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十)不關風與月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躲不開,逃不掉。該去的終究還是去了,留不住,挽不回。莫怪世事的不盡如人意,只是前塵過往早已注定。既已染指愛恨情仇,注定無人逃得過宿命。

理雖如此,雪妮也早已料定薇藍和岩煊分手的結局,但當她在樓道裏看到岩煊時還是不禁一顫。她記得岩煊原來是絡腮胡子的,聽薇藍說他是故意蓄須的,覺得那樣會顯得比較成熟。

17歲的騷年啊,縱使你長不成晨鴿那樣文質彬彬的、長不成梓空那樣風流倜傥的,也應該是樂莫宣那樣青春活力的啊。是韓劇看多了麽,怎麽就把自己弄成個滿臉滄桑的韓國大叔?歐巴在這裏真的不流行。

而這次見面,真心的差一點閃了雪妮的腰。起初她沒太認出來,後來見那人走進二班,覺得不對勁啊。一二班向來熟絡,就算沒交情也不至于不認識。雪妮只覺得眉眼似曾相識,細細想來不覺一驚。岩煊!他把胡子剃了,而且是一絲不留!凝滞的眼神、金絲的鏡框、蒼白的臉色、尖尖的白淨下巴,簡直就是一個初中的奶油小生啊。

真是驚世駭俗的秀氣!他這是受了多大的打擊啊,把寶貝胡子都抛棄了。雪妮頓感累覺不愛吶。

語文課時,雪妮和小q說起岩煊的跨世紀轉變。從小q的嘴中得知他确實是分手了,不過是被劈腿了。雪妮腦子火速飛轉,“哪尼?劈腿?”這麽說來薇藍已經和祭風在一起了?這麽神速!

可薇藍絕不是見異思遷的人,如果岩煊認為是她劈腿,那這傷害确實是大了些,最怕他再做出什麽偏激的事情來。雪妮覺得應該好好開導一下岩煊。

正想着,就被小q拉了一下袖口,她把一篇作文遞到雪妮面前。是樂莫宣的!這節語文課的內容就是判上節課寫的作文,不過是同學間交換打分,不許挑,只能随機抽。“咱倆換不?”小q滿臉挑逗地戲谑道。雪妮翻開自己剛拿的那份,呵呵,真是巧啊!正好是晨鴿的。自己師父是什麽樣的“大神兒”雪妮心中有數,像她這種系統版本過低的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死機,還是看樂莫宣的吧。

雪妮瞅着樂莫宣這篇爬滿格子紙的作文,不禁頭皮發麻。你是猴子派來整我的嗎?這字都縮成一團了,每個字長得都差不多,能辨度分外的低,只好邊考古邊猜測。她又想起岩煊這迫在眉睫的事來,就對小q說:“我知道你和岩煊關系不錯。你應該幫忙勸勸他,也許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雪妮知道小q這一夥人八卦無底線,果不其然她刷拉的一下擡起頭盯着自己。

雪妮繼續說道:“其實,客觀的講薇藍早就想要分了。她覺得他們性格實在是相差太多,再在一起也是別扭,卻顧及他的感受,不知如何開口。”

“那主觀的呢?”

“主觀的講薇藍和祭風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無可厚非的。我和她初中是同位,所以知道很多他們的事。”

“咦,有故事啊!”

“你答應我勸勸岩煊,我就講給你聽。”

“自然,他是我哥們,我也希望他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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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學開始薇藍就喜歡祭風,那時祭風好像是喜歡玲的。玲是我小學時的honey(稱呼好朋友),後來轉校到他們那。薇藍和玲又是關系不錯的鄰居,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後來初中,薇藍和祭風同在我們五班,本來兩個人漸漸開始默契起來,卻被人從中插了一杠子。再後來,祭風和那女生先後轉走了。我以為,薇藍早已放下。我以為,祭風早已忘記。可想不到他們還是那麽的在乎。這次破鏡重圓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我們誰都無法也不可能再忍心拆散他們。所以……還是讓岩煊想開點吧。”雪妮突然覺得岩煊蠻可憐的,好像是被命運玩弄了。她希望他知道這些事情後可以少些怨恨、多些解脫,畢竟這世上他不是被愛傷得最深的那個。

小q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雪妮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滿眼飛花地倒在了最後一段最後一句話上。樂莫宣能把字扒成這樣也實屬是個人才,怪不得語文老師這麽喜歡讓學生判作文,真陰險!她把作文拿給小q問道:“你看這四個字是什麽?”

“……一切歸雪?”小q皺了皺眉答道。

“親啊,動點腦子成不,這是人話嗎?又想陷害我不成?”

“那就是一切歸零!”

一切歸零,什麽意思?這篇作文的主題是《孔雀東南飛》(一篇關于愛情的長詩)的續寫,而莫宣寫的卻是兩個大男孩在老師壓迫下暗藏的友情故事。整篇都在陳述,卻又暗藏着消沉糾結之感。而結尾段寫得很玄乎,有種“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意味,卻更像是在寫感情。一切歸零,即刻便觸動了雪妮敏感的神經。他只是在寫友情?還是借着友情在寫其他什麽的?

“你說他不會是和晨鴿出櫃了吧?”雪妮想起他二人形影不離的樣子心中一抖。

小q白了雪妮一眼,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不是他啦,是另一個。”

“另一個?……薛暝?!!”雪妮瞬間就想起那個犀利的眼神。

小q恍然大悟,雪妮這會兒還掉在她自己預設的“危險區”裏。一個人若是愛得太認真了便會和自己較起勁來,患得患失,像個瘋子。她匆忙解釋道:“我是說他寫的應該是別人的事。初中那會兒,他和晨鴿不怎麽熟,倒是和薛暝更親近。”

“你知道的還蠻多的,還有什麽?”

“那是當然!初中那會兒,我經常會……”小q好像想起什麽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搶過雪妮手中的作文,“讓我來寫幾句評語。”

雪妮一陣莫名其妙,明明是她給打的分,評語自然也是她寫的,憑什麽小q也要寫評語。“我都寫完了。你再寫不就兩個了麽,讓老師看到算什麽事啊!”她有些不悅,從小q手中又搶了回來。

小q應和道:“沒關系的。”又要從雪妮手中搶回。這次雪妮早有防備,她向後一撤,小q向前一拉,“刺啦”的一聲,那張倒黴的作文應聲分裂成兩半。雪妮和小q愣愣的四面相對,張口結舌面紅耳赤。這下慘了!“搶什麽搶,看撕了吧。給你就是!”雪妮氣呼呼但又想笑地遞給了小q。

她……她還真接了過去,繼續寫!

等小q寫完,雪妮趴過來商量道:“你看,這樣子交上去多惹眼啊,肯定是要被老師發現的,到時候咱倆怎麽交代,要不?”

“你要是貓膩了,到時候發作文他找老師要,不就穿幫了嗎?”小q心領神會。

雪妮心中暗叫:我就知道一沾樂莫宣就沒好事。

小q指了指紙上的“評分人:雪妮”說道:“你都畫押了,看着辦吧。”

雪妮一陣氣滞,你們都是猴子派來整我的吧,對猴子派來的!

下課時硬着頭皮走到樂莫宣桌子前面,咳了咳。樂莫宣擡起頭看着她,一副詢問的表情。

“你的作文是我看的。那什麽,實在是太差勁了!”雪妮吸了吸鼻子,想要笑卻不得不強忍住,義正言辭地繼續說道:“本來我還擔心交上去後你會挨批,沒想到……你這作文真是有自知之明,一陣風突然吹來,再見它已經自行了斷了!”雪妮手舞足蹈地比劃着那場面,“既然淩亂不整交上去也是對師長的不尊,怕你挨批。所以,就別交了。”雖說要裝得正經些不能笑,可卻着實不好演,那臉一陣白一陣紅的,她說完把作文往樂莫宣手裏一塞,拔腿就跑,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會死得很慘的。

只留下樂莫宣,滿臉錯愕,不明所以。他翻開作文紙,中間一道慘烈的撕痕,将紙一分兩半,卻又沒有撕斷,下面還連着一點,最後留下兩行筆跡不一的評語。

樂莫宣一頭霧水地轉過臉對晨鴿說:“這……這女人,她是故意的吧!”就算倫家寫作比較差,就算倫家字跡比較草,你也不能撕倫家的勞動成果啊!TT嗚嗚~~~~~~小妮子太壞了!

晨鴿狐疑地瞧了瞧樂莫宣,問:“你都寫了些什麽啊?”他接過作文掃了一遍,突然一拍桌子慷慨陳詞道:“她不會是以為你出櫃了吧?我說剛才看她那表情古怪的不得了呢。”

樂莫宣欲哭無淚。倫家真的達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水平?你們是從哪領悟到這個謬論的?

(二十一)天涯成陌路

雪妮總覺得事有古怪,回去細細思來,恍然大悟,真是自己太蠢了,時至今日才看清楚。其實,小q喜歡樂莫宣。這個結論讓她感到窒息,最不願意相信的事情正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前進着,以往的種種都在驗證着這個事實。為什麽偏偏是她呢?自己的同位、自己的好友虎視眈眈着自己喜歡的人。她有些氣憤,有些難過。可是,愛本無過錯。她只能裝作無知無覺,可心裏再也和從前不一樣。雪妮漸漸地開始疏遠小q。

偏偏心事重重的人又不止她一個。周末,秋凝約雪妮去逛街,正好雪妮也尋思着買件東西。她深知秋凝那丫頭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風,便開口問道:“說吧,什麽事?”

秋凝瞥了雪妮一眼,鄙視道:“你還真是了解我啊。”

“那是!我和你初中就是朋友了。”雪妮奸笑着。

“我嘛,想和筱貝分開。”

雪妮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這是上演哪一出啊!都在鬧分裂麽?昔日的女子siren棒就要瓦解掉了嗎?

“其實,我一直在忍。筱貝她早就對我有芥蒂了。”她繼續說道。

“怎麽會?你們兩個從初一就坐同位,關系好得跟親姐妹似的,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雪妮不置可否。

“真的!已經很久了,我忍了很久。舉個例子說吧,我找她借筆記,她說借給別人了,可我明明在她的書箱裏看到了。”秋凝似有嘲笑地說。

“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們那麽多年的情誼毀于一旦。你确定不要和她談談?”

“妮子,這麽說吧。如果現在我分出去,咱們幾個還能說說笑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怕哪天忍不住和她吵起來,到時候撕破了臉,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雪妮心中酸一陣苦一陣的,沒有再說什麽。她和小q不也是如此心口不一嗎?可是,小q沒有親口承認過此事,她畢竟不能說什麽。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想好要怎麽和她說就好,別鬧僵了。我的日子也不好過。”雪妮嘆了口氣說道。

後來,就傳出秋凝要換座位的謠言。可事情進行得并不順利,畢竟坐了這麽久的同位,不是誰都願意換的,還有些人也想要趁機調到理想的位置。所以,甚是混亂。幾經波折,多方協調,才換成座位,只是變動了小半個班的格局。秋凝換走的那天,她和筱貝彼此擁抱着,一口一個“親,要常過來玩兒”。雪妮頓感世事荒誕莫過于此,人世荒涼亦莫過于此。

時過境遷,昔日女子siren棒徹底解散。雪妮也和小q心生罅隙,格局一變再變。往日三人圍攻雪妮的場面不複存在。最終,筱貝和小q更是性格相合,兩人在一起成天打打鬧鬧,好不歡樂。秋凝和趙舒樂從幼兒園就在一起,是貨真價實的發小。雪妮和她們走得更近一些。想起,那年四個人一起去K歌、逛街、被扮偶人追過整條街、坐在夕陽下聊八卦,就讓人倍感心酸。一切都如雲霧般灰飛煙滅。筱貝的同位、小q的前面則換成了艾媛蕙,一個眉清目秀、安靜随和的女孩子。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世間還不就是這樣分分合合。我們都是生下來就把心放在肚皮裏,再好也是人心隔肚皮,再壞也都長着一顆心。我們只能孑然一身,在人生的道路上踽踽獨行,體悟着世事人情,然後久病成醫。正所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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