡教育孩子的時候,說完了魏家的大公子那一番話之後,通常還會再加上一句,可千萬不要學了那姚家的大公子般沒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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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姚硯招年輕女子喜歡啊。因為他的那張臉長的不是一般的秀美。

姚黃魏紫,十年前,兩家是因為渾厚的家底被人這麽排在了一起談論着。但十年後,則主要是因為魏仲羽和姚硯那出衆的姿色被人同時傳誦着。

只是姚硯也很想對魏仲羽說上那麽一句,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不為其他,只因為,姚大公子怎麽都不肯承認,這洛陽城內還會有長的跟他一樣秀美的人。

所以當看到魏仲羽俊挺的走進了這茶館中時,姚硯剛剛挺直的上半身瞬間往後一仰,重又懶洋洋的癱進了椅子中。

但座中卻有不少人是跟魏仲羽相識的。

縱然是再跟姚硯交好,但同在洛陽城內,魏仲羽又是那般的人物,見了面打聲招呼那是應該的。

指不定往後誰就有用得到誰的時候。

所以倒有幾人起身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呀,魏公子,連日少見,想是今日也是來賞牡丹的麽?”

魏仲羽一一拱手回禮,态度固然謙遜,但言辭之間卻甚是簡潔:“攪擾各位了,魏某只是來此會個朋友而已。”

一眼卻看到周琅和姚硯在座。

他兩個人此時懶散的神情如出一轍。

周琅修長手指輕撚着手中茶杯的碗口,長眉微微那麽一軒,似笑非笑的也打了聲招呼:“我當是誰,令這小小茶館瞬間生輝不少,原來是魏大公子啊。”

魏仲羽拱手回了個禮,語氣沉穩內斂,絲毫不見一絲起伏:“周公子。”

姚硯挑眉在旁看着這一幕。

風水輪流轉,十年前魏家的對手是他姚家,而現在與之旗鼓相當的卻是周家了。

魏家出了個魏仲羽,周家出了個周琅。兩個人年紀相當,手段也相當,正是現如今洛陽城內人人皆知的有為青年。

聽說洛陽商會的會長現有意要立一位年輕人為會長,以給滿是老頭子當家的商會引進一絲新鮮的血液,想來人選只在這二人之間了。

姚硯思忖着,若是私心裏來說,他自然是希望周琅當選。

當然便是公心裏來說,他也希望是周琅當選。

周家現在主要做的是綢緞生意,與他姚家半分沖突都沒有。但魏家現在主要做的是茶葉生意,正好與他姚家的營生一模一樣。

這不是搶他姚家的飯碗是什麽?

唔,所以他手中的那一票,定然是會投給周琅的了。

蒙祖上榮光,他姚家現在雖然落敗到如此境地,但仍是洛陽商會的一員,所以他手中還是有那麽重要的一票滴。

擡眼對上魏仲羽冷淡的目光,姚硯咧嘴一笑,手中的棕竹扇子緩緩的轉來轉去。

“呀,原來是魏世兄啊。難怪,我剛剛看着窗外的時候就在想,這是哪家兒郎啊,竟然長的這般好看,把周邊的牡丹都給比了下去。我還在琢磨着,一定得去結識下呢,不想這位好兒郎原來就是魏世兄啊。”

他故作驚詫的這麽說了一句,很成功的看到魏仲羽的一張俊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魏仲羽和姚硯其實幼小時便相識。

十年前,姚魏兩家縱然是各自心裏瞧不上對方,可是還并沒有鬧到要撕破臉皮的地步。所以幼年時,魏仲羽曾随同父親一起去姚家做了一回客。

那年他九歲,對席間大人之間的觥籌交錯,虛情假意的言論很是不屑,也懶得去迎會這些,所以最後便由一個姚家仆人領着,去後花園賞花。

如同洛陽的其他殷實人家一般,姚家後花園遍種牡丹。

因着姚這一姓,又隐隐有着稱霸商界的意思,所以姚府後花園種的最多的牡丹品種便是姚黃。

姚黃者,牡丹之王也。形如細雕,質若軟玉,光彩照人。

正是谷雨時分,園中所栽姚黃次第開放,絢爛處如同雲錦霞裳一般。

魏仲羽一面行來,一面看着這些端莊秀雅的花朵,只覺得甚為無趣。

一路信步行至湖畔,忽然聽到花叢中有道清越的聲音傳來:“嘿,你是誰?”

他停下腳步,就見到身側的姚黃花叢中有道人影跳了出來。

小孩兒一身錦衣華服,一張臉蛋兒長的甚為精致。

只是此時,他高高的昂着自己的一張小臉,雙手叉腰,毫不客氣的質問着:“你是誰?做什麽在我家的後花園裏閑逛?”

魏仲羽聽他這話裏的意思,便猜到了他是誰。

來之前,他母親曾經交代過,姚家有一子,名姚硯,現年五歲,最是無賴,愛捉弄人。你随你父親此去姚家,可千萬別着了他的套才是。

魏仲羽思及此,謹慎的後退了兩步,這才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我是魏仲羽。是你父親邀請我父親和我來你家做客的。”

小姚硯聽到這句話,歪着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

然後他忽然咧嘴一笑,光華無限。

“魏哥哥,”他走過來親熱的伸手就來牽他,“你長的可真好看。”

魏仲羽聞言面上便有些不自在了。

便是他那時只有九歲,但自尊心尤其的強。這會猛然聽到有人說他長的好看,言下之意可不是把他當做女孩子了麽?

這極大的傷害了他作為一個小男孩的自尊心。

所以他便冷着一張臉,把兩只手都背到了自己的身後,躲開了姚硯伸過來的手。

可是姚硯那就是個不屈不撓的貨色。他見沒有牽到魏仲羽的手,伸手便來扯他的衣裳下擺。

“魏哥哥,”他仰着一張小臉看着他,甚為可憐兮兮的說着,“阿硯剛剛是說錯什麽話了麽?所以魏哥哥不給阿硯牽手,是生阿硯的氣了麽?”

姚硯的外表長的那不是一般的具有欺騙性。此刻他小巧的唇緊緊的抿着,一雙黑亮的眼珠子潤了水霧般,淚珠待要滾落下來,卻又在眼眶裏面滾啊滾的,一時之間就是滾落不下來。

魏仲羽幾時見過這種陣仗?他立即便在心中思索着,自己剛剛是不是真的做的太過分了?

所以他別過頭不去看他,一面期期艾艾的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來,一面口中還硬的安慰着:“喏,手給你牽。不要哭了。”

姚硯破涕為笑,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

“魏哥哥,”他不顧眼眶中剛剛滾落下來的一串淚珠,笑道,“那邊有一株開的很好的牡丹,我帶你去看怎麽樣?”

魏仲羽此時早把臨行前母親的叮囑忘得幹幹淨淨。他只是看着姚硯白淨小臉上的那行淚跡,在糾結着要不要給他擦幹淨了。

內心天人争鬥了好一會,他終究還是彎腰舉袖,動作輕柔的給姚硯擦掉了面上的淚跡。

但口氣卻是有些兇巴巴的:“遇到這麽點小事就哭。你還是個男孩子麽?”

姚硯歪着頭看着他笑了一笑,光容綽約。

“魏哥哥,你真好。”他甜甜的說着。

魏仲羽聽得他這般說,只覺得耳根處立時便有些發燒了。

他清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現在的窘意。但說出來的話卻是較剛剛柔和了不少。

“走罷。我們去看剛你說的,那株開的很好的牡丹罷。”

姚硯秀氣的鼻子動了動,笑的狡詐,卻不過一瞬。接下來他便拍手笑的天真爛漫:“好啊。魏哥哥,我們看牡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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