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乍聞此言, 如錦一臉訝異,說道:“聽聲音, 好似是三爺。這會子, 他跑來做什麽?”
卻聽外頭如素大聲說道:“奶奶才起身,又病着, 不方便見人。三爺是個男人,怎好往奶奶的閨房裏闖?!”
顧忘苦在外頭說道:“就是因着嫂嫂病了, 所以我才特來探望。”
話音才落, 便聽如錦驚呼了一聲,就見一男子大步邁進內室來。
姜紅菱主仆二人不防他竟然硬闖, 登時吃了一驚。
如素連忙迎上前去, 張口斥道:“三爺當真是無禮, 奶奶沒說請, 就自己進來了,成什麽道理?!”
顧忘苦連瞧也不瞧她,一雙眼睛只盯在炕上的女子身上。
姜紅菱才起身, 穿着一身家常衣裳,藕荷色對襟絲綢夾衫,軟黃色素面蓋地裙子,一雙小巧的秀足套着羅襪, 穿在繡花拖鞋之中。一頭青絲亂挽了一個纂兒, 斜插着一支白玉丹鳳釵,并無別的裝飾,倒将頭發襯的烏油也似。許是因病着, 那張豔麗冷媚的臉上帶着幾許憔悴,明淨的雙眸裏沒有了往日的冷清,水一般的泛着光澤,卻顯出了幾分嬌弱來。
姜紅菱見顧忘苦竟然不經通報,擅自就闖了進來,一雙賊眼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亂轉,心中恚怒不已,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笑道:“三爺這是什麽意思?小叔子亂闖大嫂的屋子,哪家有這樣的規矩?!”
顧忘苦桃花眼一彎,薄唇微抿,緩步上前,說道:“聽聞嫂子病了,所以我特來探望。”說着,竟然走到炕邊,硬在一邊坐了,低低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分彼此。嫂子,又何必見外呢?”
姜紅菱不曾料到他竟敢當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前如此放肆,又驚又怒,向旁挪了挪,斥道:“男女有別,這算什麽樣子?!快給我下去,不然仔細我告訴老太太,你竟敢調戲寡嫂!”
顧忘苦絲毫不懼,淡笑說道:“嫂子若想去說,盡管去說就是了。我倒是想瞧瞧,老太太會如何處置?多半,會請大夫來給嫂子看看腦子罷?”
姜紅菱心底微微一震,顧忘苦說的不錯,如今侯府這邊只餘顧忘苦一個獨苗,将來前途多半都系在此人身上。而她自己,不過是一屆孀婦,于侯府可說毫無用處。哪怕她當真告到了顧王氏跟前,侯府為顏面起見,大約也會颠倒黑白,将全部的罪責都歸咎在她頭上。
畢竟,上一世為了區區一塊貞節牌坊,侯府都能将她随意沉井,還有什麽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心中雖是這般想來,她面上倒是不肯輸了氣勢,依舊冷冷說道:“三爺這是什麽瘋話?!侯府門第,怎能容得下這樣的腌臜事!就算老太太息事寧人,少不得也要罰三爺一回,這又是何苦?你快些出去,我便當此事不曾有過。”
顧忘苦看着她那色厲內荏,強撐鎮靜的模樣,冷媚自持的臉上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懼色,豐韻成熟的身軀裹在夾衫之下,雖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胸脯卻是比尋常婦人還要渾圓飽滿,湊在近前,更有一絲幽香襲來,悠遠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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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身上發癢,心底那放浪念頭越發不堪起來,低聲調笑道:“嫂子就別裝正經了,只要二哥一來,管保嫂子就軟了。有便宜大家讨開,這樣厚此薄彼的,有什麽意思?”
姜紅菱啐了一口:“你自己下作,當旁人都如你一般麽?!我和二爺什麽事也沒有,你別這樣瞎猜亂說。這話若傳出去,我也就罷了,你讓二爺如何自處,往後又怎麽說親?!外人又會怎麽說咱們家?!你臉上,又有什麽光彩?你不顧惜旁的,總該顧念侯府的顏面罷?”
顧忘苦當然不信她這番言辭,口裏依舊不幹不淨:“嫂子這話,只好糊弄三歲的娃兒去。奸/夫/淫/婦,都說清白。”
姜紅菱見他左來右去只是這些鹽少醋多的言語,倒有幾分無奈,開口問道:“三爺今兒是為什麽過來的,莫不成是特特跑來調戲我的?!”
顧忘苦唇角微彎:“進門時我便說過了,聽聞嫂子落水病了,我心中挂念,所以特來瞧瞧。見嫂子這般精神,我也就放下心了。只是還有一句話告訴嫂子,侯府的家業将來必定是我來繼承。任憑你現下如何,将來還是要落在我手上。耍這些小手段小聰明,根本無濟于事。”說着,他湊到近前,壓低了聲量:“大哥死的早,嫂子難道就甘心空守一輩子麽?當真可惜了嫂子這般的美人兒!何況,嫂子又沒有孩子,現下雖還好,侯府也不會少了嫂子的衣食,可到底晚景凄涼。三弟心裏很是傾慕嫂子,嫂子若肯委身于我,還怕終身無靠麽?”
姜紅菱同他是打了一世交道的,雖早已知曉他是個無恥之徒,但這般當面戲辱,她依然壓不住心底怒火,拿起桌上的盞子朝他身上砸去,又啐了他滿面,厲聲斥道:“滾出去!”
顧忘苦不躲不閃,任憑那茶碗砸在身上,茶水浸透了衣裳。他也料到這女子不會輕易就範,倒也不甚意外,起身冷冷掃了姜紅菱兩眼,意興瀾珊道:“三弟是一番好心,嫂子還是好生想想。”
言罷,他也不同人告辭,徑自出門而去。
姜紅菱坐在炕上,驚懼氣恨交織在一起,俏臉發白,身子也禁不住的輕輕發顫。
雖則一早就知道這厮是個無恥的無賴,對自己存着下□□/欲,但如這般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前來挑釁調戲,上一世可是從未有過。即便是那次後花園裏,他意圖強辱于她,也是趁着夤夜無人之時。
這一世,為何他竟會放肆到這般地步?
如錦在旁驚得面無人色,待顧忘苦出去了,慌忙走去關上了門,走回炕邊。正要問話,卻見自家主子身軀發顫,一臉驚惶,只得先去倒了一盞熱水回來,說道:“奶奶吃些熱湯,且壓壓驚。”
姜紅菱喝了一碗熱湯,定了定心神,方才低聲問道:“外頭可有旁人?”
如錦曉得她所問為何,出去看了一眼,回來說道:“奶奶放心,并沒有什麽人。”
姜紅菱心下微安,将碗放在桌上,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再也沒了胃口,只說道:“都收拾下去罷。”
如錦曉得主子心裏不痛快,也不敢多說什麽,一面收拾,一面就道:“這三爺當真是狂妄無禮,說的這都是些什麽話!也沒個避諱,若是給人聽了去,叫奶奶在府裏怎麽做人?”說着額,又問道:“奶奶,今兒這事可要告訴老太太、太太?”
姜紅菱神色黯然,搖頭說道:“不必了,沒有意思。”
如錦心底焦躁,說道:“奶奶,這事兒若是忍了,三爺只怕更要沒個忌憚了。”
姜紅菱沉聲道:“他方才有句話倒是沒錯,侯府現下只剩他一個了。任憑他怎樣,只要不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來,上面這些人是不會将他如何的。這事當真要捅到老太太跟前,他顧忘苦不會如何,反倒會污了我自己的名聲。”
如錦急躁道:“那不然,難道就任憑他随意欺淩奶奶麽?”
姜紅菱咬唇不言,顧忘苦所說,也是她一塊心病。
這些日子以來,她日夜寝食難安,便是不知如何是好。就算現下她能将李姨娘鬥倒,那又如何?侯府只有顧忘苦一個男丁,将來自己還不是落在他手中?
思來想去,她忽然想起顧思杳來。
重生以來,他對她似是頗有親近之意,雖是不知他是何用意,但顧思杳總是強過顧忘苦。這兩日聽人談起,他近來時常出門,西府那邊官場上人情往來,差不離也都是他出面了。上一世他對爵位并無心思,但保不齊這一世他就沒有這個心思。
與其将來落在顧忘苦手中受辱,那還不如現下就襄助顧思杳。
姜紅菱秀麗的臉上掠過一陣陰霾,貝齒輕咬紅唇,盤膝垂首不語,日光透過窗棂灑在那件藕荷色絲綢夾衫上,泛出柔和的光澤。
她想了一陣,說道:“昨兒晚上,有個孩子在我窗戶外頭晃了一下,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穿着一件碧青色的衫子。你着人在院裏好生問問,找出是誰,帶到我這兒來。”
如錦不知她為何忽然要找此人,也沒有多問,只說道:“這個容易,我問問院裏掃地的媽媽們就知道了。”
如素走進門來,問道:“奶奶,三爺送了些點心補品來,都放在外堂上,問怎麽處置?”
姜紅菱想也不想,揚聲就道:“都丢出去喂狗!”
顧忘苦出了洞幽居,擡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日頭,不覺輕輕一笑,那張輕薄狂妄的臉上倒現出幾分喜不自勝的神态來。
不知為何,這女子越是抗拒他,他便是興奮,看着那張俏臉上出現驚怒惶恐的神情時,他竟覺得血脈偾張的難以自持。
要幾個漂亮女人的身子,于他而言,不是什麽難事。但能有這般滋味的女人,倒是難得一見。
雖說姜氏早晚都會是他的,但他就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想來戲弄她。
那些唯唯諾諾,只會奉承于他的女人,他早已膩煩了。他就是想看着,這個漂亮要強的聰明女人,耍盡了心機手段,最終還是要臣服于他時,那不甘屈辱的樣子。那滋味,想必如美酒一般,令人沉醉罷?
只是,她不會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罷?
這念頭只在顧忘苦心頭掠過,他便搖頭輕笑。似她這樣剛強的女人,又怎會輕生?
心裏盤算着以後,仿佛一切都已在自己掌握之中。顧忘苦得意的哼着民間小調,緩步離去。
因顧王氏有交代,蘇氏便打發了人到碼頭去問。誰知侯府的家丁到了碼頭,卻撲了個空。打聽之下,方才知曉那船夫一家子畏禍,昨日便連夜起帆,往下游去了,如今也沒人知道他們走到了何處。
顧婉受了驚吓,夜間便發起了高熱,也病倒了。
侯府一夕間便生出兩個病人,請醫抓藥,親族裏知曉此事,女眷們便都上門走動探望,人情往來,流水不歇,當真鬧得人仰馬翻。
李姨娘被下了禁足令,家務如今皆歸蘇氏掌管。
蘇氏多年不執掌家事,諸般不熟,偏巧近來事情又多,除去府中日常流水采買,還有女學那檔子事。這關頭上,姜紅菱與顧婉又都病下了,她沒了幫手,弄得七零八落,撿起這個丢下那個。府裏管事的幾個大娘子,見太太不熟家務,又是個面軟好說話的,便紛紛打起了擂臺,賬目上做鬼,采購東西以次充好,反倒跟上頭說行情漲了,多拿銀子。底下的人也有樣學樣,夜間值宿,賭錢吃酒,或丢下門戶蒙頭大睡,無般不有。
顧王氏又不時遣人來問消息,既打探姜紅菱與顧婉病情,又問那船夫一家子可尋着了。
蘇氏真真恨不得生出十只手來,也料理不清這家中的雜務。
顧文成歸家,見家務亂成這幅樣子,又聽聞女兒兒媳病倒,便将蘇氏訓斥了一通,直言她無事生事,管家無方。那蘇氏自知理虧,在顧文成面前又是一向擡不起頭的,只是低頭聽訓。
顧文成看不上她這幅樣子,晚間就還到李姨娘處歇着了。
李姨娘歡喜的如同天上掉下了個寶貝,顧文成不進她屋子,也很有一段時日裏。極盡力氣奉承了一番,晚間收拾了歇下,枕上卻是再無事端。
李姨娘知道顧文成那件毛病,自己也生了一子一女,那心思早已歇了。顧文成也是喜她知趣兒,方才獨寵了她這些年。
李姨娘放了帳子,在他顧文成身側躺下,翻了個身,柔聲問道:“聽聞大奶奶和姑娘都病了,怕太太一人忙不過來。不如老爺去說說,我出來與太太打了個下手也好。”
顧文成已有了幾分睡意,聽了她這話,又睜眼說道:“老太太親口下的你的權,我不好去說的。待消停兩日,憑她鬧去,等亂的不成樣子,老太太自然還叫你管。”
李姨娘聽了這話,也覺在理,便也不曾糾纏,就此睡下,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