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糖豆先生
? 糖豆先生今年27歲,是一個得了一堆新人獎的英國演員,兩個月前剛來洛杉矶闖蕩好萊塢。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書讀得太多有點話唠,第二大的問題就是一笑就裂又太愛笑,還有個小問題就是手太長腿太長,看見喜歡的就想撲過去抱抱。
現在這個出現在他酒店房間玻璃外的怪人——不管怎麽看都是很詭異場景裏素昧平生的危險分子——他卻把大眼睛湊在玻璃上,不自覺地張開了手臂。
“哈啰,我是糖豆,你是誰?”
糖豆先生神經短路不止一天兩天,但他身邊的親朋好友似乎都沒想過去糾正他,這就造成了這位27歲的男人智商總在270歲和7歲之間飄忽不定。
窗外來客黑發及肩,臉色如雪,身姿綽約,衣着很文藝複興——完全符合他七歲的審美标準——當然,他的關注重點總是和平常人有點出入,關于窗外這坨是怎麽無憑無據懸在29樓的,對他來說好像完全不是問題。
窗外的人伸出手,隔着玻璃貼上他的手掌,他打了個寒噤,發現他的手被握住了,他的臉撞上了另一張臉,沁涼發絲拂過脖頸——就像願望滿足般,他和窗外的怪人盈盈抱了個滿懷。
兩個人擁抱着跳舞般滑開幾步,嘴唇像被寒冬花瓣掃過,涼涼刺痛了一下,綠長袍的怪人偷走糖豆先生一個笑紋,放開了他。
兩人就着酒店的水晶燈,站在兩步外互相打量。
以洛基“九界第一魔法師”的聰明頭腦,在小藍球說出“配對”那套鬼話時,他就已經作好和九界中最醜陋陰暗的怪物——那種弑父殺母,流着涎水,在冰寒之地哀嚎度日的低等怪物——共享靈肉的打算。就算把他扔進黑洞邊緣和草履蟲配對,看起來也比眼前這家夥契合得多。
由此看來,那只小藍餅果然是自己親生的,撒謊不眨眼的小騙子!
“你,要不要來杯蘇打水?要吃甜點嗎?嗯……你怎麽從玻璃外面進來的?哦,不對,應該說你是打哪兒來的?”露齒笑的家夥興奮地眨巴着眼睛,讓剛越獄的邪神覺得這人的笑容簡直是偷不完的。
“我是……上面派來和你同居的。”邪神說,把剛偷來的笑渦挂在唇邊,雖然有點少,但足以結合成他自己的非常規魅力。
對面的青年明顯被閃到——不管是被他的話還是被他的魅力閃到——呆滞了兩秒鐘。
“啊,你是來指導我的演技老師?”青年開心地搓手,看樣子快樂得要蹦高,“快請坐,我倒水去。”
邪神不知道“演技老師”是個什麽鬼,雖然他來過中庭,卻只是忙着搞王位扮恐怖分子,并未深入研究過地球人無聊又繁瑣的職業工種,不過看樣子這職業似乎混吃混喝足夠了。
“再正式介紹一下,我叫糖豆-石墩兒,今年27歲,水瓶座,來洛杉矶兩個多月了,試鏡了十來個,基本都過了初選,但是現在只有一個劇入圍了最終的大名單。”糖豆先生換了襯衣和長褲,端來了汽水和低度酒,向沙發上的邪神先生報告。後者也已經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服,擦亮了裝飾在衣領袖口的金絲線圖案。
“我叫洛基-沒人理,今年1030歲[1],倒黴座,來中庭2分多鐘了。”洛基接過糖豆遞來的汽水兌酒,喝了一口,斜了笑眯眯的糖豆一眼,“你入圍的是什麽劇?”
“這個劇可厲害了,大投資,今年超級英雄片的重頭戲——雷神索爾!”糖豆話音落地,他高貴優雅的指導老師噴出的一口汽水酒也落地。
“雷他娘的,嗯,那的啥?”洛基抹着嘴巴,終于有點明白自己為啥會落在這裏了。
“索爾啊,北歐神話,雷電之神,英雄漫畫改編的……”糖豆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你試鏡誰?!”洛基惡狠狠瞪着如自己靈魂負片般的糖豆先生。
“當然是雷神!”恬不知恥的笑臉簡直閃瞎了邪神1030年的智商。
“瞧,我身高6呎2吋,金發,沒染過的,藍眼睛,嗯雖然有點偏綠,瞧,我練了20多天,增了20磅……”糖豆挽起袖子,給邪神看他的身體指标和健身成果。
邪神瞪他兩秒,拂袖起身,“我睡覺去了。”
“唉,老師,你不指導我一下嗎?明天再不過我就只能回英格蘭了。”糖豆有點失落地沖那窈窕背影叫道。
一眨眼間,邪神已經卡着他的脖子把他壓在牆上,“我只有一句話給你——和錘子一起下地獄去吧!”
鼻子裏鑽進沐浴液、洗發水、潔淨襯衣的淡淡香氣,邪神瞪着糖豆先生那洗得粉紅透明的耳朵——太像食物了——感覺霜巨人的混亂血脈又要在身上發作,為避免掐死這只小螞蟻再啃掉他的耳朵,他忙不疊地甩開手。
但糖豆卻一把挽住他的肩頭,把他拉進懷裏拍了拍,“別傷心了,你不是一個人,剛來陌生地方都不适應,搭伴作個朋友吧……嗯,看在咱們都有英國口音的份上。”
去你雷神的英國口音,我是用你自己的嘴巴和你說話的好不好!糖豆先生近在咫尺的熾熱眼光竟讓洛基的髒話一時說不出口,只是條件反射地一把推開了他。
洛基已經忘了上一次有人這麽看他是什麽時候了,甚至搜遍記憶,他這一生也與這熱切專注的眼光無緣,最愛他的母親更平和安然,曾經愛他的哥哥更直接純粹,而衆神之父奧丁看向他的眼神中淩厲幽深多過慈愛,索爾的同伴們總帶着些挑剔和挑釁,而仙宮的武士、侍者對他除了敬畏敷衍就是無視,上一次(仿佛是上一世般)來到中庭征服這些蝼蟻時,他收獲的是驚恐和仇恨……從沒人帶着這樣讓人渾身舒暢的崇拜和熱愛看他,讓他在一瞬的恍神中似乎找到了治療他“惡”疾的靈藥。
“沒人理先生,只有一張床,一起睡嗎?”一點也不生氣的糖豆笑着指了指卧室。
到并肩躺到潔淨柔軟的大床上,邪神的腦袋都在高興-憤怒-悲傷-想死-詛咒-暴怒-想殺人-難過-想死-想活中無縫切換,以至于他的臉色就像人間的霓虹燈變幻不定,但他的身體卻被這舒服的眼光包圍着,無意識地随糖豆先生躺到了床上。
睡着之前的糖豆還叨叨着對他說了很多話,但卻完全沒有進入他的腦子,他上一個覺還睡在永無希望的深牢裏,如今這過于豐富的景物讓他處于某種幻境的不真實感中,事實上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狀況,他不明白為何他能感受到實體的東西——糖豆、床、床單的清香,窗外的燈光……
他不喜歡中庭,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和索爾作對,他不會用那麽屈辱的條件和齊塔瑞人簽訂合約,來征服他不屑一顧的蝼蟻之邦,可是這一刻他塵封已久的某種渴望突然複蘇了,而且猛地控制了他所有的念頭。
糖豆平穩的呼吸聲在他耳畔,他的呼吸卻控制不住地混亂,他突然抓住了糖豆的手腕,翻身壓上了他的身體,臉貼住臉,胸膛靠近胸膛,長腿壓制住長腿,驚醒的糖豆先生掙紮了一下,顯然被他冰冷的體溫和臉色吓住了,又猛地僵住。
“讓我進去!”邪神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可是一點也沒有英國腔了。
幽亮亮的眼睛很快眨了一下,糖豆先生“哦”了一聲。
“你‘哦’個什麽屁?!”等了兩秒沒下文的邪神暴躁地踢了身下的長腿一腳。
“不是,我在想,如果我說我不是同#性#戀,你會不會覺得被冒犯……”糖豆眼巴巴看着他。
“給我!”邪神不想再被那張蠢得光彩閃閃的臉閃瞎眼,搖着糖豆的肩膀,腦袋撞上糖豆的胸膛。
糖豆被撞得倒抽冷氣,聲音有點斷續,“你、你得告訴我,你、要什麽啊?”
“你的身體——讓我進去!”
糖豆又在沉默,這讓洛基抓狂,但他不管如何鑽爬滾撞,他也進不了這個溫暖開放又骨骼堅韌的身體——他想要據為己有的身體,為此他甚至放棄四千年的生命而願意将餘生用這個軀體在中庭活個短短的幾十年。
但聰明絕頂的神祗遇上的問題甚至超越了九界最難的謎題——這個卑微的中庭人,這顆糖豆的精神力場,遠遠超越他千年的神力,在這磁場裏,他只是客人——可以身處其中,卻驅逐不了主人。
主人。邪神在心底□□一聲,頹然翻身準備倒回床墊,糖豆的有力長手臂卻環住了他的背。
“你怕冷的話,就這麽睡吧。”
糖豆在他耳邊溫柔嘀咕了一聲,他能想起這只螞蟻笑裂了的表情。
注[1]:以神域人5000歲相當于地球人100歲壽命換算,比例為50:1,即神域人50歲相當于人類1歲,1030歲的洛基,相當于地球人的差一點21歲。
2014-7-21/18:12
Pool于簡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