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過往
不玩娓娓道來, 就直接放王炸了。
霍雲祁默了片刻,擰眉。
今早分明還看見了梁丘冉, “可她母親……”
應季同繼續解釋:“梁丘冉當時的确是自殺了,不過發現得及時,送醫院搶救了回來。那天正好是Sunness公演,梁丘珞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後臺準備上場,你也知道,舞臺的表演時間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當時要到她solo,被催着上了臺,結果你也知道……”
“那個情況根本走不開, 被催着上臺solo, 結果發生了那次的演唱車禍事件。”
所以在那之後, 梁丘珞便沒在舞臺上表演過。
霍雲祁問:“她母親為什麽要自殺?”
“具體情況我也是從別人那裏打聽的, 據說是不允許梁丘珞走這條路,母女倆僵持了很久, 後來,她母親想不開, 選擇了這樣做吧。”
“就為了逼她?”
“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太少, 應季同也是根據自己得到的消息整合猜測, “畢竟涉及到人命的事,創銘也怕爆出來造成什麽影響,沒有透露出任何風聲給媒體,我前段時間去梁丘冉當時住的醫院問了問情況, 找到一段視頻。”
“什麽視頻?”
經紀人頓了頓,“确定要看嗎?”
霍雲祁伸出手,語氣不容拒絕, “給我。”
應季同還是有些猶豫。
他作為經紀人,看到梁丘珞這麽好的一顆苗子頹廢成今天這樣都覺得可惜,更何況是霍雲祁。
霍雲祁又喊了一聲:“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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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應季同找到那段視頻,把耳機和手機一同遞了過去。
五年的時間,足夠很多電子産品更新換代,以前的視頻放到現在,能看清人就不錯了。
加上拍視頻的人還一直抖,畫面不停地左右搖晃。
雖然拍攝出來的效果不好,但還是能看得清兩人的動作。
其中一人穿着病服坐在床上,一直搡着跪在地上的女生,女生不肯放開她,她便狠狠踹了兩腳。
刺耳的哭聲夾雜在旁邊的議論中,伴随着電子産品的雜音,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
“你滾!……既然要唱歌那就給我滾!讓我自己去死,讓我去死好了!”
另一道聲音響起,的确像是梁丘珞的,“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不好。”
“是你逼我的,梁丘珞,我要死都是你逼的!你要唱歌就別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唱了,我以後都不唱了。您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真的不唱了。”
女人明顯不信,抓着枕頭悉數砸在女生的頭上,又一把扯掉手上的輸液管,繼續歇斯底裏,“你和你爸爸都是騙子!我不會再信你了,你滾!”
“媽,你別這樣,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上舞臺了,你別這樣……媽!”
兩人一直僵持不下,梁丘冉發瘋似的推開梁丘珞,梁丘珞只能向她磕頭、哀求,一遍遍地重複“再也不唱歌”了。
凄苦的哭聲穿透屏幕,像一把把刀剜在他心間。
終于,屏幕中拍到醫生護士趕來,這段宛如淩遲般的視頻結束了。
霍雲祁感覺自己像被困在一個密封的罐子裏,空氣一點一點抽走,唯獨只剩下梁丘珞字字泣血的哭喊。
他把手機還給應季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粗粗喘了兩口氣。
瞥見右手邊圓桌上的電腦,他随手從裏面點出一段視頻,是梁丘珞剛出道時的一首solo曲。
也正是她後來演唱出事的那首。
年僅19歲的少女坐在高凳上,頭戴一頂俏皮的報童帽,抱着吉他邊彈邊唱。
追光燈落在她的身上,眼裏像含了一片星空,滿足和耀眼的笑容讓人無法忽視,任何事物與她相比,都失去了本該的色彩。
她天生就适合舞臺,天生就應該站在這個舞臺。
梁丘珞走出錄制片場。
榕城一月的風似刀,迎面刮來擦得面頰生疼。戴上口罩,她走了兩步,在旁邊的花壇前找了片地坐。
夜幕降臨,路旁的燈已經點亮,她茫然地盯着燈芯,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幹些什麽。
霍雲祁應該很生氣吧,他那種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可她聽到段亦珊那樣親昵的叫他時,就說不清的煩躁郁結。
小姑娘長得真可愛,聲音甜,又乖巧,小時候肯定是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的,未來還會有幸福美滿的婚姻。
梁丘珞抹了把臉。
明明昨天她聽到別人議論霍雲祁要當上門女婿她還可以幸災樂禍地調侃,這才過了一晚,就什麽都不一樣了。
抿了抿唇,被路燈照射的眼睛有些疼,她阖上雙眸,稍稍平複一下心情,站起了身。
反正生活已經夠糟了,再糟也不過如此。
向着馬路邊走,梁丘珞擡手攔了輛出租,邊開門邊報上桐林灣的地址。
屈身進車時,一股力突然拽住右手臂,生生止住了她的動作。
梁丘珞轉過頭,看見霍雲祁冷峻的容顏。
沒戴口罩也沒戴帽子,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在路邊。
梁丘珞被吓了一跳,趕緊把自己的口罩拿下來給他戴上,“你幹什麽呢!怎麽不喬裝一下就出來了?”
就霍雲祁這張臉,走在路上,十個人見了九個人知道,還有一個老奶奶會指着說“這不是那誰誰誰嗎”。
霍雲祁垂了垂眸,看着蒙在口鼻上的口罩,心頭的郁結霎時間消了。
司機等了一會沒看到梁丘珞上車,在裏頭問:“小姐,你還走嗎?”
梁丘珞屈身道歉,“不好意思,我這邊突然還有事,您先走吧。”
“真是,這不浪費人表情嗎。”
司機罵罵咧咧地開着車走了。
霍雲祁拉着梁丘珞的手,一路把她帶回錄制片場。
其他嘉賓的錄制已經開始,沒進入工作狀态的只有寥寥幾人。
霍雲祁一路暢通無阻,帶着梁丘珞去了盡頭處的休息室,巨大的關門聲在長廊上回蕩,目睹全程的段亦珊激動得臉都紅了,“卧槽,好霸道,我好愛!”
一旁的助理:“……”
霍雲祁把梁丘珞拉進休息室,一手掌着她的肩,把人摁坐在椅子上。
椅子有滑輪,輕輕一推,椅背便抵着桌子。青年順勢俯下.身,一手撐在桌沿,一手握着椅子扶手,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的梁丘珞。
被他困在椅子上,狹小的行動空間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梁丘珞被迫擡頭看霍雲祁,他面若冷霜,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模樣,用着完全無法商量的口氣道:“去唱《野望》的片尾曲。”
剛才一個人在外面想了想,梁丘珞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再用針尖去對他的麥芒。
平靜道:“我不想去。”
“是不想,還是不敢?”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她的回應平緩,霍雲祁的聲音也跟着柔和下來,“梁丘珞,你要逃到什麽時候?”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母親不讓你唱歌,你就不是在逃嗎?你看,你連自己是怎麽想的都不敢面對。”
“……”
梁丘珞怔怔地看着霍雲祁,放在腿上的手輕微抖動。
把衣服下擺攥在手中,梁丘珞低下頭,感覺喉頭發苦,就連嗓音也是苦的,“你知道了?”
“嗯。”
“那何必還來問我。”
霍雲祁擡起梁丘珞的下巴,強迫她和自己對視,“那你告訴我,究竟想不想去。如果不想,我不會逼你,但只要你想,其他所有事我可以幫你解決。”
一支船槳拍下,激起一片水花,攪亂了一池春水。
梁丘珞覺得,此時的自己,就是那一池被攪亂的春水,他的每一個字像濺起的水花,一滴一滴落在水面,漾開波紋。
淚花盈在眼眶中,将掉未掉。
從小到大,她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告訴她,想去就去。她不用瞻前顧後,不用考慮別人,只用遵從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梁丘珞哽咽着,輕輕一笑。
休息室的門在這時被敲響,應季同在外頭喊:“雲祁,雲祁?”
他本就是推了點錄制的時間,太久不過去,會影響整體的進度。
霍雲祁直起上身,卻好像舍不得走開,用手撫了撫梁丘珞臉側,問:“忙着回去嗎?”
梁丘珞怔了一秒,搖頭。
他笑了笑,眉眼帶着喜色,“等我。”
“好。”
霍雲祁走後,梁丘珞依舊覺得暈乎乎的,仿佛走在大街上,被人拉着說你中了一百萬,怎麽都要把錢塞給你。
感覺就是不真實,非常不真實。
她摸了摸臉側,青年指尖的體溫似乎還有些許殘留,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迷迷糊糊間,鄭璞從外頭開門進來。
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說:“是誰給我說下不了手的?”
梁丘珞眼神呆滞:“啊?”
“我記得有個人,可是告訴我‘霍雲祁太乖了,姐姐下不去手’。”
梁丘珞傻笑:“我就喜歡乖的。”
鄭璞瞪她,“老實交代,都說什麽了?”
梁丘珞簡單描述了一下剛才的事,順帶把這段時間沒透露的消息一股給倒了出來。
不聽不知道,一聽吓一跳。
前後還沒半個月,誰能想到這關系居然是突飛猛進,都去酒店開房……看煙花了。
鄭璞苦思冥想很久,千言萬語化成一句:“瑞思拜。”
晚上的錄制到十一點才結束。
梁丘珞等霍雲祁收工,和他一起回了桐林灣。
關系的進展就是一瞬間的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去的這段路程梁丘珞都覺得有趣無比,不管是外頭閃過的風景,還是後視鏡下吊着的平安符,都有了別樣的色彩。
車進了桐林灣小區,在老地方停下。
梁丘珞還在副駕駛上沒動靜,霍雲祁看過去,就見她呆呆地看着窗外,嘴角噙着笑,不知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了。
他咳嗽一聲。
梁丘珞應聲望來,“感冒了?”
霍雲祁又清了清嗓子,故意怼她:“坐上瘾,舍不得下車了?”
梁丘珞調整坐姿,雙手抱胸,“上千萬的車呢,多坐一秒就是賺到。”
被她這故作姿态的模樣逗笑,霍雲祁說:“要不要我給你抱床被子來,你在這裏安個家?”
“倒也不必這麽客氣哈,”梁丘珞越說越想笑,最後實在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夠了,才又說,“好啦好啦,我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
說完,她解開安全帶,就要下去,霍雲祁卻喊了聲,“等等。”
“下周六晚我要去參加一場生日會,你陪我一起。”
梁丘珞停下開門的動作,“你朋友的嗎?”
“嗯。”
“我去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霍雲祁說,“他們總會邀請一些不規矩的女人,我不太喜歡。”
梁丘珞挑了挑眉,把臉側的頭發撥到耳後,眼波流轉,語氣輕佻,“那我就規矩了?”
知道她要這麽講,霍雲祁從鼻腔裏擠出一聲笑,轉過來看她,“你要不規矩也行,別光嘴上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