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空

辦公室外時而傳來幾聲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響。

室內過于寂靜,連呼吸都十分明顯。

梁丘珞猛地咳嗽,如同一顆石頭砸破平滑的玻璃,“嚓”的一聲,玻璃面布滿裂痕,回不去原來的光滑,也回不去原先的靜谧。

鄭璞從椅子上起身,接了一杯溫水,又拿出一盒藥扔給她,“都多久了,你這感冒怎麽還沒好。快吃。”

梁丘珞取了幾片藥和水吞,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是丁蘊和簡星翡。

幾天沒見,簡星翡變了個發色,丁蘊還和記憶中一樣,齊耳短發,很有中性風。

落後幾步的簡星翡越過丁蘊走到鄭璞桌前,把帶來的光盤遞過去,“鄭姐,你讓我們送清唱光盤過來,是不是有什麽工作安排?”

“先坐。”鄭璞用手示意後面的沙發,“暫且沒安排,給你們要光盤就是想先做準備。”

簡星翡問:“什麽事這麽神秘,一點消息也不透露。”

“你都說神秘,那就當不知道吧。我只是聽到一點風聲,率先做個準備,但是希望不大,你們就當沒這回事。”

簡星翡又問:“那如果能成,是我們三人中選一個,還是三人一起。”

“看對方。”

簡星翡:“鄭姐你的想法在其中占多少決定作用啊?”

鄭璞差點氣笑了,每次都要拐彎抹角提醒她別偏心,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多心眼去計較。

“沒有決定作用。況且,我要是有那麽大的權利,直接讓誰去就好,何必還要讓你們都把東西交給我,搞得人盡皆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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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姐你別多想,我只是了解了解情況,沒其他意思的。”

雙方話都留一線,簡星翡這麽能屈能伸,鄭璞也懶得和她扯頭花。

“我這裏就是做個準備,如果有機會會去争取。事情就是這些,你們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去幹自己的吧。”

簡星翡和丁蘊沒多留。

透過磨砂玻璃,看着兩人的身影從走廊上離開,梁丘珞說:“璞姐,如果這事真的有什麽結果,你盡量考慮她們兩個吧,不用管我。”

鄭璞也不知道是該氣她還是心疼她。

別人削尖了腦袋都要往裏鑽,她卻時時刻刻想要避開那些本可以屬于她的機會。

鄭璞嘆氣:“你這個也不想,那個也不要,是不是只有霍雲祁才能提起你的興趣?”

哪壺不開提哪壺。

提到霍雲祁,梁丘珞憂傷地望了望天花板。

燈照得她眼睛有些花,視線模糊了,過去的記憶反而清晰了。

尤其是那天加了好友沒過三分鐘就被删除的事,在大腦中是別樣的閃亮。

看她這反應,還以為戳到了她痛處,“……涼了?”

随即,手機上收到幾條梁丘珞發來的截圖。

“你看。”

打開僅掃了一眼,鄭璞哈哈哈地笑了出來。

這笑越來越誇張,她拍着腿,那狀态生怕下一秒就提不上氣兒了,“講真,就你後面這幾句話,不删你删誰。”

“我就開玩笑,他居然删得那麽果斷。”

“那你再像之前一樣死皮賴臉地加回去呗。”

“說得也是,”梁丘珞點頭,猛然覺得哪裏不對,大聲抗議,“我哪兒死皮賴臉了!”

晚十點,榕城「迦藍」酒吧。

正是生意興旺的時候,加上開業第一天的免單活動,全場爆滿。

旋轉彩燈在牆壁上映出多色光點,DJ帶起來的節奏越嗨,越多的男女結伴着下了舞池。

包廂裏,酒過一旬,空氣裏彌漫着微醺的氣味。霍雲祁單手托着一個高腳杯,紅酒在裏面氤着光圈,随着杯子的輕晃而動。

一個穿着性感的女郎過來坐到他身旁,人體溫度傳過來的同時,還帶了一股清新的水蜜桃香。

味道不刺鼻,但是像小姑娘用的,幼稚。

那女人端酒碰了一下霍雲祁的酒杯,舉起自己的,說:“霍少爺,怎麽你每次來聚會都一個人坐在一旁,不無聊嗎?”

霍雲祁沒看她,把酒杯放在桌上,眼尾一挑,“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找不無聊的事做。”

女人笑笑:“別那麽冷淡嘛,我聽他們說你最近開始拍綜藝了,以前不是都不接的?”

“與你有關?”

連着被嗆了兩句,女人臉上有些挂不住,捏着杯柱的手緊了幾分。

恰好,一通電話打進來,霍雲祁拿着手機起身出了包廂。

女人看着他的身影,把酒杯“哐”的一下砸在桌上,杯柱承受不住這股力,一下斷了。

旁邊有人問:“怎麽了?”

女人的眼中氤氲起一陣水汽,“什麽嘛,當我們都要捧着他啊?”

那人說:“那是晏氏的獨子,你找誰不好幹嘛要去招惹他。”

霍雲祁自然不知道別人的這小脾氣,他走到外頭走廊上,接通電話,聽到應季同問:“雲祁,你在哪?”

“丁善的酒吧開業,我過來捧個場。”

“哦哦,那我去接你嗎?明天還要去霧城跑通告,你別喝酒耽誤了。”

“我知道。”霍雲祁倚在走廊護欄上,眼神不經意往下面人海中一瞥,稍稍一怔。

梁丘珞?

手機裏應季同還在問:“我現在去接你嗎?還是再等一會。”

“再等會兒吧。”

酒吧裏人多,梁丘珞繞過身旁的卡座離開時,還是特意去側身避讓迎面走來的人。

終于脫離了最擁擠的地方,她面向出口,走了兩步,一個高大清隽的身影猛然闖進了視線中。

大抵是那個身影太過耀眼,出現的瞬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刺耳的歌聲,舞池裏激動的叫喊好像一瞬間就被屏蔽在外,明明是一個煙火氣息濃重的環境,他還是像記憶中那樣,清冷又幹淨,身遭好像都辟出了一塊與四周氛圍格格不入的範圍。

梁丘珞小跑過去,輕聲喊:“祁神?”

霍雲祁聞聲望來,看到女孩眉眼彎彎,語氣裏透露幾分驚喜,“好巧啊。”

霍雲祁:“嗯。”

“我過來給璞姐送東西,沒想到能遇上你。”

女生情緒激昂,霍雲祁卻是淡淡。

又是一聲“嗯”。

梁丘珞以為他還在氣昨晚在微信上她講的話,态度變得更殷勤了,“你這是要離開了嗎?如果喝了酒我可以代駕。”

“只是出來透氣。”

“那我陪你一起吧。”

霍雲祁好笑,“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想和你一起的?”

面對他的百般刁難,梁丘珞一點也不氣餒。

她擡起眼簾,嘴唇輕勾,原是空靈的聲線音感冒有些粗啞,“我的直覺告訴你這裏想。”

說着,梁丘珞伸出食指,點了點霍雲祁的心口。

DJ的音樂正好換了另一首,更為瘋狂的前奏鼓動着耳膜,酒吧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狂歡,唯獨這一隅,沉浸在專屬他們的氣氛裏。

半晌,霍雲祁嗤的一聲笑出來。

“無聊。”

說罷,他轉身折回去,梁丘珞連忙跨步到他面前,“那就不一起透氣了,但是……你把我放到你的好友圈裏透透氣好不好?”

霍雲祁斂目,“想要我加回你?”

梁丘珞點頭。

霍雲祁:“拿出點誠意。”

……?

怎麽加個微信好友搞得這麽隆重。

梁丘珞突然被難住了。

看看四周,這裏也不是什麽表示誠意的好地方,總不能在這種随時被圍觀的地點來一個深情告白吧?

思考之際,梁丘珞看到酒吧中間的舞臺,心生一計。

“好,馬上給你表現誠意!”

她折回酒吧裏,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你找個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等我一下。”

吩咐完,一頭鑽進了人海裏。

跑到舞臺邊,旁邊的DJ們還在邊抖邊打碟,梁丘珞從包裏拿出一張光碟。

她給鄭璞送光碟來的時候,漏了這張,剛好是她清唱的《星空》。

梁丘珞從包裏掏出一千塊錢現金,找了個人:“兄弟,幫個忙,能不能讓我上去唱首歌,然後你們在旁邊幫我放這個。”

那DJ一愣,“草,你假唱?”

“管他假唱真唱,情真不就了嘛?”梁丘把錢往桌上一推,單臂撐着下巴,笑得人畜無害,“幫個忙呗?”

DJ:“……這事兒包我身上了!”

應梁丘珞所說,霍雲祁找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卡座。

在酒吧二樓,是丁善私心設計的VIP坐席,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清下面的情況。

他剛入座,侍應生知道這是老板的好友,畢恭畢敬地上來詢問他要什麽。霍雲祁擡手表示不用,手臂垂下的那一秒,猛地停在半空中,瞳孔也在瞬間微縮。

酒吧中央的舞臺上,梁丘珞不知道從那借來一頂黑色帽子,抱着一把電吉他從旁邊走上來。

她坐到上面的高腳凳上,一只腳伸直,一只腳踩腿,把吉他放在腿上,輕輕撥了撥弦,然後對着立式麥克風說:“迦藍的朋友們,晚上好啊!”

興許是她的出現突然,下面的回複稀稀拉拉。

梁丘珞顯然是有這方面控場的經驗,繼續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今天是酒吧第一天開業,如果有人想趁着這個好日子送出一份禮物,我來幫你們打個頭陣好嗎?”

她的聲音輕盈婉轉,柔和中又帶着一陣蠱惑的力量。

這回,回應梁丘珞的聲音足足有剛才兩倍高,緊接着BGM聲音一起,場內立馬響起一片的尖叫。

是霍雲祁在成名曲之後發布的一首情歌,《星空》。

這首歌當年席卷大街小巷,加之霍雲祁的人氣,現場他的粉絲都沸騰了起來,已經開始跟着前奏哼唱。

梁丘珞一個人坐在舞臺上,手指靈動地撫弦,誰看了也許都不會相信她有四年多的時間沒有碰過吉他。

霍雲祁單手支頤,目光沉沉地望着下方。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閑裝,鴨舌帽帽檐将臉給遮在陰影中,手指在吉他上撥弄,歌聲一起,清脆的嗓音勾着人的耳朵,把神志也勾去了大半。

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六年前巴爾的摩的那個街角。

父親的死因讓他在剎那間陷入絕望,做出了一個極其沖動又絕望的決定。

前去做了斷時,他偶然在街頭一隅看到那個抱着木吉他唱歌的少女。

如現在一般,她戴着一只幾乎遮住了眼睛的鴨舌帽,把天地當做舞臺,盡情忘我地歌唱。

憂郁婉轉的歌聲纏綿,好似在訴說她掙紮的平生。歌曲終了,少女挎着吉他背包,望着他的方向,帽檐陰影下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她說:“你要是喜歡這首歌,就努力熬過今晚,明天我還在這裏給你唱。”

彼時,他好像忘記了自己的目标,只是在大腦裏不斷回想。

她勸說他熬過一晚的原因,是不是曾經和他一樣,有無數個夜晚為了生存徹夜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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