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 不妥吧?”掌門手在茶沿邊緣摩擦,“你們這麽做,讓我很難給人交代啊。”

“我要兩個弟子來當當徒弟玩玩怎麽了?”

葉裘蘭美人扇輕搖, 在殿內踱步:“他們霸占那麽年我們的弟子生源,還用與他們好聲好氣講話?他們什麽态度, 老娘就是什麽态度。”

掌門臉皮一抽,沒好氣道:“玩玩?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講什麽, 每年弟子的名額大家都配好了,你現在伸手, 他們得鬧起來。”

葉裘蘭說的倒是輕巧,不說能不能實行, 只怕他說出口, 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當年封鎖東門是大家結合出來的意見, 當然也有東門自己的意思。

現在來秋後算賬, 只怕那些人都不會同意。

葉裘蘭輕輕笑開:“掌門師叔,不是我說你慫, 只是這幾年你的格局越發小了。”

她細細分析:“玄度道君那不管事, 他成天算自己天劫都算得瘋魔了,動不動就閉關,但那邊有他在,西門那邊動作不會太大, 玄度道君心胸狹窄,不會允許他們手伸得太過分,看着耀武揚威其實都是紙老虎。”

掌門現在知道心胸狹窄還能這麽用。

葉裘蘭繼續道:“南北門沉默的多, 跳腳的倒是不少,他們門主釣完魚了吧,還沒到養老的時候呢, 早點勸他們回來管事,不回來就去摔了他們魚竿。”

掌門嘆了一口氣:“你說說,到底是你要收,還是東門你們那一代的都要來?”

葉裘蘭笑的更明顯了:“師叔,你這話說的,我不是東門的人?怎麽還把我和東門的分開來說了。”

掌門露出一個果然的表情。

“您這是什麽表情,怪讓師侄我害怕的,我們哪不好了,随便放一個出去都得頂他們四五個峰吧?”

單葉裘蘭一個人收還好,但太史王措,玉素檀……一個魔修一個佛修,走的都是極端路子。

最恐怖的還是太史王措。

一個魔修能教什麽,學魔道?被人知道,只怕下一秒他們乘秋宗就要被衆仙門圍攻了。

還有個在森羅域的樓庭逸,雖然出來就可能元嬰了,但那性格,他怕誤人子弟啊!

他越發滄桑起來:“你們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葉裘蘭咯咯直笑:“掌門你放心,我師弟不止會魔道,你忘記了,他入魔前可是百事通呢。”

說是這麽說,世人偏見可難改觀。

在一邊做背景板的太史王措擡起了眼。

“師叔。”

掌門被他喊的一激靈,雖然太史王措是自己的師侄,但那麽大一個魔君身份擺在那,他有點接不住他這聲師叔。

“長痛不如短痛。”

掌門也清楚,但道理是道理,做起來時又是一套。

畢竟這一動,乘秋宗就要傷筋動骨了。

掌門搖頭長嘆。

“你們回去吧,去叫你們小師妹過來,我不信你們沒個章程。”

葉裘蘭劃開了空間,準備喊師妹,等看清楚情況後,又速度閉上了。

場上兩人被她這一手弄得一愣。

葉裘蘭臉上嚴肅了不少:“小師妹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師妹也有跟我們講詳細計劃的,我現在複述一遍。”

兩人都沒有意見。

見掌門和二師弟沒有什麽反應後,葉裘蘭松了口氣,暗道光天化日之下,師妹怎麽就不收斂一點。

她也沒有看清楚大概,反正她現在看到師傅和小師妹單獨在一起,就知道恐怕不會是什麽正經場面。

江明鵲擡起了頭。

“大師姐。”

她想着應該不是什麽要緊事,繼續埋頭作畫。

“什麽時候能洗?”遲清禪看着背上的圖案。

她指尖在畫布上游移,眼中有着深沉的感情。

“等會我親自擦。”

葉裘蘭:“師妹說,可以叫徒弟選擇師父。”

除了首批資質特好的弟子外,現在普通弟子都是被分配,沒有自己的選擇權,江明鵲此舉是将選擇權交到了弟子的手中。

掌門擰眉:“這太胡鬧了!不在修真家族長大,年紀小的弟子根本不知道什麽叫修仙,全憑借喜好做事,如沒有長輩牽引,他們能知道什麽事?”

太史王措及時補充:“峰主們也可以自己争取弟子。”

掌門也想明白了:“這,這成何體統?”

這個招太荒謬了,如果這樣做得話,不只是內門會遭遇打擊,外門那邊……怕是會集體抗議。

東門這一記釜底抽薪,那是把內外門都得罪了一個遍。

太史王措:“這是雙向選擇。”

“師妹的原話是,如果不緊跟時代,就會被時代抛棄。”

是他老了嗎,他怎麽跟不上他們的思維了。

掌門心驚膽戰道:“你們太激進了,根本沒有人會回應的。”

“不會的,你想的太複雜了,他們那些久居高位的人,太自信了。”

葉裘蘭捂嘴輕笑:“只要你不說這是東門提出來的。”

甚至有些人還會積極響應這個提議,恨不得讓很多弟子進到自己的囊中。

畢竟每年分配弟子的名額,也叫一些心懷鬼蜮的人不服氣。

“這一步去的只會是那些心思不正的。”

掌門:“如有人花言巧語,引弟子……”

葉裘蘭笑了笑:“我聽說最後一批弟子送來的過程中出了點意外,有魔域的人在阻攔,所以來的時候會稍晚一些,這短時間,我相信那些新弟子已經了解到了乘秋宗各峰的狀态,是不是?”

掌門睜大眼,看向太史王措。

他可不信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能夠調動魔域的人,只有太史王措。

太史王措微微一笑:“師叔,撥亂反正,我輩義不容辭。”

現在乘秋宗一直在走下坡路,頑疾都已樹大根深,只有大刀闊斧地去動,才能有活路。

掌門:“……”

好家夥,我輩這個詞,還包括了魔域中人是嗎?

掌門久久不語,他摸了一把臉:“你們都準備好了,在這等我下套吧!跟你們說話做事,我得折壽十年!”

葉裘蘭知道掌門這是同意了。

她嫣然一笑:“掌門師叔這一步哪是折壽,走好了便是與天同壽了。”

掌門聽的欣喜,表面上還是虎着一張臉:“去去。”

葉裘蘭和太史王措任務圓滿完成,剩下就只等着掌門去和那些人扯皮。

太史王措在回程中突如其來地來了一句。

“方才你看到了什麽?”

葉裘蘭笑看太史王措。

太史王措不明所以。

葉裘蘭:“算了,你這木頭樁子。”

太史王措:?

太史王措每次都在別的事情上極其敏銳聰慧,可在男女之情上怎麽也不開竅。

不然也不會單身那麽久還沒有個道侶了。

太史王措好像明白了什麽,但他不太敢想。

江明鵲怠工了一天,就被掌門抓住了。

“你這小腦瓜子,怎麽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都給你鋪好路了,不許給我懈怠!”

江明鵲掐斷了通訊符,埋進師傅的懷裏。

“累了?”

“不。”

步步蠶食那群蛀蟲,将前世那群讨厭鬼踩在腳下,手裏拿着他們最想要的權利,想想這些她就精神十足。

江明鵲手在遲清禪的腰帶上打轉,随後被人抓了個現行。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麽?”

江明鵲:“我就蹭蹭。”

遲清禪挑眉:“你再不去,掌門要急得來敲門了。”

江明鵲拉開他的腰帶,不開心道:“不急。”

“我這衣服是第三套了。”

“我還有五個億。”

江明鵲精神滿滿地進了竹園。

因為最後一批弟子還在路上,竹園內開始教學了。

現在竹園分了有三十六院,一院弟子有兩百之數,三十六位築基弟子守着,教授水平盡量保持在同一個水準,大家都是教簡單的入門口訣。

江明鵲來的時候,孩子們都睡倒了一大片,少數天生開竅的還在堅持。

方千墨之前也提議過換個方法,可沒有築基弟子能夠完全看顧到兩百位弟子。

反正最後這些弟子還會歸去其他門學習,他們教起來沒有很上心。

三十六位築基弟子各個都伸直了腦袋想要最後一批弟子趕緊過來,自己好休息。

江明鵲:“大家都辛苦了,接下來由我來照顧這些孩子吧。”

好幾人大家巴不得将這燙手山芋給江明鵲。

也有心疼她的。

“江師叔,這麽多你能夠看過來嗎?我可以留下來幫忙的。”

江明鵲:“只是七千多個孩子,不礙事。”

不過她的目的是,需要在這群弟子中挑選出領袖。

孩子不一定會聽大人的話,因為不是處在同一個階層,但他們一定會參照同齡人的行為做決定。

這在之後的拜師大會上,會起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在下面的幾天裏,她需要挑選出最佳領袖。

剛觀察了一天,以為江明鵲不會再來的羅習璋垮下了臉。

不知道不覺的,江明鵲在他心中已經和大魔王劃上了等號。

江明鵲對着每一個弟子傳音。

“我看諸位小友們都很無聊,我們現在來做一個游戲,勝者有獎勵,大家說好不好?”

一個奶聲奶氣聲音傳來:“是什麽獎勵呀?”

江明鵲:“我會應允你一個不過分的要求。”

“可以要糖果嗎?”

“可以。”

“那是什麽游戲呢?”

“爬樹。”

江明鵲話音剛落,地面上竄出一顆參天大樹,形狀如竹子,柱體鑿開了一條樓梯,人可以踩在上面行走。

這個東西叫不少恐高的孩子白了臉。

“如果你們害怕了,可以喊一聲救命,我會救你們下來。”

“第一個堅持走完的孩子,才可以得到獎勵。”

第一個走上去的是蘇瑤心。

她的小臉上帶着義無反顧的小表情。

羅習璋擠開衆人也走了上去。

他眼睛一轉,看到身後還有很多人躍躍欲試,連上好幾個樓梯,忽然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聲慘叫阻止了不少孩子上去的心,甚至還有膽小的被吓哭。

羅習璋在吓完他們後對上了江明鵲的眼睛。

他頭皮一麻,不敢再作怪,老老實實往上走。

江明鵲想,羅習璋吸引人倒是一把好手,但做領袖還不夠。

她又看向蘇瑤心。

“她在模仿你?”

站在江明鵲身邊的方千墨問道。

蘇瑤心滿頭大汗,緊咬下唇前進,眉宇總有一股不服輸的氣質。

這小姑娘身上确實有些她的影子。

江明鵲:“不知道。”

“我去問問蘇布。”

很快,蘇布回答了。

“他說他總會給妹妹寫信提起你,那小姑娘就上心了,一心把你當成追逐目标,蘇布說希望你別介意。”

江明鵲:“無妨。”

又過了段時間,所有弟子都上去了。

竹梯不是很窄,能容五人一起走,只要不回頭,上面的靈力會支撐着他們,就能夠一直走。

但若是回頭了,就會開始洩氣。

沒到一炷香時間,就有許多救命聲傳來,都被江明鵲一一挪了下來。

這些救命聲是第二重危機,心念一亂,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走到夕陽快落的時候,最終還剩下五個人在上面。

蘇瑤心已經搖搖欲墜,羅習璋走一段休息一段,但還是在上前進。

剩下的三個人,一個嚼着糖的小女孩超過了蘇瑤心,成了第一。

她也是這群弟子裏修為最高的,已經練氣二層了。

一個在睡覺,最後一個背着在睡覺的在走。

他肩膀看起來細弱無力,卻硬生生背着人走了三萬梯。

他走上樓梯時還沒有開眼,現在已經練氣一層了,是個體修好苗子。

他背上那個還是個剔了妖骨的,本來半路要下來,被他硬生生背了起來。

在夕陽最後一縷陽光落下前,剩下五人放棄了,只有那個超過蘇瑤心的女孩勝出。

江明鵲收回了竹子。

“你叫什麽?”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很有元氣。

“尉遲香羅!”

“你認識尉遲香茵嗎?”策雨樓大弟子。

尉遲香羅糾結道:“我,堂姐。”

她邊說邊看江明鵲的表情。

江明鵲難得噎了一下。

尉遲香羅漲紅着臉,結結巴巴道:“您放心,我是離家出走,和尉遲家割袍斷義,恩斷義絕了。”

江明鵲更不放心了。

尉遲香羅怕江明鵲把她送走,立馬指天發心魔誓自己與策雨樓尉遲家毫無關系。

“我我可以拿你的獎勵的那個要求留在這裏嗎?求求您了。”

江明鵲拍了拍她的肩膀:“來了乘秋宗,就是乘秋宗的弟子,你的要求可以保留。”

尉遲香羅安下心來:“謝謝您,你可能不知道,我看了你的留影,真的很厲害,所以我才決定到這裏的。”

江明鵲一愣:“謝謝。”

她有點奇怪現在的小姑娘為什麽這麽崇拜她。

江明鵲又去看了那個體修苗子,和他身上的小女孩。

原本悶不吭聲的蘇瑤心聽到她這番話,立馬警覺地擡頭。

“你喜歡江師叔?”

尉遲香羅反問:“你也喜歡江師叔?”

兩人沉默對視一秒,迅速嗤了對方一聲。

“你也配?”

“呵,我不配,你修為才練氣一層的就配了?”

“你別得意!我這個月就突破了!”

羅習璋覺得這二人出門可能被驢踢了腦瓜子。

這麽兇的女人哪裏值得喜歡了?

方千墨在一邊聽着臉色古怪。

他也有個妹妹,不知道為什麽也特別崇拜江明鵲。

在江明鵲的操縱下,這五人被安排到了一個院子,不過都是單獨的房間。

“我住這個。”

“我也要這間,憑什麽你能夠住這間,我也要住。”

“我先選的就是我的。”

“你當這裏是你家了?”

沉默寡言的體修男孩背着對眼的女孩站在原地,沒有吱聲。

“我說,你們快點選吧。”羅習璋開了口,對着杵在院子裏的尉遲香羅和蘇瑤心道。

兩人默契回頭呸了羅習璋。

“關你屁事。”

“閉嘴別說話。”

“我們吵得只有這一間。”

“其他的你們自己去選了。”

兩人一唱一和,說完之後又如死敵一般,兩看相厭。

羅習璋看了看又重新吵起來的兩人,撒開腳丫沖向她們争議的房間,直接撲向了床,露出個欠揍的微笑。

“不好意思啊,這房間我睡了。”

兩人阻擋不及,皆目露殺意。

“撓他!”

兩人目标一致,一致對外。

背着小女孩的體修男孩默默繞遠。

竹園內不過一日,就流傳起了有關于這五人的傳說。

“我昨天看見了,他們不吃不喝走了一天!”

“那裏還有個大力怪背着人走!”

“第一名更可怕,據說她走到天上去了,差點點碰到了太陽。”

“真的嗎?太陽熱不熱?”

尉遲香羅正好路過,對她們笑了笑:“我其實碰到了太陽!”

有人立馬追問:“真的嗎?燙不燙。”

尉遲香羅:“不燙,有點像溫雞蛋。”

“哇——”

羅習璋:“……”

他不知道這群人是真傻還是假傻。

蘇瑤心冷下臉:“哼,顯擺!”

她轉過頭去,看到了一直在院子裏當隐形人的兩個人。

那個男孩倒沒有背那女孩子了,反而是牽着。

她定睛一看,小小的腦袋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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