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其實這個可能性Charles早該想到的，一般人提起“初戀”，想到的總是十幾歲，甚至更早一些的美好年華，但是Charles卻下意識的把Erik的初戀年齡理解為二十多歲。因為他實在無法想象現在這個穩重而不乏幽默的成年男人也曾有過毛頭小子一般的青澀時光。
……更何況，是被排擠、欺負。
“那時候我跟着工作調動的父母，搬來了英國。我并不是第一次踏出國門，但那都是度假或者探親，最多兩個星期。在剛得知我要到英國上學時，我是非常興奮的，爸爸提前為我辦好了一家私立學校的入學申請，老師對我的成績很滿意。新的學校，新的家，新的朋友……可是我忘了預估中途插班到一個有直升制度的私立高中，會讓我面臨什麽。”
“校園霸淩。”吐出這幾個字的同時，Charles把自己的手輕輕覆蓋在Erik的手背上。
Erik并沒有躲開的他的手，他覺得被Charles這樣撫慰着的感覺不錯。“都過去了，而且其實那稱不上霸淩。至少那家私立高中的風氣确實和宣傳手冊上的一樣好，沒有人會往我的馬靴裏放釘子，往我的午餐裏放玻璃，或者推倒我的桌子撕爛我的書再把碎片沖進廁所。他們只是……他們只是當作我不存在。”Erik笑了，不是硬擠出來的那種：“現在想來，他們排擠我的原因除了我是插班生以外，最大的可能性有兩個，一個是我爛到家的德式英語，一個是我足以讓全班、哦不、讓全年級羞愧的理科成績。”
Charles玩笑似地收回手：“說不定是你讓全年級羞愧的自大。”
Erik反手拉住了他，沒讓他的手指從自己的手心裏溜走：“也說不定是我讓全年級羞愧的帥氣。”
“我忽然有點理解你為什麽被欺負了。”
“因為一個人太過英俊太過聰明而欺負他，确實是那個年紀的男孩會幹出來的事情。”
Charles發覺自己完全不用擔心這段年幼經歷給Erik留下任何心理陰影，現在的他是這樣的迷人且充滿自信，他沒有被青春期的孤獨所打敗，反而能用一種還算輕松的語氣談及過去。
“按照一般的浪漫小說的套路來說，這個時候Cheggy該出場了。”Charles安心的讓自己的手呆在Erik那裏，并且默許他張開五指緩緩插入自己的指縫。
無法形容，絕贊。明明上個星期Erik才從書本裏走出來，可現在的他們卻能十指相扣的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聊起Erik的初戀。
“是的，Cheggy穿着一身初中的校服——我得重申一下那時候我也未成年——而我是高中，我們是直升制的私立學校。當時我在跑道上一邊聽歌一邊心不在焉的跑步，腦袋裏還在操心怎麽和同學拉近關系。忽然一只足球擦着我的耳朵落到我面前，只要我再跑快一步他就可能砸到我的臉了。我生氣的轉過身，結果看到一個天使降臨在我面前。”
“啊——哈——”Charles告訴自己不能笑，青少年性幻想，絕對不能笑，即使用詞再誇張也要尊重。
Erik嘆息：“Charles你要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只在他那裏見過那麽藍的雙眼。像天空，像海水，像翠鳥身上的羽毛，像最純淨的寶石。”
“所以你為什麽沒當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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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詩人，我只是實事求是。”Erik持起Charles的手，送到唇邊輕觸了一下：“那種顏色我只在你們兩個人身上見過，并列第一，恕我真的選不出來。”
Charles表示能和Erik心中完美的初戀并列第一是他莫大的榮幸。
Erik繼續講：“我忽然就不會說話了。那段時間我本來就因為自己的口音原因羞于開口，又在意外之下遇到了那麽好看的一個男孩。他當時的光頭一點都沒有遮掩他的美貌，反而讓他的眉眼更清楚的呈現在我面前。因為他們正在玩球，所以他的嘴啊臉啊都因為運動而通紅，他的口音非常标準，就是會在磁帶或者廣播裏聽到的那種。他問我有沒有受傷，我卻連一個沒有都說不出口。”Erik用空餘的那只手喝了一口冰涼的咖啡：“他向我賠禮道歉，說有機會就請我吃飯。然後他的朋友就叫走了他。他們喊Cheggy、Cheggy，于是他就抱着足球離開了。”
Charles實在太喜歡這個故事了，一個被排擠的轉學少年，偶遇一個天真活潑的學弟，這種浪漫電影真是消磨時間的最好伴侶。
“然後呢？”Charles追問：“你們第一次約會吃了什麽？”
“沒有約會。”Erik搖頭：“當天放學後，爸爸告訴我因為工作再次調整，我們要全家搬去伯明翰了。那個周末我們一直在忙收拾行李的事情，第二周我就去了新的城市。自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Cheggy了。”
Charles吃驚極了：“什麽？沒有初次約會時的小鹿亂撞，沒有教學樓後的初吻，沒有體育課上的偷偷拉手，沒有男廁所裏第一次初嘗禁果？”
“什……？等等Charles，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
Charles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他對這個故事的結尾非常不滿。Erik單方面的對Cheggy一見鐘情，而且十幾年來對他念念不忘，把他的形象植入了一部又一部的作品，可是那個足球男孩連Erik的心意都不一定知道。這份愛意是如此的純潔，Charles完全不覺得嫉妒，只是為Erik感到深深的遺憾。
這原本應該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感情的。
“這麽多年了，你有沒有試着找過他？”
“我沒想過。我只在那學校呆了不到三個月，我總不能闖入學校辦公室讓他們幫我調閱那一屆初中生的畢業檔案吧。”
Charles傾身離他更近一些：“你還記得那所學校的名字嗎？這個城市不大，好的私立學校并不多。我有很多朋友都是私立高中畢業的，說不定能幫到你。”
Erik完全沒報什麽希望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并說出了他入學的時間。那時候他頻繁轉學，很多學校的名字他都忘了，唯有這一個因為有Cheggy的存在令他難以忘懷。
“哦天哪，我的朋友，你絕對……你絕對絕對不知道這有多麽巧合。”Charles驚嘆，他美麗的藍色眼睛盈滿了興奮，美的令人眷戀。“我也是那所學校畢業的，今天你見到的Jimmy也是！天哪我們居然都是校友，而且你讀高中的時候，我正在讀初三，我有那一屆的畢業生同學錄，硬皮精裝配有照片的那種！”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像是現在就要行動：“讓我想想同學錄放在哪裏了，希望我還能找……”
Erik被這意外的發展震驚了，他下意識的拉住Charles的手不讓他離開。“不，我想明天吧。今天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明天咱們再找他吧。”這是他第一次向別人傾訴關于Cheggy的記憶，原本他以為那只能是個回憶了，卻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能重新面對——他不認為自己準備好了。
Charles還想說些什麽，可是他看到Erik的神色後明白了他的緊張。于是他放棄了。
他坐下來，坐在Erik的身邊，腿貼着腿，手貼着手。他向來是這樣的善解人意。“好的，等你準備好了咱們再看。不過如果你确定要看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同學錄我不記得放在哪裏了，我估計要花一周的時間找它。”
“一周？這是玩笑還是真的？”
“你要慶幸我還沒有邀請你去過我家，就是樓梯上的那個。我怕你在裏面會迷路。”
Erik咂舌：“所以咱們下次約會還是只能在這張沙發上？”
“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不要把這種碰面稱之為約會，”Charles玩笑般碰了碰桌上的咖啡杯：“要不然我就不能以此要挾你為店裏的過時書買單了。”
Erik靠過去擁抱了他，并且很自然的低下頭想要親吻他的臉頰。
Charles适時的轉過臉，讓Erik的唇落到了自己的唇上。四片唇相交，咖啡的醇香與茶的清雅相融合，味道不同，卻一樣的讓人感到內心的平靜。這一切自然而然，好像他們已經是相識多年的伴侶。他們接吻時都沒有閉眼，Charles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在Erik眼裏看到自己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