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亮燭光照在倚坐床頭的身影。
聞秋時烏發淩亂,細細軟軟地挨着單薄裏衣,整個人?被松開禁锢後,不自?覺側過上身,避開面前之人?的炙熱眸光。
他微垂着頭,紅若泣血的唇瓣輕顫,不住喘着氣,一張浸在燭光中的蒼白臉頰,紅暈浮現。
顧末澤微低了低頭。
清瘦身影瑟縮了下,後背撞上床頭,又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
顧末澤一言不發湊近,背對燈火的倒影再次灑落在聞秋時身上,強大的壓迫感鋪天蓋地。
“甜,你超甜!”
倏然?,室內響起一個清越惱怒的聲音,聽着不兇,尾音還泛着顫。
“你最甜——”
顧末澤一頓,看?着側回?臉,目若噴火的聞秋時,不知為?何,聽到想?要的回?答,心裏某個角落嘆了聲,好似在惋惜什麽。
顧末澤忽略了那?點異樣:“師叔還要我找旁人?來嗎?”
他嗓音微啞,聽起來低低的,裏面藏着些許低落。
“不要了不要......嗯?”
聞秋時毫不猶豫地拒絕,随後話音一頓,“我何時要旁人?來了?”
顧末澤眼神幽幽:“你說了兩次,讓我找賈棠來。”
聞秋時一愣,片刻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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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是能入藥的糖,蜜餞,幹果,蜂蜜......”
聞秋時吸口涼氣,一臉不可思議,“我怎麽可能把賈棠喚作‘棠’,要喚也是喚他‘寒碜’!”
“阿楸——”
賈棠打了今夜第十個噴嚏,不明所以地聳聳鼻尖,裹着被子,大熱天,讓人?再添了兩個火爐。
室內,顧末澤沉默一瞬,瞥向?放在床邊的藥。
師叔是要......糖。
竟是嫌藥苦,問他要糖吃,顧末澤心裏突然?有些癢。
他也患過疾,但不曾吃過藥。
幼時無人?告訴他身體不适還能吃藥,也無人?給他熬上一碗。最嚴重的一次,他渾身發燙,意識模糊,一頭栽倒在泥濘地裏,有地面毒蟲爬來咬他皮肉,他感覺不到疼,以為?要死在深林裏,直到屍體腐爛都無人?知曉。
但他活了下來。
幾日?後睜眼,天禮蹲在身邊。
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年幼的顧末澤興奮不已,這?是魂靈來到他身邊兩年間,第一次有了動作,學會了蹲身。
顧末澤驚惶不安的心忽地鎮定下來。
倘若有日?他真的死了,至少不是悄無聲息,而是在天禮的注視下。
顧末澤好似看?到了生命的盡頭,從那?刻起,他開始變得無所畏懼。
給聞秋時熬藥的時候,顧末澤嘗了口,第一次嘗到藥味,沒覺得苦,亦想?不到聞秋時會嫌苦喝不下。
師叔......好生嬌貴。
顧末澤猶如被輕撓了下,心頭有些癢,他出門不一會兒,帶回?街上買的蜜餞。
聞秋時往嘴裏扔了幾個,将殘留着餘溫的藥一口喝完,再急忙忙往嘴裏塞了一把,埋頭過了許久,皺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喝完藥,沒多久他困倦起來。
睡下之前,他指了指顧末澤,後者沉默一瞬,側過臉頰,避開聞秋時的視線,堅持道:“師叔收了徒弟......我沒錯。”
聞秋時氣得睡了過去。
次日?一大早,房門險些被敲爛。
“師父!師父!”
聞秋時披了件外袍,長發睡的淩亂,渾身帶着從被窩鑽出的餘溫,開門迎接清涼晨風的洗禮。
他睜着惺忪睡眼:“給我一個不将你逐出師門的理由。”
賈棠縮縮脖頸,糾結地眯起眼睛,讓剛睡醒的聞秋時幾乎看?不到了,“睜開眼說話。”
“......”
賈棠努力瞪了瞪眼,舉起手中卷軸,“我這?有半決賽消息。”
符會尚未公布,賈棠拿到他爹給的。
符比半決賽分上午與下午兩個時段,上午九人?分為?三組,通過畫同類符比符威,每組淘汰一人?。下午則是混戰,最後留在場地上的兩人?,進?決賽。
賈棠看?完馬不停蹄趕來。
不妙。
是真不妙。
畫同類符,可謂是公開處刑。
當着萬千場外看?衆,符師畫同類符比威力大小,真正意義上的誰弱誰尴尬。
而能影響符威的有兩樣,一樣是畫符者符術的高深,一樣是畫符時注入靈力的大小。
進?入半決賽的幾人?,除了本身是符師外,修為?要不是同輩翹楚,要不是成名已久的前輩,體內靈力與被廢修為?的聞秋時相比,如皓月對螢火。
“完了師父,”
聞秋時低頭看?卷軸,賈棠繞着他焦急地來回?轉悠。
“就?算你符術再高深,也頂不住別?人?有靈力加持,何況過了上午這?關?,下午混戰的時候,一定是衆矢之的!”
賽場上,所用的靈符都是現場畫。
故而混戰一開始,必須依靠靈力躲避旁人?攻擊,邊避邊畫,聞秋時沒有修為?,畫符時哪裏抵擋得了攻擊,場上任何一人?只需一道靈力打去,便?能将他逐出賽場。
宛如誤入狼群的小綿羊。
賈棠長嘆,看?向?門口身形清瘦的人?。
晨風僅吹了會兒,青年臉色便?過于白了,看?完卷軸輕咳一聲,擡起頭,露出秋水似的眼眸,十分弱不禁風。
賈棠昨日?一夜未眠,裹着被子打完噴嚏,在錦榻上翻來覆去。
盡管尚未行拜師禮,但“師父”兩字一出,是不能改口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聲名狼藉的天宗長老會成為?他的師父。
他直覺聞秋時不是那?般惡人?,當年之事說不定有誤會,抑或聞秋時已洗心革面,總之與曾經截然?不同。
賈棠沒有因這?些傳言對拜師有所顧忌猶豫,唯一苦惱的是,他師父看?起來手無寸鐵,清瘦羸弱,遇到危險恐怕他還得把師父扒拉到身後。
可他也膽小,很慫。
遇到危險,忍不住躲到師父背後怎麽辦?
師徒倆一起慫,誰擋在前面呢。
賈棠苦惱了大半夜,想?起昨日?掃向?他的一雙幽深眼眸。
“......”
他裹緊被子,瑟瑟發抖。
“怕什麽。”一個聲音将賈棠思緒喚回?。
他凝神望去,青年細密的長睫掀起,像在人?心頭掃了掃,“只要某個小倒黴蛋別?壓我贏,我就?不會輸。”
這?個位面賦予顧末澤的某些東西?,不會輕易打破。
倘若顧末澤真賭他贏,說不定他在比賽前會出現各種‘意外之喜’,手腳受傷,染疾惹寒等,多的是方法讓他輸。
故而,聞秋時除了怕顧末澤壓他外,真不怕其他。
賈棠:“?”
不知倒黴蛋是誰,但一定不是他。
晌午時候,符會頒布半決賽相關?,并開放了專門的練符場,周圍設有結界,可使符威不波及外界,練符無所顧忌。
聞秋時到時,練符場內已有不少人?。
“你也來啦?”
一只手臂橫在聞秋時身前,袖口繡着金絲,手中拎着一盞青蓮燈。
聞秋時垂眸,看?到燈芯‘聞秋時’三字,嘴角微抽。
最近街上,出現許多賣這?青燈的。
張簡簡還興奮不已地與他說,晚上不少人?提着燈,細看?,能在燈芯上看?到他的名字,半決賽時,一定不止天宗弟子與東街符師給他助威。
吓得聞秋時晚上都不想?出門了。
“好看?,”
看?到聞秋時面無表情,白生晃了晃手,提着的小燈籠左右搖擺,試圖吸引對方注意力。
“上面有你的名字,柯柳給我買的。”
聞秋時:“哦。”
“好看?,”白生又說了遍。
聞秋時:“......謝謝。”
白生嘆口氣,白白俊俊的臉龐露出沮喪之色,“可惜我沒被提前淘汰,不然?下次比賽,我就?可以在下面點燈了。”
若是換個人?,聞秋時得當對方在陰陽怪氣。
但面前這?人?,要不有爐火純青的演技,不然?就?是真在為?不能臺下點燈失落。
聞秋時環顧四?周,好在沒有其他人?,否則估計這?家夥要被近千個淘汰之人?拖走暴揍。
“怎麽你一人?在這??”
柯柳白生兩人?總是被一群北域子弟跟着,生怕兩人?出什麽問題。
“要下雨了,柯柳不高興,他們在哄,我偷跑出來了。”
白生指了指天空,随後坐到地上,将蓮燈放在一旁,拿出數張陳舊的靈符默默盯看?。
聞秋時眼皮一跳,差點以為?這?些符出自?他手,勾勒符紋的手法,制符習慣和筆墨着力點簡直一模一樣。
“符主真跡?”
白生沒能聽到,全神貫注盯着幾張靈符,眼睛一眨不眨,身旁小青燈亮着微光。
聞秋時作罷,到另一邊擺出符具。
他鋪平宣紙,正欲提筆時,場地入口處傳來交談與腳步聲。
練符場很是寬敞,專供半決賽九人?練符,即使如楚天麟身邊跟着一群南嶺子弟,也顯得空曠安靜。
入口喧聲,将裏面衆人?視線吸引去。
“這?是練符的場地嗎?”一個輕聲低柔的嗓音響起,青年在一群人?簇擁下緩步踏入,“在此處練符,興致都高漲許多。”
“南獨伊?!”
“他不是有自?己的練符室嗎?”
南獨伊腰間玉佩風中輕搖,手負身後環顧四?周,一張臉白若雪,美眸紅唇,十分惹人?注目。
他唇角含着微笑?,氣質柔和,瞧着是極好相處之人?,唯獨與人?對視時,才透出一點若有若無的疏離之意。
聞秋時擡頭看?向?不遠處的人?,正巧與之對上,随後收回?視線。
視線被路人?遮擋,南獨伊歪了下頭,發現對方已低頭提筆了,“那?位是天宗聞長老?和以前不太一樣。”
兩人?同為?仙門長老,很早之前有過數面之緣。
他身旁的靈宗長老望去,忿然?道:“正是,便?是他傷了南姑姑。”
南獨伊不由皺起眉,移開視線,走向?一個角落。
他身後的靈宗人?士緊随腳步,最近時常送葡萄去的楚柏陽,看?了看?孤零一人?畫符的身影,在原地躊躇片刻,在同門喊喚聲中一扭頭跟了上去。
聞秋時練了小半時辰。
一絲細雨劃過,落在符紙。
涼風襲來,天空烏雲密布,眨眼落下萬千雨絲。
結界能擋符威,卻擋不了天空落雨,聞秋時無奈收拾起符具,一并納入儲物戒。
桌面僅留下十幾張靈符,聞秋時望了眼陰沉天色,又看?了看?儲物戒,将符一絲不茍重疊起來,抱在了懷裏。
讓符崽們待在冰冷黑暗的儲物戒內,聞秋時于心不忍。
雨不大,他可抱着靈符跑回?住處。
雨點滴滴答答落在練符場,衆人?察覺後,紛紛整理東西?離去。
“白生,原來你在這?!”
尋人?的北域弟子趕來,看?到坐在地上撥弄燈芯的身影,邊撐傘邊将人?拉起。
“下雨了,快與我們回?去。”
白生提起小青燈,悶悶不樂,“濕了。”
他說着,下意識朝人?望去,看?到聞秋時從不遠處離去,想?伸手喚人?,被旁側弟子攔下,“走了,莫要理閑雜人?士,不然?得惹一身麻煩。”
“下雨了,”
南獨伊微蹙的眉頭舒展,暗暗松口氣,溫柔的聲音卻充斥着惋惜,“今日?只能到這?了,本想?多教一點。”
左右兩邊的長老連聲說:“可惜。”
圍着他的靈宗弟子也露出遺憾之色,有人?從儲物袋拿出傘,“下雨了長老,用我的傘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還是用我的吧,傘面大些,不會讓雨淋到長老!”
“我來給長老撐傘!”
楚柏陽是弟子中離得最近的,雖然?後知後覺拿出傘,依舊占據最有利的地位。
旁人?說的時候,他已行動起來,撐開傘,利落地移到南獨伊頭頂長空。
楚柏陽勾唇,正沉浸在南獨伊共撐一傘的喜悅中,忽地笑?容一頓,望去遠處已經空蕩的地方。
楚柏陽視線在偌大的練符場搜尋,一個在雨中往門口跑去的清瘦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聞秋時沒傘,在淋雨。
意識到這?點後,楚柏陽手指一緊,心虛地收回?視線。
兄長若是知道,不會責怪他吧......
楚柏陽看?了看?手中的傘,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南長老,思緒亂成一團。
可他傘已經撐了。
現在、現在拿走......長老得怎麽看?他。
正當楚柏陽焦急不安之際,傘下身影一側,離開了。
南獨伊看?着周圍靈宗弟子,人?手一把傘,一副恨不得在他頭頂重疊起來的模樣,“我喜歡淋雨,無妨。”
“這?怎麽能行?!” “長老會感染風寒的!” “長老快到傘裏來。”
南獨伊搖頭,指向?臨近出口的身影,“有什麽不行,你們看?,有人?與我一樣喜歡淋雨。”
靈宗弟子聞之望去,半晌無言。
“長老怎麽能拿自?己和那?天宗惡人?比?”
“雨下大了,像他這?樣,跑得再快也會淋成落湯雞!”
“他是沒傘,也無人?肯借他傘,不得已罷了。”
往常加入這?些言語的楚柏陽,突然?覺得同門之言刺耳。
正好南長老主動離傘,楚柏陽攥緊傘柄,準備邁出腳步追去,視線忽地一凝,停在了原地。
靈宗衆弟子的嚷鬧嘲諷,也一下止住。
萬千細雨落下,低着腦袋的聞秋時,抱着靈符撞上一襲白衣。
楚柏月一手撐傘,另手扶上撞他的身影,止住對方暈乎後退的踉跄步伐,“小心。”
聞秋時險些撞暈。
方才他見雨越下越大,望了眼前方,沒有任何遮擋物,才重新低下頭,放心大膽地驟然?加快腳步。
不曾想?剛跑兩步,腦袋悶聲撞上一個胸膛,不知從哪冒出的身影,立到他身前。
聞秋時虛走了兩步,被拉回?傘下。
他擡起頭,身前輕冠束發的白衣男子,淺眸看?他,神色間透着點笑?意。
但随着凝視,那?點笑?不知不覺散了去。
楚柏月垂眸看?着身前的人?。
剛淋了些雨,青年臉色微白,烏發雪膚都染了濕,長睫懸着細小雨珠,微微掀起,露出底下仿佛凝了層水霧的秋眸。
沒有往昔半點影子。
剎那?間,楚柏月心頭湧上一種極為?可怕的陌生感。
他臉上笑?意散去,手握住聞秋時細腕,不自?覺收緊,直到對方吃痛皺了下眉,才如夢初醒地松開。
“你......”
楚柏月視線不安地垂落,看?到聞秋時緊緊護在懷裏的一角靈符。
他愣了神。
“救命!救命啊!楚柏月!”
“你怎麽了?”白衣少年回?頭,看?向?雨中朝他噠噠噠跑來的人?。
“我的符被雨淋濕了......”
“為?何不撐傘?”
“你不知道嗎?只要下雨我就?陷入了兩難。你看?,撐起傘我就?無法擁抱靈符,但是,放下傘我又無法保護靈符!”
“......你總是有各種歪理,就?是不願撐傘罷了。”
“噓,符崽們可聽不得這?話!”
......
楚柏月回?過神,拽住又打算離傘的人?,“送你一程,這?樣跑回?去,靈符會淋濕的。”
聞秋時面露詫異,沒想?到楚柏月也是惜符之人?。
一般只會想?着人?會不會淋濕,楚柏月卻能想?到靈符。聞秋時低頭瞅了瞅懷裏的靈符,沒把握在大雨中,讓符崽們一滴雨不沾。
猶豫片刻,他點點頭:“多謝。”
楚柏月松開他手腕,另只一直撐傘的手微動,雨水順傘沿滴落,傾斜了些。
門口兩道身影消失,練符場上仍是一片寂靜。
全場臉色最為?難看?的南嶺子弟們,長久沉默後,楚天麟率先冷笑?出聲,“柏月家主只是一時被小人?蠱惑,莫急,我定在半決賽讓聞秋時原形畢露,打得他滿地找牙!”
聞秋時打了個噴嚏,回?到住處渾身發冷,他放好符紙,換了衣物,外界雨勢正大,索性待在房裏翻閱書籍。
書案上點了燈,燭光落在紙頁,照亮“隕星谷除魔”五個大字。
這?是聞秋時昨日?買到的書,記載了整片大陸近百年的大事,其中,一半篇章在寫隕星谷除魔大戰,險些覆滅整個修真界的一場浩劫。
聞秋時視線落在上面,從最初的北域聖尊、天宗仙君兩人?義結金蘭開始。
軒窗半敞,一旁花樹在雨中舒展枝葉。
臨近傍晚,雨聲漸消,一只不知從哪來的小身影停留在窗沿,渾身宛如滾了墨般,黑乎乎的。
它嘴裏叼着一截細枝,枝頭墜着一顆葡萄。
小身影抖了抖淋濕的翅膀,歪了歪腦袋,血紅眼睛盯着書案前的青年,試圖吸引對方注意。
“啾。”
室內燭光閃動,聞秋時已翻到隕星谷除魔篇章的尾聲,聖尊隕落,魔君身死,接着兩行字,映入他眸中。
聞郁之靈獸,巫山千年血鴉。
大戰中受魔君蠱惑背叛其主,後被仙門人?士齊力誅殺,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啾。”
聞秋時心神一震,緩緩望向?窗口,看?到黑色小身影的剎那?,瞳孔驟縮。
“你知道巫山嗎?啾。”
“那?我跟你去外面的話,就?能找到巫山嗎?那?裏是我的家,我想?家了。”
“我想?爹娘了,你可以帶我去找嗎?我只信你,啾。”
“你別?不理我,我害怕......你理理我......啾。”
“對不起......我錯了,啾。”
“你還會幫我找巫山嗎......我是不是要死了......啾,秋,我終于叫對了......往後你若是找到巫山,會不會想?到我?”
.......
一片血霧缭繞間,盤膝而坐的年輕男子,驟然?睜開眼。
“噗,”
顧末澤捂着胸口吐了口血,旋即臉色一變。
是魂鈴。
師叔出事了!
“怎麽辦?牧清元他們都不在。”
“長老是、是瘋症犯了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打暈長老吧!”
挂着‘顧末澤’木牌的門口,立着一群面色驚慌的天宗弟子。
室內一片狼藉,座椅倒地,茶盞果盤摔得粉碎。
置身其間的青年,好似在房裏尋找着什麽,不住翻尋,意識到門口衆人?欲靠近,一張靈符橫在他們面前,接着是歇斯底裏的怒喝。
“別?過來——”
他手指被碎片劃破,在窗前桌案四?處留下血淋淋的紅印,駭人?極了。
顧末澤出現時,正好撞到聞秋時擲符怒喝這?幕。
他視線落在被血染紅的手,臉色一沉,運起體內浩瀚靈力,一掌揮落門口靈符,出現在聞秋時身前。
“師叔,師叔!”
顧末澤扣住聞秋時不停翻找的手,眸光落在他空洞無神的眼眸,眉頭緊皺,旋即一手攬住青年腰身,按下掙紮,将人?打橫抱起,不容置疑放到了床榻上。
砰!
房門一下關?了,與外界隔絕。
猶如星光流淌的魂力将聞秋時包裹在內。
顧末澤坐在床邊,緊緊抱着他,手掌落在後腦,揉了揉細軟烏發,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柔,“師叔,你醒醒,是不是陷入夢魇了。”
“不是......我看?到它了,它立在窗邊,然?後飛進?房裏了,”
他懷裏的青年仿佛失了魂,嗓音沙啞,低喃地握緊手中小枝,力道大到全身顫抖,“沒有,沒有慘死......你看?這?是它給我的葡萄枝,還有一顆小葡萄。”
顧末澤薄唇緊抿:“師叔你看?清些,這?是枯枝,也沒有葡萄!”
聞秋時一愣,旋即掙紮地要離開,聲音泛着顫,“閉嘴......你給我閉嘴......”
顧末澤将他兩只手腕扣在身後,緊緊抱着人?,将聞秋時所有的掙紮按到懷裏,随後肩處猛地一疼。
無法逃離又無處發洩怒意的聞秋時,只能狠狠咬上身前之人?的肩膀。
像要活生生撕下一塊肉般。
鮮血染紅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聞秋時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眸,逐漸恢複清明。
室內一片寂靜。
聞秋時長睫微掀,發現整個人?被顧末澤抱在懷裏,臉頰埋在對方溫熱肩窩。
他鼻尖輕動,嗅到一絲血腥味,腦袋轉了轉,試圖尋找根源。
這?時,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嗓音。
“師叔好些了嗎?”
顧末澤松開人?,看?到青年臉色蒼白,“師叔可有哪裏不适?”
聞秋時從他懷裏鑽了出來,茫然?地眨了眨眼,對面前處境尚有些迷糊,略一思忖,點頭道:“确實有些不适。”
顧末澤神色驟緊。
聞秋時看?他這?般擔憂,微紅了紅臉,不太好意思地張開了嘴,露出白齒,細看?牙尖還殘留着一點血跡。
“不知道為?何,”
聞秋時亮完皓齒後,雪白臉腮微鼓了鼓,在顧末澤擔憂緊張的視線中,困惑而小聲地吐出一句。
“就?牙、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