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十)落花逐流水
忍回顧,難相處,回憶只因相思誤。癡情苦,年華賭,一生總為深情故。
任眼角的晶瑩凝聚,将無盡的悲傷化成飛灰,有誰可以輕易地叩開我的心扉,又有誰可以在我的故事裏百轉千回?“不了解”是借口,“沒感覺”是距離。雪妮想,既然如此我就再靠近一些,看他還有什麽借口。反正已經知道了結局,就無所謂得失,索性就放開自己內心的束縛,更多的去相處。至少畢業分道揚镳後,還有這些回憶陪我走下去。
周五的大課間有一二班自行組織的足球對決。雪妮想起了高一時的那場球賽,讓她迷上那道身影的球賽。她甚至對于當時自己的無作為有些遺憾,所以這一次她買了一瓶綠茶拿在手中。
這一次純屬自娛自樂,不同于上次的聯賽,所以男孩們踢得都比較輕松。謝天謝地!一班沒有再擺出鐵桶陣,雙方踢起對攻,确切的說就沒有防守,場上的酣暢淋漓可想而知。雪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件黑白條紋衫。他踢球的時候從不穿校服,所以即使雪妮站在教室的窗旁也可以一眼就準确無誤地鎖定他。看得久了,他也埋藏在視線裏,成了永恒的風景。
樂莫宣,別怪我的執迷不悟,別怪我的陰魂不散,即便只換來你的一個冷冷的輕瞥。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既然你我今生注定無緣,那就讓我修來世吧。若是湊不足五百次回眸,讓我來世如何與你相遇?若是攢不夠今生的糾葛,讓我來世如何與你結緣?
踢了不太久,男孩們就已經揮汗如雨,紛紛跑向場邊拿水喝。梓空和莫宣說笑着走到場邊。雪妮靜靜地站在那裏,心裏卻撲通撲通地狂跳。梓空站定看了一眼雪妮,還沒開口叫出來就被突然冒出來的活蹦亂跳女生給拉走了。雪妮好奇地看向他們。那女生長得濃眉大眼,滿身的活潑倒顯得有些飛揚跋扈。她遞給梓空一瓶冰紅茶。雪妮會意地笑了,心想哪天可以拿這事好好嘲笑梓空一番。
樂莫宣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瞬息萬變,卻依舊的波瀾不驚。雪妮走向前,伸出手将綠茶遞給他,卻低着頭不敢觸及莫宣的目光。
“謝謝,我不喝這個!”
雪妮不可思議地擡起頭,連這樣都不可以嗎?只是我的付出,不求你的回報,都不可以嗎?她幽怨地盯着他,他卻繞過她,彎腰拿起她腳邊的水瓶子。雪妮只感覺懸空的手中寒風回旋,滿身寒戰。
這時,不遠處的晨鴿走過來,問道:“有水嗎?”
“哦……”尴尬的雪妮回過神來,遲疑地将綠茶遞了過去。
“咦,小掃把,這個是給我喝的嗎?”雪妮被突然冒到眼前的梓空吓了一跳,不禁後退了兩步。
“你不是有冰紅茶了嗎?毛主席教導我們做人不可以太貪呦!”雪妮挑眉說道。
“我不喝冰紅茶,只喝綠茶。”梓空嬉皮笑臉地指了指雪妮的手說。
樂莫宣猝然轉過頭,目光犀利地看了過來。他抛下水瓶子,跑回場上。
Advertisement
“那個……”面對晨鴿和梓空雪妮有些為難,她靈光一閃說道:“那個,凡是有先來後到……”話還沒說完,手中一空,綠茶已經被梓空奪到手裏。
“喏,我先拿到的!”
“你丫的,就會耍賴皮。快還我!”晨鴿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雪妮滿頭黑線,劇情不應該是我給莫宣遞水,然後他會意地微微一笑麽?郎情妾意的多美好。怎麽又不按套路出牌啊?是怎麽發展成這倆丫的在這搶水呢?不過多虧了師父他老人家解圍。
“那什麽……這樣吧,你先把水給我師父。我再給你買一瓶?”雪妮用食指托了一下鏡框說道。
“我現在就去!”她察言觀色地補充道。
“兩瓶!”梓空滿臉趁火打劫的模樣說道。
雪妮翻了個白眼,心中暗叫道:“丫的,臭小子!”
梓空将兩瓶綠茶放到場邊就往回跑,卻聽到背後傳來薛暝的叫聲:“喂,你怎麽有兩瓶?我喝一瓶啊?”他猛然回頭,大叫道:“靠,不行!”薛暝滿臉鄙視地瞪了他一眼,至于這麽小氣麽。梓空瞬間變成一臉哀求樣:“真不能動。你……”話還沒說完,就見薛暝向來犀利而冷漠的眼睛裏竟閃爍出一道光芒,驚訝而有恃無恐。梓空尋目光轉過頭,卻為時已晚。他雖剛剛回頭和薛暝對話,但卻從未停下正小步向前跑動着的腳。“啊!”的一聲劃破綠茵場上的白雲直上青天,高挺的鼻子與場上的球門柱一個激吻,梓空應聲而倒。
衆人都笑得前仰後合。雪妮在一旁看得個滿眼,心想:“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真是報應啊。”這位齊少最帥的鼻子還真是多災多難啊。雪妮想起了上次梓空撞到玻璃上的事,不禁嘆息:“唉,可憐的鼻子誰讓你攤上了個二貨主人呢?”她摸了摸口袋,今天确實帶了創可貼和紙巾。雖無跌打膏,但這些足矣。雪妮便滿臉壞笑地走上場遞了個創可貼給梓空。誰料那厮卻一橫腦袋,驕縱道:“我又看不到鼻子,怎麽貼?”雪妮想了想,貌似有道理,就給他貼上了,這次是小黑貓花紋的。俊朗的臉上詭異的貼着一個卡哇伊的創可貼,眼中滿含幽怨,卻又漲紅了臉。望着梓空那副二呆萌的樣子,雪妮忍俊不禁起來。
結果樂莫宣走了過來,戲谑起梓空。于是,後面的比賽便出現了樂少、齊少兩人邊腳下較勁邊樂此不疲地逗着嘴的一幕。
向來賽場上考察交情,賽場邊窺察私情。令人發指的是自這場比賽之後又傳起了雪妮和梓空的流言。雪妮在家面壁思過了一個晚上,也想不通到底哪暧昧了。她和梓空多哥們啊,是純友誼呀!在這節骨眼上傳流言真是令雪妮心急如焚,樂莫宣會怎樣想呢?
(三十一)累累無情物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一次真的是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了!午飯後,雪妮正畫着正弦曲線就被叫去了門口。一個大眼睛的女生站在樓道裏等候着她,正是上次給梓空送冰紅茶的那位。
“你不要再纏着梓空了!也不瞧瞧自己有多少分量,都什麽年代了還梳馬尾,土的要命!”她瞪圓了大眼睛,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雪妮一頭霧水。這女生氣場好強大,又很霸道,很無理取鬧。但雪妮是那種遇強不弱遇弱不強的人,定是不甘示弱,“你神經病啊!誰勾引誰了啊?請你自重!”反瞪了回去。
“啪”的一聲,雪妮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落下了一道紅痕。
“你……”雪妮高高舉起手想要返還回去,卯足了勁,還沒等落下自己就被人從後面拉了回去。自己吃了虧,被人勸了架也就算了,可……丫的,是誰啊?拉人不知道拉衣服麽,拉胸衣背後的橫帶幹什麽?
樂莫宣一出來就看到雪妮擡起右手,一副窮兇極惡要打人的樣子,怕會出事,來不及多想,就伸手去拉。只是不知道抓到了哪兒,一個橫帶,還挺有彈性、挺順手的。雪妮被拉了回來,樂莫宣一松手,她又被彈了回去,腳下慌亂,一個踉跄就向左邊傾倒而去,不偏不移地撞到一個人的懷裏。
“你有沒有事?”那人扶穩雪妮問道。
雪妮轉過頭,看到眉頭緊鎖的梓空,頓時心中的委屈翻湧而上,眼淚波濤洶湧而出。她雖軟弱,向來愛哭,但從不人前落淚。今天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幸好中午樓道裏沒什麽人。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是找不到地洞,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喂!”梓空便追了出去。
“她到底是誰啊?怎麽這麽兇殘?”追上雪妮的梓空拉她去一個小飯館坐着,平穩一下情緒。
“你……不認識她?”梓空試探着問。
“我怎麽會認識這種人!”
“那……”梓空沉思了一下,擡起頭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喜歡樂莫宣?”
雪妮一個激靈,沒有說話,如鲠在喉地低下了頭。
“我若讓你離莫宣遠點,你做得到麽?”雖然雪妮自以為掩飾的完好,但卻逃不過梓空的那一雙銳眼。
她擡起頭,滿臉疑問地看着梓空。
梓空舔了舔唇,沉吟着“嗯……”,他覺得雪妮太單純了,總是被動挨打甚是可憐,也許告訴她事情能有轉機。他說道:“其實,那女生叫徐莉莉,是文科班的,和樂莫宣是小學同學,初中也是這兒的。”
雪妮聽到那女生與樂莫宣有關系,敏銳的第六感已經隐隐地預料到了什麽。
“莫宣他以前就喜歡她,但是一直不敢表明。莉莉她雖然人專橫點,大小姐脾氣,但是本質并不壞。”
“那現在呢?”雪妮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現在?現在,我只是聽薛暝說莫宣經常會給她發短信寒暄一下。至于莉莉,你也看到了,她在追我。”要是往常有美女和他打招呼定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臭樣兒,可現在卻滿臉痛苦,“那天球賽你也看到了,我很為難!”
這一切如晴天霹靂般将雪妮一顆心劈成了八瓣,原來他們之間有着那麽多的糾葛,而自己就像個傻子,什麽都不知道。“你喜歡她麽?”雪妮擡眼問道。
梓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我有喜歡的人。”
雪妮又是一驚,一直名聲在外的校草竟然早已有了意中人。她頓時覺得像徐莉莉一樣的那些花癡們和自己一樣的可憐、可嘆、可哀。
“所以,現在搞得我們這幾個哥們之間很別扭,裂隙太多。那天比賽,你也看到了。”
雪妮才恍然大悟,想起好多事情。怪不得樂莫宣總是逃避她,因為嫌棄。怪不得總說她醜,自然沒有那人眼睛大。怪不得地震時拼了命地要拿手機,因為裏面有關于她的短信。怪不得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怪不得那天球賽時陰陽怪氣的,怪不得今天會阻止她。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那麽傻的飛蛾撲火。原來她連做個背後默默無聞的人的機會都沒有。他喜歡了今天打她的那個人很多年,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感情。他們該有多少過去和回憶呢。
陣陣紮心的疼痛讓剛剛止住的淚又沒骨氣地淌了出來。雪妮猛地起身,卻被梓空神速地抱住,“哎呀,小掃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你放開我!”
“不放!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是狗尾巴草。”
“放手!”
“我不!回去睡一覺就……”
“你煩不煩啊,婆婆媽媽的!再不放手尿你身上了!我要去廁所。”雪妮剛剛才感覺到胸衣已經被樂莫宣拉開了,所以突然起身想去整理一下。
梓空托着掉到胸前的下巴,呆呆地看着雪妮,心想:“我還真是高估了這小妮子!”
後來,梓空問雪妮:“你想過這些事情到底是誰做的嗎,從之前的樹上刻字到現在的流言?”
雪妮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我還以為是她呢,可是她說不是。我就不知道是誰了。”
“這個人要麽和你我有仇,要麽……”梓空把後半句話又吞了回去,凝視着雪妮。
“難道是徐莉莉?可……她不是喜歡你嗎?怎麽會傳咱兩個的謠言!”
梓空定定地看着雪妮,沒有說話。
“難道……”雪妮眼睛中的世界瞬間破碎,裸露出大片的空洞。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也許,不是他,另有其人。”梓空面色冷峻地說道,似乎又想起了什麽。
雪妮心中一片混沌,僅僅兩個小時世界颠覆,黑白颠倒。原來,是有真相的。原來,真相竟是她無法承受的。原來,有些事情是在不經意間完整的。
無所謂擁有了怎樣的身軀,一路走來跌跌撞撞,一些人一些事深深淺淺地被刻在旅途的風景中。我們學會了冷靜,學會了沉默,學會了承受。百轉千回中的回憶碎成一地琉璃,我們寵辱不驚地将它們片甲不留地掃進心底最隐蔽的地方,只剩下堅強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