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乖乖捧着一本書窩在沙發上的男孩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他穿着一身私立初中的校服，包含襯衫、領帶、外套、一模一樣的書包與鞋的那種。在校服短褲與純棉長襪之間是一雙細白筆直的小腿，Erik在他這個年紀也曾就讀私立學校，也曾穿過類似的校服，但這身衣服絕對不是讓Erik感到心情複雜的原因。
——那個男孩，他沒有頭發。
因為看書而垂下來的脖頸有着非常完美的弧度，脖子與光潔的頭頂連成的線條非常圓潤，可是Erik已經過了會為一個光腦袋輾轉反側的歲數。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男孩從書的世界裏擡起頭，眨眨眼睛看向了逆光站在大門處的成熟男人。
該死的，男孩的眼睛居然也是透亮的藍色。
在Erik不受控制的要喊出“Cheggy”之前，男孩先開口了。謝天謝地，他正處于變聲期的粗啞嗓音與記憶中的清亮聲音差別極為懸殊，這讓Erik找回了他屬于成年人的理智。
“你找Charles嗎？”男孩合上手中的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是的，”Erik踏進書店，覺得自己特地從幹洗店取回大衣的行為實在多此一舉：“他不在？”
“在，但是他說他太困了，所以他睡覺去了，讓我幫他照看店鋪。”
Erik聞言露出了一個“居然會讓孩子看店，怪不得這裏的生意這麽差”的表情。
男孩從收銀臺後面繞出來，站到了Erik面前擡頭看他。他很瘦很白，光溜溜的腦袋架在細細的脖子上，總讓人擔心會不會掉下來。Erik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Cheggy時也有同樣的擔心，恨不得跟在他身邊，用手托着他的腦袋防止他像個雪球一樣化了，只可惜Cheggy身邊有那麽多朋友，扶着他腦袋的工作也輪不到Erik來做。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為敏感，光頭男孩看到Erik一直盯着自己的腦袋看，趕忙從桌上拿了一個鴨舌帽罩在了腦袋上，想要隔絕Erik的視線。
“Charles在樓上，你可以上去找他。”男孩指了指隐藏在書架後的樓梯：“不過你要小心第三級樓梯，上次被Charles踩壞了，但是他一直沒有修。”男孩很成人化的聳肩撇嘴：“懶惰。”
——“Jimmy！”一陣惱怒的聲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樓梯晃動聲一同傳來，Erik轉向樓梯的方向，看到他上個星期剛認識的朋友正步履匆忙的從樓上走下來。被一個孩子描述為“懶惰”的Charles看樣子剛從床上爬起來，他頭發淩亂，穿着一身估計比他年紀都要大的睡袍，踩着一雙毛絨拖鞋……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世上居然有人即使這麽邋遢，也好看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在別人背後說壞話可不是紳士所為。”Charles想在男孩面前擺出成年人的架勢，他沒有看Erik，也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
“我還沒有到足以被稱為紳士的年齡呢。”光頭男孩機智的反駁：“不過當我像你一樣老的時候，我會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比如不會睡懶覺到下午兩點，也不會穿着睡衣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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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Charles要踢他屁股之前，Jimmy利落的翻過桌子拿過藏在桌下的書包，非常敏捷的向大門跑去。
“幫我攔住那個壞小子！”Charles高聲向堵在門口的Erik示意。
Erik高舉雙手，表示自己絕對無意摻和進這幼兒園程度的争執中。
于是Jimmy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身高差，一縮頭便從Erik的胳臂下穿過。他快速的穿過大門，門板重重的撞擊在門框上，門上挂着的鈴铛叮叮當當的亂響一氣。
跟随其後的Charles在即将一頭撞入Erik懷裏的前一秒停下腳步，他用手抓了一下蓬亂的頭發，無奈的質問：“我的朋友，我以為你和我是一個戰壕的。”
“如果你的敵人是個成年人的話，那我肯定是。”
Charles被這個答案抨擊的啞口無言，在他這個年紀和一個小男孩争執确實不像成年人所為，當然他還幹過更為幼稚的事情，比如在秋天的公園裏用水槍和Jimmy打鬧，導致他們兩個當天濕漉漉又灰溜溜的從三個街區以外步行回家。當然這件事情還是不讓Erik知道比較好。
Charles讓Erik幫他照看書店，好讓他可以上去換一身能夠見客的衣服。等到五分鐘後他再次下來時，又是那個幹淨整潔的書店男孩了。
“圍裙？怎麽之前沒見你穿過。”Erik欣賞的看着Charles身上的淺棕色格子的長款圍裙，他必須得承認圍裙的顏色實在太襯Charles的頭發了，細細的帶子在他身後打了一個随處可見的蝴蝶結，不過他腰窩的美好弧度可不是随處可見。
“希望你不會覺得我的圍裙太過‘圖書管理員’，其實我還有一副白套袖，但是Raven——她是我妹妹——說那樣看上去像是五十五歲。”
Erik被他逗笑了，稱贊他的圍裙很棒。
Charles再一次為他端來了咖啡，并警告他這次必須從書店裏買點什麽東西走，要知道用來待客的咖啡豆的價格也是很貴的。
待他們兩人坐下後（是的又是那樣親密無間的窩在收銀臺後面的雙人沙發上），Charles自茶杯後嘆息：“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沒有告訴Erik，每次大門響起時，他滿懷期望的擡起頭結果看到的是別的客人時的那份難以言喻的失落。
“對此我深表歉意。”但是Erik從他漂亮的眼睛裏讀懂了：“只是最近我的編輯一直在‘幫助’我完成我的稿件，雖然她最大的幫助就是坐在那裏看時尚雜志，然後叫外賣的時候記得給我點一份。”
“我的朋友，想必你這個星期過的非常痛苦。”Charles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Erik承諾如果下次他爽約的話一定會提前通知Charles。看樣子他們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及其實他們并沒有什麽明确的見面約定。
這個下午的時光過得飛快，Erik從沒覺得咖啡涼的這麽快過。但是沒人在意。Charles本該幫他再倒一杯的，可是他不願意讓Erik的笑容離開自己的視線。即使起身倒咖啡只會浪費他一分鐘的時間。
Charles的鞋不知道踢到哪裏去了，他像個孩子一樣把一只腿壓在身下那樣坐着。Erik問他這樣不會腿麻嗎，Charles說會啊要不然你幫我揉揉吧。
說完這句話他們倆都意識到這屬于調情，但是Erik還是幫他揉了。
“其實我今天推開門時，以為時間倒流了。”Erik手搭在Charles的大腿上，像是在沒話找話。
“我想你應該對我的書店尊重一點，你可以稱之為‘厚重的歷史感’……”Charles警告他。
“不Charles，你不明白。我推開門，看到那個男孩……Jimmy是嗎？我看到Jimmy站在那裏，我以為看到了Cheggy。他們，他們是那樣的相似，同樣的年紀，同樣的藍眼睛白皮膚，還有讀書時專注的深情。當然，标志性的光頭。”
Charles迅速的把腿從Erik手下抽了回來：“我想我們談談。”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Erik，一直以來我非常尊重你和你的初戀，我也不便評論你和一位僧侶有過纏綿的愛情到底算不算渎神，但是戀童……天哪，Erik你知道你這是在犯罪嗎？”
“什麽？僧侶？”Erik的臉上充滿迷茫：“什麽僧侶？”
“Cheggy，他是光頭，我以為……”
“Jimmy也是光頭，難道他也是僧侶嗎！這太可笑了！”Erik的表情簡直像透了手機裏一個哭笑不得的emoji：“還有戀童？……那是十幾年前，Cheggy是個未成年的學生，而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