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傅意雪剛開完小組會議, 出來以後同事還在吐槽:“采訪賀雨眠?老大是怎麽想的,賀雨眠那麽好采訪嗎?他現在的行程排到後年了,圈內多少人在等他的獨家專訪, 不出意外,他這次宣傳新專輯的獨家還是耀萊文化的。咱們一個小公司,拿什麽和人家争?外行人來指導內行,幹得就是這些欺負員工的事兒。”

“認命吧。”傅意雪嘆氣,“盡力而為, 拿不到賀雨眠的就找個十八線糊豆, 反正得交差。”

“我先聯系一下賀雨眠工作室。”同事說:“你那邊有沒有門路?”

“我找一下朋友,看能不能聯系到賀雨眠經紀人。”

傅意雪也沒把話說太滿。

她剛入職不到半年, 直接聯系到賀雨眠這樣的大明星,到時候麻煩肯定更多。

同事嘆氣, “也只能這樣了。”

傅意雪回到工位,一旁的同事提醒她, “小雪, 你手機剛一直響, 看見是個陌生號碼就沒接,打了好多次。”

“哦。”傅意雪拿起手機看了眼, 跟同事道了聲謝。

號碼是個陌生號碼,但也是北城的號, 而且打了7個。

她想了一下還是回撥過去,手機放在一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幾秒後對方接起來,聲音沙啞, “喂?”

傅意雪一愣, “你誰?”

“沈淵。”沈淵的聲音很沉, 清冷聲線此刻像結了冰,聽得傅意雪打了個寒顫,她也不知道沈淵怎麽突然給她打電話,但還是保持禮貌問道:“怎麽了?”

“你跟言忱在一起嗎?”沈淵問。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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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提起言忱,傅意雪怕同事聽到,拿起手機往樓道走,“你等一下。”

等到了寂靜無人的樓道,傅意雪才問:“你沒聯系到她?”

“沒有。”沈淵說:“她手機先打不通,現在關機了。”

“那可能是在忙吧。”傅意雪說:“她這會兒不在家住,你不知道嗎?”

沈淵:“……”

他應該知道嗎?

沈淵沉默半晌,聲音愈發沉,“ 那她在哪兒?”

“她參加《金曲之星》了。”傅意雪也沒賣關子,“20號去了節目組安排的酒店,在燕郊那塊,挺偏的。”

“什麽時候的事情?”

“嗯?”

“她報名。”沈淵問:“是什麽時候?”

“蠻早了。”傅意雪說:“差不多是叔叔出事那幾天。”

傅意雪還以為言忱已經跟沈淵說過了,但聽沈淵這話,應當還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這會兒說話也開始警惕,“言寶想跟你說的,但你這段時間……”

“我知道了。”沈淵兀自打斷她的話,“謝謝你。”

他冷靜地道了謝,徑直挂斷電話。

傅意雪:“……”

一臉懵的傅意雪立馬給言忱發消息:【你瘋了嗎?人都進酒店了還沒告訴沈淵?他找你快找瘋了。】

發完以後她又聯系岑星,但岑星沒回消息。

這事兒好像有點糟糕。

岑星是下午才看到那一連串未接來電的。

她們公司出來團建,臨出門時她把手機放在酒店房間充電,等下午回去才看見。

還以為是哪個作者臨時有事找她,結果回撥過去是沈淵。

“什麽事?”岑星問。

沈淵那頭聲音有些喪,“言忱去參加節目了,你知道嗎?”

岑星遲疑兩秒,“知道。”

這話一出,岑星就知道言忱還沒跟沈淵說。

沈淵冷笑,“所以全世界都知道,就瞞着我?”

“她不是那個意思吧。”岑星幫忙解釋:“你最近太忙了,她說想等過段時間再說。”

“可我們昨天還打過電話。”沈淵說:“她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說,但她都沒有。”

岑星不知該怎麽說。

沈淵沉默幾秒,“算了,你忙。”

“哦。”

電話被挂斷,岑星看着跳轉回去的屏幕。

微信上傅意雪發來一連串消息:【沈淵還不知道言寶參加節目,估計要炸了。】

【日!那聲音我聽着都害怕!】

【他倆不會吵着吵着就分了吧?】

【言寶到底為什麽不告訴沈淵啊?】

【而且她手機還關機了,這會兒誰都聯系不上她。】

岑星低着頭戳屏幕:【她自有考量吧。】

其實岑星也不太支持言忱去參加節目。

在現代網絡社會,沒有黑料都能制造黑料。人一旦站在閃光燈下,随之而來的還有對過往的深扒,言忱經不住扒。

她以前沒打算過出道,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突然下定決心去參加。

所以面對她的決定,岑星只能支持。

岑星坐在床上想了會,還是決定很多餘地給沈淵發短信。

【言忱的性格你應當比我清楚,所以別吵架,和她好好說。】

沈淵那邊沒回。

岑星給言忱發消息:【沈淵在找你,忙完快給他回電話吧。】

不知怎麽,總隐隐有些擔心。

沈淵在樓下坐到傍晚。

煙抽了大半盒,偶爾有路過的人盯着他看。

一直抽到嗓子特別不舒服,他才停下。

不管做什麽,心裏都越來越煩躁。

等到天色暗下來,他開車去了藍夜酒吧。

酒吧剛開,人還不多,他坐在吧臺要了杯<迷疊風情>,調酒師阿哲看到他還錯愕兩秒。

“來找言忱?”阿哲一邊從酒櫃裏拿酒一邊問。

沈淵勾着唇笑,“難不成她還在?”

“不在了。”阿哲說:“已經辭職,有段時間沒來了。”

兩人說着話,酒吧的新駐唱樂隊已經來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阿哲打招呼,然後看到了坐在吧臺的沈淵,樂隊裏的架子鼓手是個女生,朝着沈淵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帥哥,一個人啊?要不要喝一杯。”

沈淵眼神都沒給一個,聲音嘶啞,“不喝。”

“不好玩。”鼓手笑了笑。

阿哲把調好的<迷疊風情>放在桌上,朝着鼓手說:“這是我們前主唱的男朋友,你還是死心吧。”

“啊?”鼓手錯愕兩秒,“是那個傳說中長得特漂亮的女生?”

“是啊。”阿哲笑了笑,“不是傳說,是真的。”

樂隊的人互相打趣着去了休息室。

沈淵卻看向阿哲,“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言忱?”

“對。”

“她去參加節目了。”阿哲說:“你不知道?”

沈淵輕嗤,什麽都沒說。

全世界都認為他應該知道,但他偏偏不知道。

他在酒吧裏坐着,看新的樂隊演出 ,看酒吧裏人影交錯。

這世界很熱鬧,但好像空蕩蕩。

一直坐到十點多。

沈淵按照往常的時間走出酒吧,冬天冷,街上行人步履匆匆。

昏黃的路燈照在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沈淵站在原地,目視前方。

那裏沒有言忱。

又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又是在做過承諾之後離開。

她什麽都不說。

沈淵站在那兒,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個笑話。

這麽多年,仍如是。

他喝了酒,打車叫了代駕。

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去租的房子裏,直接讓代駕把車開回了家。

席露在醫院照顧沈長河,家裏空無一人。

進家以後站在玄關處,好似一瞬間回到了12年的5月。

家裏空蕩,屋外大雪。

他什麽都沒有。

這天冷得不同尋常,他一開燈就看到窗外飄起了雪。

場景瞬間重疊。

倒真是應景。

純白的雪花簌簌落下來,在昏黃路燈下顯得格外有美感,從樓上俯瞰,雪和夜色融于一體,是很美的景色。

北城今年的冬雪來得很遲,而且只在地面鋪了淡淡一層,還沒等朝陽日出就已經融化,下了約等于沒下。

但這次的雪不小,看這架勢就是一場大雪。

沈淵站在窗邊,從兜裏摸出一支煙,窗開了一半,雪粒子順着風的方向吹進來。

他咬着那支煙,火光一瞬。

忽明忽暗的火星子亮起,輕輕吸一口,然後吐出,煙霧和飄進來的雪粒子融在一起,倒是很美的景色。

煙抽到一半,兜裏的電話忽然響起。

他不疾不徐地拿出來,屏幕上的備注是:女朋友。

等到電話響了幾秒,他掐了煙,然後才接起來,沒有先說話。

“你給我打電話了?”言忱仍舊是熟悉的口吻,“你太厲害了,硬給我打關機。”

沈淵沒應她這冷玩笑,直接問:“你在哪兒?”

言忱那頭愣怔兩秒,“怎麽了?”

“問你在哪 。”沈淵聲音很冷,“這也聽不懂嗎?”

“不是。”言忱皺眉,“你怎麽了?因為沒有接電話生氣嗎?我今天一直在忙,手機沒有帶。昨晚跟你打完電話太困,所以忘記充電就睡了。”

“所以你在哪?”沈淵又問了一次。

言忱:“你要來找我?”

她不撒謊,但她也沒回答。

就這麽躲避着,

沈淵忽然輕笑,“言忱,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啊。”

“沒有。”言忱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他這麽說一臉懵,一開機看見那麽多未接來電,她就先給沈淵會撥了過去,這會兒手機屏幕頂端才開始往出跳微信消息,她沉默了幾秒打開微信,最先看見的就是傅意雪那條。

——沈淵找你快找瘋了。

“我再問一次。”沈淵聲音愈發冷,“你在哪?”

言忱閉了閉眼,直接和盤托出,“在節目組提供的酒店。”

“怎麽沒跟我說?”沈淵問。

言忱沉默。

她從住進酒店以後就沒歇過。

以前松散慣了,進了酒店以後開始按照節目組的安排做事,從早到晚一刻不得閑。

1月份就要交一首demo,但她這會兒還沒思路,白天在錄音棚待了一天,晚上又被喊過去開小會,一直忙到淩晨才回酒店,腦袋都快轉不過來。

忽然聽到沈淵這麽跟她說話,原本還想解釋兩句,但此刻什麽都不想說了。

于是任由沉默蔓延。

“言忱,為什麽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他盡量平靜地喊她的名字,但處處都帶着刻意的疏離。

言忱眉頭皺得愈發緊,要換做以前的她,肯定二話不說就挂了電話,但此刻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耐着情緒解釋:“你前段時間一直在忙,我就想等你忙完了再和你說。”

“可我們每天都有打電話。”沈淵說:“上次你說有事和我說就是這件事吧。”

“是。”言忱承認,“但當時你爸爸出了事,我沒法再跟你說。”

“為什麽不能說?”沈淵追問。

他一句一句的追問給了言忱極大的壓迫感。

這人向來聰明。

高中時做數學題,一道例題基本上就學會了所有同類型的題,看問題看本質,舉一反三最是厲害。

所以他在樓下待了一天,來龍去脈基本都想得清楚。

這會兒問的話,幾乎每個字都落在了言忱的痛點上。

“為什麽你認定我會攔你?”

言忱沉默幾秒,“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就是這麽做的。”沈淵說:“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我說了是因為你前段時間在忙。”

“但你有無數機會可以說,你都沒有。”

他平靜中帶着壓迫感的語氣快要把言忱壓得透不過氣來,她重重呼了口氣,正要說話,舍友吳珊珊也回來了,她拿着手機去了陽臺,這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雪。

雪粒子從空中落下來,她閉了閉眼,只聽沈淵道:“別人不知道你的過去,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言忱心底那根一直繃着的弦,忽然斷了,但沈淵仍在斷弦上彈奏,“那年五月,那些流言,你确定不會随着你的走紅全部爆出來嗎?言忱,別人沒攔你,你為什麽就敢呢?所以你斷定我會攔你,斷定我一定阻止你,所以……”

“沈淵!”言忱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她心口梗着,一口氣都順不上來,面無表情,但眼淚直接掉下來,“夠了。”

沈淵那頭沉默。

言忱拿着手機,站在陽臺上看漫天風雪,這場大雪好像和12年的那場折疊起來。

大雪仿佛染上了血色。

沉默良久,她擡起手背抹掉眼淚,不想和沈淵吵架。

她做了這麽多,不是為了和他吵架的。

所以她深呼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蜷縮又張開,調整好氣息之後才和他說:“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沈淵咬着一支煙,打火機啪嗒一聲,青灰色煙霧環繞在空中,看着有冷調的美感,他輕輕吐出一口煙,聲音又啞又冷,和這冰冷的雪世界融為一體,

“言忱,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

言忱那頭又是無盡的沉默。

沈淵挂了電話。

一支煙抽完,沈淵關上窗回了房間。

心裏雜亂無序,他剛才那些話說得确實很重。

房間裏的擺設一如既往,他直接打開了唱片機。

随後關掉燈,往床上一躺,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

路燈昏黃,大雪飛舞。

房間裏舒緩的音樂聲覆蓋掉所有的聲音,只隐約傳來一句:“雪地裏相愛,他們說零下已結晶的誓言不會壞。”

作者有話說:

雪地裏相愛,他們說零下已結晶的誓言不會壞。——《不該》周傑倫

今天應該還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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