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顧武德見了這些物件兒, 頓時勃然大怒。此事若然是出在旁人的身上,他還要疑上幾分, 但出在程水純屋裏, 他卻不由不信。

原來,當初他讨程氏時, 亦非正道上來的。

那時候,機緣巧合, 未出嫁的程氏結識了喪妻不久的顧武德。程氏為了巴上顧家, 頗使了些手段。顧武德同她,是無媒茍合, 未曾成親便先弄出了事來。此事于顧武德, 原不算什麽。他常年游走花街柳巷, 照顧的生意, 也很是不少。然而程氏不比那些下三濫女子,程家門第雖不高,到底也是清白官宦人家, 這種事可不是拿銀子就能抹平的。顧武德又是個好色之徒,貪戀着程氏年輕貌美,最終便是讨了程氏做續弦。

因着程氏當年所為,程家出來的女兒做下這等勾當, 顧武德也并不奇怪。畢竟, 上梁不正下梁歪,程家的家風大約就是如此。

然而,此事出在他自家身上倒沒什麽。但如今他已為人父, 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女兒尚未成年,兒子又未娶親,程水純将這些東西弄到家裏來,不是帶壞了女兒,便是要勾搭兒子,他怎能容忍。

蘭姨娘看着顧武德臉色,輕聲道:“這表小姐……”

顧武德臉色陰沉,張口斥道:“什麽小姐,根本就是個淫//婦!”

蘭姨娘聽了這話,倒不好接口,轉而說道:“那眼下,老爺預備如何處置?這程姑娘是太太的侄女兒,且不是咱們家裏的人,倒不好怎麽樣的。”

顧武德面上陰沉不定,沉吟了半晌,方才說道:“她現下在何處?”

蘭姨娘說道:“我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便将她暫且關在她住處了,留了兩個妥帖的人看守。”

顧武德便道:“将她送回程家,程家人但問起來,便要他們自己問他們家女兒去。”說着,略頓了頓,又道:“為免她胡說八道,把她捆了,将嘴巴也封了,不許她撒潑混鬧。”

蘭姨娘應了一聲,又道:“只怕太太回來要問。”

顧武德一臉陰霾,斥道:“她回來,我倒還有話要問她!”

蘭姨娘得了吩咐,當即出門,點了兩個健壯的婦人,便往程水純住處行去。

走到屋舍跟前,卻見那兩個看守的家人媳婦都在門上站着。

蘭姨娘上前,低聲問道:“裏面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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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媳婦回道:“沒什麽動靜,也不見她鬧。”

蘭姨娘點了點頭,推開房門,踏進門檻。

走到屋中,只見程水純坐在桌旁,兩眼微紅,臉上倒是一副鎮定的神色。

蘭姨娘上前,淺笑道:“姑娘真是好心性,出了這樣的事情,倒像沒事一般。誰家的孩子,能有姑娘這等好膽魄?”

程水純亦笑了笑,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家裏的醜事被我知道了,把這些東西栽派給我,硬給我捏罪名。你們這樣的人家,最能藏污納垢,什麽污穢肮髒之事行不出來?”

蘭姨娘輕哼了一聲,斥道:“但憑這一句,就該打嘴。這些東西都是從你屋裏查抄出來的,倒硬推在旁人頭上。所謂淫/婦愛咬群,這話果然不錯。”

程水純臉上一紅,張口回道:“呸,你們罵我是□□,不知道你們家少爺竟敢偷嫂子!你們家裏的醜事被我知道了,現下要遮蓋,就硬往我身上栽派罪名!”

這話一落,屋裏這些人倒面面相觑,顧思杳是西府的長子,上頭并無哥哥,又哪來的什麽嫂子。若說老爺顧武德,更是無稽之談。

蘭姨娘笑道:“姑娘大約是急瘋了,為了給自己洗刷罪名,連這等瞎話都編的出來。我們少爺上頭沒有嫂子,又往哪兒偷去?”

程水純獰笑道:“他這邊沒有,侯府那邊可是放着個寡居的堂嫂!顧思杳和那姜氏不幹不淨,被我聽見了,所以才弄出這樣的手段來擺布我!”

那些家人聽了這話,臉上不覺顯出些異樣神色來。

蘭姨娘微微挑眉,當即說道:“這話更是荒唐可笑,二爺平日裏鮮少過那邊去。大少奶奶又是個孀居的婦人,也罕有出門的時候,又怎麽勾搭?你自己不要臉也就罷了,現下還要血口噴人來污人名節?”說着,便喝令道:“你們都愣着做什麽,手被捆着了不成?!”

跟來的仆婦當即如夢方醒,上前便将程水純拖到在地,取了繩索将她捆了。

程水純不防變故,大驚失色,一面掙紮,一面叫喊道:“你們要做什麽?!是要殺人滅口麽?!堂堂侯府,這般草菅人命?!”她人單力薄,當即就被捆了個結實。

蘭姨娘笑道:“程姑娘也不用慌,我們顧家沒做下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自然也不會幹滅口的勾當。倒是姑娘你,今兒的事日後傳揚出去,不知程姑娘在這江州城裏尋不尋得到婆家?我如今告訴你,老爺聽了你的事,十分生氣,叫把你送回家去。姑娘的把戲太多,怕這路上再生出什麽是非來,所以叫幾個家人将你好生送回家去。畢竟,姑娘好歹也是顧家的客,真出了什麽意外,咱們對你家裏也沒法交代不是?”

一語未休,她便借着低頭兜鞋,附到程水純耳畔,低低說道:“你現下咬二爺有什麽用?二爺未必會怎樣,你這名聲卻是壞透了。你還不緊趕着把自己擇出來,把指使你做這些爛糟的事供出來,還等什麽呢?她一心只思量她的前程,壓根管不着你的死活。你這傻丫頭,還護着她呢?”

這一席話,卻是教唆之言。言下之意,自然是要程水純咬上程氏。

程水純是個靈透之人,哪裏聽不出這話外之音?她與那程氏,其實也并無幾分親戚情意,無過是相互利用。程氏要拿她博晚景,她也指望着靠程氏當上顧家的少奶奶。然而如今看來,這當少奶奶是無望了,自己還要搭上名聲。真正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程水純本就是個利己之人,到了這關頭上,也就更顧不着程氏了。聽了蘭姨娘的話,也覺得很是在理。這顧家少奶奶做不成,她往後還要嫁人。這種事情傳揚出去,她別說許配好人家,不被家裏打着上吊,已是難得了。

當下,程水純銀牙一咬,說道:“你們且慢動手,送我去見姑父,我有話要同姑父說。”

蘭姨娘眼見她這神情,心裏暗自忖道:雖要防她見了老爺胡說,但有這堆東西在,她說旁的,老爺也決然不信的。便笑道:“姑娘這般說,這底下想必還有隐情?既是這等,我就送你去見老爺。”口裏說着,便吩咐家人與她松綁。

一衆家人将程水純自地下放起,程水純起身,理了理鬓發,垂首不言。

蘭姨娘笑道:“待會兒要說什麽,姑娘可要留神。老爺這會子脾氣很不好,姑娘一時說錯了話,仔細他可要打你呢。”

程水純擡起眼眸,看着她,森森一笑,輕輕道:“姨娘放心。”

當下,蘭姨娘便伴着程水純出了屋子,往上房行去。

走到上房堂中,顧武德正在堂上坐着吃茶。見蘭姨娘同程水純一道進來,他不覺臉色一沉,将茶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蘭姨娘也怕他動怒,搶着說道:“姑娘說,有話要告訴老爺。”言畢,便吩咐底下人都退了出去,将門也自裏面合上了。

顧武德看着堂下這女子,見她生的清秀文弱,容貌比其姑母相差甚遠,想起她行下的事,心中也是惱怒,只是到底是個女子,又是晚輩,便忍氣問道:“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程水純已是打定了主意,雙膝一彎,跪倒在地,向着顧武德哽咽道:“姑父還聽侄女一言,那些東西都是姑母叫人拿給侄女的,都是什麽名目,做什麽使得,侄女一概不知。”

顧武德倒也猜到,這裏頭多半有程氏的手腳,但聽程水純當面說來,仍是忍不住的火氣上湧,向程水純喝道:“你講!”

程水純便将先前程氏如何教唆于她講了,說道:“姑母說,二爺大了,日後也是要娶親的。與其便宜了旁人,不如親上加親。姑母還說,她沒有兒子,往後這家裏必定是二爺說了算。她心裏發慌,想找個人管着二爺,叫我多多與二爺親熱。若是二爺看上我,就是我的造化,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我心裏又怕又羞,只是我獨個兒在這兒,只能聽姑母的吩咐。二爺看不上我,平日裏連話也不跟我說上一句。姑母倒罵我沒用,訓斥了我幾回。有一日,便叫湘蘭拿了這些東西過來,說叫我趁機下手。待生米煮成熟飯,二爺就是不認也不中用了。”

顧武德聽了她這番言語,當真是氣沖肺腑。

程水純這番言語,半真半假,于情理上算卻是說得通。顧思杳與程氏不睦,顧武德也略有所聞,程氏有此顧忌,倒也是合情合理。

因而,顧武德也不由不信。

蘭姨娘在旁,亦撫臉說道:“說來也是,程姑娘是個沒出門子的女孩兒家,又在這深宅大院裏,又往哪兒去淘換這些東西?”

程水純滿面是淚,忙忙的向顧武德說道:“我當真不知這些東西都是做什麽使得,湘蘭拿來我也就放着了,再不曾碰過。”

顧武德氣沖上頭,大喝道:“把湘蘭這賤婢押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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