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神的角色
? 洛基用人類的一夜,思考了很多事,有些必然發生過,而有些也許只藏于他混沌黑暗的臆想裏。在他鬼迷心竅企圖搶占糖豆身體失敗後,糖豆的手一直攥着他的手,讓他的感知系統得以拷貝下這顆生長了27年的糖豆的所有知識、閱歷、喜好、通過糖豆的眼睛見過的美景,流傳上千年的詩歌、戲劇。
對,戲劇,仙宮沒有這樣的職業,人們在節慶裏唱歌跳舞宴飲狂歡,但沒有戲劇,傳說記錄在書本上,故事來自說書人,沒有像中庭螞蟻們這樣聚在一起,假裝自己是別人,假裝舞臺是別處,假裝一件事發生,假裝大家都在乎,然後或快樂或震驚或憂愁或向往地享受(接受)一個結局。不得不說,洛基對此感興趣,如果神域也有‘演員’這樣一個職業,他的所有壞名聲也許都會變成對大師的尊崇膜拜!如果有這樣一個職業,他大概都不會無聊到去和索爾搶王位——小時候總被沒輕沒重的索爾或者和索爾打架的怪物打得滿頭包一身青,媽媽于是教給他魔法防身,他卻只想變把戲來逗哥哥笑——細想起來,他想要的只是所有人都看他耍把戲,然後沖他歡呼鼓掌而已!
到早上六點,洛基才終于擺脫糖豆的魔掌,得以停止那些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他很久沒有回顧過生命中那些永遠回不來的時光了,但腦海中跑馬燈掠過的都是墜落彩虹橋之前的日子,似乎只有那些日子他是真實過下來的,被保存在一個他自己也無法觸及無法删除的地方。身邊呼呼大睡的糖豆卻輕易接通了那條線路,放大了神域的陽光,索爾的笑臉,讓他精疲力竭。
不管是因為時差尚未調整好,還是糖豆一直保有的好習慣,剛到六點,糖豆就起了床,換上套頭衫和運動褲,戴上耳機去晨跑。他離開前輕叫了聲“沒人理先生”,但洛基合着眼睛裝睡沒理他。洛基已經放棄思考自己目前狀況,也不在乎在糖豆先生的世界裏他該如何生存或說适應。那個圍着大廈跑圈圈和門童開玩笑的傻瓜是他和中庭世界的唯一聯系,他觸摸感知這個世界的唯一門匙——換個說法,糖豆先生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七點一刻,糖豆臉孔紅撲撲地回來了,跑到床邊轉了一圈,便跑進了浴室,不一刻響起嘩嘩水聲和哼歌聲。洛基睜開眼睛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只需調動感官,他就能感受到水珠沖刷在肌膚上的溫度,于是他嘗試讓那愚蠢的兒歌聲閉嘴,卻發現自己竟跟着哼唱起來……邪神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趕緊咬住嘴唇,把注意力轉向別處。
一陣敲門聲解救了他,門外傳來送早餐的女服務員沉悶的聲音。他翻身坐起,眼光越過整潔家具,盯着門鎖,就在服務員扭動把手時,“咔嗒”一聲,鎖芯滑動,反鎖了房門。
在服務員不滿的暴躁敲門聲中,糖豆裹着一條毛巾從浴室裏沖了出來,邪神在對自己能力尚未完全消失的欣喜若狂中,瞧着糖豆向服務員道歉,又濕淋淋跑到床頭拿錢包付小費,在他來來回回的飛竄中,還不忘對神采飛揚坐在床上的邪神丢來一個早安飛吻。
“真奇怪,我明明沒有反鎖的……”糖豆撓着頭發,把臉湊到邪神面前,笑眯眯,“睡得好嗎?知道嗎,你昨晚發夢癫壓我來着,把我吓壞了,不過看你今兒氣色好多了……嗯,老師你幫我看看,我這肌肉還成吧,從什麽角度看起來威武一點,試鏡必須脫上衣,你看我要不要這樣側身站……”
洛基在仙宮享有“銀舌頭”的美譽,幾句話煽動一場戰争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此刻卻只能半石化瞪着手舞足蹈的糖豆,正用一條“金舌頭”說着綿綿不絕的廢話。
“對了,說臺詞我要不要用美國腔,我美國腔練得可好了,小時候跟着美國電影學的,老師你聽聽,嗯,嗯哼——‘這是我的地盤,沒人能在這裏撒野’!”突然變臉的糖豆一瞬陰鸷,字正腔圓的美國英語讓正凝神對付他腰間毛巾的邪神愣怔了一下,還好,毛巾順利落了下來,糖豆先生也很快變成了一顆紅豆,哀叫一聲撿起毛巾跑回了浴室。
掉毛巾事件讓兩人的早餐有了幾分詭異的安靜,邪神明确知道自己用不着吃喝,但他就是很喜歡享受這份尴尬,細細啜飲着咖啡,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糖豆一一對付掉煎蛋、薄餅、培根三明治、蔬菜沙拉、果汁、牛奶和一大份糖豆布丁——這個人的食譜健康得無趣,而胃口就像十七歲的青少年,讓邪神無可救藥地又想起了他那胃口奇好的哥哥。
索爾從300歲開始就精力無限,吃嘛嘛香,500歲之後簡直就像個吃獸,個頭也開始飛速成長,很快抛下了瘦小的洛基,當索爾600歲那年舉起喵喵錘時,洛基才開始發育,雖然後來身高一點點追上了哥哥,但他也隐隐覺察到自己永遠失去了和索爾角逐力量的機會。
“你能幫我拿下那個角色嗎?”吃完最後一口布丁,糖豆擡頭凝住了他。
“哪個角色?”邪神裝傻,冷哼。
“雷神啊!”
“你他媽的到底愛那肌肉莽漢的什麽東西?!”臉色晴轉陰的邪神爆了粗口。
“他是神啊……而且,”糖豆少見地害羞了一下,舔舔嘴唇,“他是主角。”
“他是神經病——老子連身體都不要了,就是不想再見到……唔!”眼波一轉的邪神腦海突然靈光閃過,他一把揪住了糖豆的肩膀,仔細端詳着他的樣子,沉沉冷笑起來,“沒問題,我幫你當主角!”
正式面試時間是九點四十開始。為了避免高峰期的堵車,半個小時的車程,糖豆提前了一小時出發,但出租車幸運地一路綠燈,到達面試辦公室所在的大樓時,九點都還不到。
糖豆在前臺簽到,領了表格,便走進了等候區的休息室。
雖然在洛杉矶這樣的城市,尋夢掘金的金發碧眼帥小夥靚姑娘并不少見,但在這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裏,集中這麽多閃瞎人眼的金發大高個壯男,還是極具視覺沖擊力,以至于糖豆推開門的一瞬,幾乎陣亡在一片金發射燈,和迅速刮過來的藍色眼刀中。
糖豆一直很勤奮,作為一個高智商高學歷好家世的年輕人,他也依然将勤奮視為成功的法寶,但他也很清楚,在競争白熱化的娛樂圈,勤奮只是基礎法則。
他很快目測出自己海拔不是最低的,體積卻是最窄的,而且在所有緊身衣、T恤、運動背心裝點的亮晃晃毽子肉中,穿着襯衣長褲的自己簡直就像古板的高中數學老師。
邪神在身後推了他一把,讓他微僵着笑容穿過蕩漾着各種口音的房間,來到靠牆的桌子邊填表格。
“沒戲了,我還是回英格蘭去混好了。”糖豆沮喪地瞪着表格,沖身邊的邪神嘀咕。
“填表,這房間裏沒一個是雷神。”邪神冷哼哼斷言。
把手轉動,吱嘎門響,又一個金發壯漢出現在門口。室內嗡嗡的聲音似乎被消音了兩秒,糖豆感覺到身畔邪神猛然僵滞的身體,他忍不住從表格中擡起了頭。
2014-7-28/19:58
Pool于簡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