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捉賊

是夜,月朗風清。十五的月自然極圓極亮,丹桂的芳香彌散在空氣中,倒叫人沒了防備。

“來了。”穿着錦衣的男子微微颔首,頃刻間屋內盡是衣物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男子倒是從容地在那太師椅上落座,捧起一只青瓷杯輕輕抿一口,而後也不看身邊的丫鬟,只是低聲道,“這茶泡得不好。”

那丫鬟戰戰兢兢,早就希望尋個機會逃離此地了,連忙道,“季公子息怒,奴婢這就重新泡一壺。”

被稱作“季公子”的男子揚手,輕輕揮一揮,“去罷,細致些。”那丫鬟連忙端着托盤走了,哪還敢停留片刻。

且說這季公子,一身白衣,風度翩翩自不必說。此時坐在椅上,卻是眉眼含笑,薄唇微微上揚。

這季公子,意欲如何?見他一副胸有十足,甚至于有幾分期待的樣子,此時藏身于房梁之上的衆人均是不解。

門外依舊平靜,季公子左手置于桌上,輕輕扣了三下,衆人當即做好準備。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多日不見,可還好?”季公子颔首,“好得很。”

片刻之後,終于有黑影從敞開的正門飛入。來人輕功自然了得,大約只有季公子才能正确捕捉到她的影蹤了。

再看那季公子,此時卻是站起身來,左手執着青瓷杯,笑意盈盈地看着來人,“怎的,此番只你一人前來?”

來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霜墨大盜”之一的染墨。“霜墨大盜”并不似旁人認知中的盜賊一般,只知偷竊。比起匪氣,他們更多了幾分俠氣。

他們所盜的,俱是那貪官污吏之人。且到來前幾日,會送書信于府上,幾時來,将盜何物,一一寫于那書信上。

然,縱是提前告知,各家都做了防備,也擋不住那神出鬼沒的二人。這些年,從未失手。

這染墨,是女子。正是應了她的名字,出沒時常常是一身黑,且以黑紗蒙面,江湖上基本無人見過她的面容。這人若是摘了面紗出入市井,恐怕也無人知曉罷。

“霜墨”二人今次只有一人出現,自然叫人好生起疑,更多的是擔憂,莫不是還有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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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墨這時立于那季公子身前,那身段,自然能看出來是女子。再一開口,聲音更是仿若天籁,“他病了。”

季公子雙眉微皺,很快便恢複了原樣,笑吟吟道,“真是可惜,不能盡數捉到你二人了。”

染墨不答話,轉身道,“我此番前來,只是為了替他取藥。他卻囑托我來看你是否安好,現在藥取了,話也帶到了,我這便走了。”

話音未落,嘩——卻是一張網撒下。伴随着這網落下的,卻還有漫天的白煙,遮蔽了衆人的視線。

待煙霧散去,衆人自四面八方将這網收緊,卻看到那網中縛着的,赫然是那身着翩翩白衣的季公子。

方才染墨說話時,季公子将那青瓷杯置于身後,便是讓他們做出這撒網的動作。為了甕中捉鼈,捉住“霜墨”二人,這張網使了特殊的材料,更是織得異常大。

季公子垂首,未曾開口。衆人都以為他是因了丢了面子才不言語,便也不去詢問,收了網,齊齊退了出去。

待到一切都恢複了寧靜,季公子這才擡了頭,看不出表情,時常帶笑的眼此番也不再上揚。

無人知曉,季公子籠在衣袖內的左手裏,攤着一張白絹。

趙相府內,燈火通明。當朝丞相趙宣坐在太師椅上,望着季公子道,“如此說來,季公子竟未捉住那二人?”

季公子作揖,不卑不亢道,“此番只有一人,染墨,前來。”

趙相提起嘴角,似笑非笑,“可季公子連這一人都未捉住。”

季公子略一低頭,“這賊人甚是狡猾。”

趙相這時已是朗聲大笑,“哈哈,季公子所言甚是。那信上寫了來取夜明珠,最後卻只是折損了一朵雪蓮,實在是狡猾啊。”

季公子擡了頭,依然是眉目溫和的模樣,“這次的報酬,季某分文不取。”

趙相亦是爽快之人,擺擺手道,“只是一朵雪蓮罷了,可比不上那夜明珠。至于報酬,本相自會差人送去府上。季公子不必擔心。”

季公子作揖,答謝道,“那季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丞相大人。季某,這便先行告退了。”

趙相招手,“來人,送季公子回府。”家仆應聲而出,季公子道了謝,便随那仆人出了丞相府,上了馬車。

丞相府的馬車果然寬敞舒适,季公子靠在一方軟枕上,借着燈光看那白絹。

白絹上書,“淳兒愛徒,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僅此一十二字,連落款都不曾有。

然,季公子卻知,這書信來自何處,由何人所寫,又是寫與何人。不說那隽秀的字體,便是那獨特的墨香,就叫他在片刻間分辨出來。

尚且來不及回味,便聽見那車夫道,“季公子,到府上了。”

季公子也不應,只将那白絹仔細折好了,置于袖內,這才施施然下了馬車,對那車夫道一聲,“多謝。”

而後立在路邊,望着那馬車離去,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直至那馬車駛遠,連塵土都看不見分毫,季公子這才轉身,朝正門緩緩走去。

季府與趙丞相府相距不遠,是一處新建的宅邸。這主人,自然是近來備受各達官貴人寵愛的季公子。

季府此刻亦是燈火通明,季公子未及走到門口,便有丫鬟迎上來。那丫鬟年紀尚小,卻聰明伶俐,很得季公子喜歡。季公子親自給她起了名字,喚作“雲兒”。

雲兒見季公子回來,便快步上前,攙着他,倒叫他顯出不似少年人一般,竟是生了幾分老邁之氣。二人也不言語,在衆家仆的問候聲中進了屋。

季公子在桌前坐下,雲兒關了門,随即走到季公子身後替他按摩、捶背。

片刻後,雲兒見季公子眉頭展開了些,這才開口道,“公子,今日那賊,莫不是沒捉到?”

季公子點頭,不言語。雲兒也不覺意外,繼續道,“那公子是想捉住他們,還是,不想?”

這下季公子惱了,攔着她的手,煩躁道,“不知。你出去罷,喚霜兒進來,伺候本公子寬衣。”

雲兒還未曾見到季公子這番模樣,有些擔心道,“公子可曾用過晚膳?”

季公子徹底怒了,站起來,伸手一揮,桌上他最愛的那一套青瓷茶具摔得粉碎,“本公子叫你出去。”

雲兒這才匆匆忙忙退下,“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出去,叫霜兒進來。”

待雲兒出得門去,複又将門“吱呀”一聲帶上,屋內卻是靜得吓人。

季公子仍舊立于桌邊,捏着掌心裏那塊繡着朵雲彩的白絹,沒有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易桐》卡了,先發這個短篇。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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