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客棧投宿

最後姚硯還是重又坐上了牛車。

當然,與他一同坐在牛車上的還有碧桃和魏仲羽。

碧桃自然是充當了牛夫(?)的角色,至于說魏仲羽,那是迫于無奈自己爬了上來的。

其無奈的原因是,當他的随從小厮易小北知道他座下的那匹高頭點子青馬追随着姚硯座下的那匹棗紅色母馬而去的時候,易小北就非常衷心的将自己的馬讓了出來。

這也就罷了。問題是他讓出了馬的同時,卻面對着姚硯的方向說了一句:“像公子你這麽清貴的人怎麽能坐牛車這麽不上檔次的車呢?還是您來騎馬,我來坐牛車吧。”

他此話一出,姚硯要是能讓他上牛車才怪。

所以姚硯當即就高坐在一匹大紅織金緞子上,岔開雙腿,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着:“可是不好意思的很,這麽不上檔次的牛車你就是想坐,那本公子我還不答應呢。”

說罷就低喝了一聲:“碧桃,趕牛車,咱走人。讓他們主仆兩個騎着馬雙飛去。”

......

可碧桃偏偏還在旁邊糾正了一句:“公子,魏公子他們就兩個人,雙飛不起來。”

魏仲羽與易小北一時都覺得,這是哪找來的一對奇葩啊。

末了,還是魏仲羽這個清貴的人主動的爬上了牛車,與姚硯坐在了一塊。

姚硯原本還環胸抖腿,各種不樂意。可無奈最後還是被碧桃給無情的鎮壓住了。

碧桃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實際,魏仲羽這麽個優質的大好青年,她得替姚硯籠絡住。

她家這個公子老是傻了吧唧的認不清自己的女兒身身份,可她這個當貼身丫鬟的,總得為他着想一二吧。

于是魏仲羽就和姚硯并排坐到了一起,兩不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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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各自将自己的臉扭到了一旁,互相不理睬對方。

姚硯是個小心眼的人,還在為易小北的那句話耿耿于懷。而魏仲羽則是,媽個蛋,這個姚硯到底是個男的還是個女的啊。

他老糾結了。于是一時之間壓根都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情,或者什麽表情來面對姚硯。

一馬一牛,寂寂無聲,唯有得得蹄聲輕輕響過。

很快的就到了一個小鎮子,而此時正當日已平西,四個人當然是要找個地方歇宿了。

姚硯不消說,當即拉了一個當地人問了一句,鎮子裏最好的客棧在哪裏?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就算姚家已然逐漸敗落,可幼時養成的什麽都要最好的習慣依然沒有改變過來。

等到了那個所謂的最好的客棧門前,姚硯只駭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

籬笆牆,草廬頂。因着昨日剛下過一場雨,院子裏的泥濘尚未曬幹,看起來黏兮兮的。而有一匹馬,正系在院中的一個磨盤上打着響鼻。

姚硯就覺得,這院子,那根本就沒法下腳啊。

他扭了頭就要走,口中還在嚷嚷着:“小爺我就是寧願爬樹上去蹲樹梢,那也不願意睡這。”

最後當然又是被碧桃無情的鎮壓之。

姚硯只好四處尋來幾塊土磚頭,行一步,往泥濘裏墊一塊。

由始至終,他都是踩着那幹幹的土磚到了客棧的大堂裏的,腳都沒有觸碰過一下院子地下的泥濘。

易小北看不過眼,在魏仲羽身旁小聲的咕哝了一句:“公子你看這個姚公子,分明就是個只知道享福的人,哪裏像是個會吃苦做買賣的人?姚家有這樣的公子,難怪會落敗至此。”

魏仲羽一路上心事重重,聞言擡眼望了姚硯一眼。

後者背影玲珑曼妙,但行走之間擺手移步又像個男子般豪邁。

心中那點懷疑之心又起。魏仲羽一時又在思忖着,這姚硯他到底是個男的還是個女的啊?看這背影,應當是個女子的身形。但看這行走的模樣,又分明應該是個男子。

又想起那日船上抱他的時候,那掂在臂彎中的分量,分明就不是尋常男子該有的厚重,反倒是輕盈若雲。

心中又升了幾分希冀起來。因此上對易小北的那句話倒沒有聽的真切,只是含含糊糊的唔了一聲,算是應答。

及至等到他也踩着那幾塊土磚進了客棧的大堂裏,一眼就見到姚硯正身子斜倚在黑黝黝的櫃臺上,微垂了頭,露出來一截白皙若雪的頸子,一手撫着手中半撐開的扇面在懶散的問着:“掌櫃的,上房有沒有?”

那掌櫃的一見姚硯穿着墨綠織金絹衫,手中拿的是一把灑金扇兒,滿身清貴之氣,心知是大主顧上門了。

滿臉的褶子笑的有如三秋金菊,他急忙的笑道:“公子既然都這般問了,那小店便是再沒有上房,小老兒也要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給公子住。”

姚硯卻是眼光上上下下的掃了一眼那個掌櫃的。見他身着一件髒啦吧唧,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長衫,頭上的頭發也不知是多少時日沒有洗了,都有些打結黏在一塊了。至于他那臉上,唔,哪裏沾染來的黑色灰塵,竟然都還沒有洗幹淨。

姚硯是個愛幹淨的人,聽了掌櫃的那句話,他立時微微的将身子往後仰了仰,一臉質疑的望着他:“掌櫃的,你這客棧的被子裏,怕不是會有虱子跳蚤罷?”

掌櫃的笑的眼睛都快成眯成縫了:“公子說笑了。小店裏素來幹淨,便是這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哪裏來的虱子跳蚤?”

一面心中還在道,眼光好生毒辣的公子。這都被他看出來了。看來待會要給這位公子的房間裏換床幹淨的褥子才行。不然真有虱子跳蚤咬了他,怕不是會來找他的麻煩。

一面面上還是在笑着,點頭哈腰的,提了一盞破舊的白色燈籠在前面引路。

“公子,這邊請。這邊請。”

老舊的木制樓梯,腳踩了上去時,咯吱咯吱的聲音也就罷了,偏生還有灰塵不住的被揚了起來。

姚硯撐扇掩了自己的口鼻,防了那些灰塵揚了進來。又悄悄的欠身在碧桃耳旁低語道:“碧桃,我怎麽覺得,這個客棧,有些古怪啊。”

碧桃目光掠了在前方帶路的掌櫃的一眼,也壓低了聲音道:“公子懷疑這是個黑店?”

姚硯沉吟着:“要真是黑店我反倒是不怕的。誰黑誰還不一定呢。只是碧桃啊,我怎麽就是覺得,這客棧,倒應該像是那些鬼話本子裏的荒野無人客棧,夜半時分有孤魂野怪,僵屍狐妖跑了出來吸人精氣呢。”

碧桃悄悄的別過了頭去。

果然,她還是太高看她家公子了。

他這滿腦子的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麽啊啊!

兩個人說話聲音極低,在前領路的掌櫃的自然是沒有聽見。但跟在他們身後上樓的魏仲羽倒是将這段對話給聽了個一字不落。

然後他的目光又只在姚硯的身上逡巡了,心中還是在琢磨着那件事,這姚硯,他到底是個男子,還是個女子呢?

小小的客棧,僅有兩間上房。一間給了姚硯和碧桃,一間就給了魏仲羽和易小北。

魏仲羽和易小北也就罷了。這些年來東奔西跑,什麽樣的日子沒有過過,所以一時就覺得,能有片瓦遮遮風擋擋雨就算不錯了,又怎麽會挑剔。但姚硯可就不一樣了。

他不過才剛跨進去了房間,魏仲羽就聽得他在對着那個掌櫃的道:“掌櫃的,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上房?你來看看,這桌椅上的灰塵怕不是有三寸厚罷?這被子油光铮亮的,得是有多少人睡過,但都一次都沒有洗過的罷?掌櫃的你可記得這被子原先的顏色是什麽了?不成不成,趕緊的給我換房間。”

那掌櫃的則在不住聲的陪着笑:“公子小聲些個。小老兒這便去給公子抱一床新的被子來。”

但姚硯不依不饒的還是堅持着要換房間。

易小北便在旁邊撇嘴,不屑的道:“果真是個吃不得苦的人。看他這樣子,怕來日也是成不了什麽大氣候的。”

魏仲羽在旁心不在焉的說着:“他不需成什麽大氣候。”

嗳?

易小北傻眼了,公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面房間裏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直至終于沒有了聲音。魏仲羽拉開門一瞧,正好瞧見那個掌櫃的抱了一床新被子進了對面屋裏。

想來最後姚硯終究還是在那個房間裏住了下來吧。

也是,出門在外,也就只能将就點了。

及至吃完掌櫃的端上來的晚飯後,魏仲羽卻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易小北就瞧着他家公子從随身的包裹裏掏出來一個青瓷瓶。而後他捏着那個青瓷瓶,不時的站起身走到了門邊,似是要出門的樣子,不時又折轉了身子回來了,重又坐回了桌旁的椅子上,只是在燈燭下把玩着那個青瓷瓶。

這個青瓷瓶易小北是認得的。乃是上好的祛疤之物,當年公子特地的問一個有名的大夫花費巨資買了來,為的是醫治他家小姐腿上磕出來的印子。

只是現下,公子拿了這個出來做什麽?

易小北滿頭霧水的瞧着他家的公子。見他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将那個青瓷瓶複又握緊了,而後便嚯的一聲站了起來,複又走去了門邊。

原以為他家公子會跟先前幾次一般,又折轉了身子回來桌旁坐下,不想這次倒是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而且,去的方向貌似就是對面。

易小北只驚詫的張大了嘴。

對面正是姚硯的房間吧?

而且他又猛然的想了起來,白日裏姚硯被那驚了的馬馱了一段路時,右邊臉頰上似是被樹枝給刮傷了。

所以,所以,他家公子這是拿了藥膏要去給那姚硯抹臉的麽?

只是公子,你怎麽忘了,那姚硯就從來不曾對你有過一絲好臉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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