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霧國花海
? 洛基在失神兩秒後,擡起重枷的手,從索爾胸口下的空隙穿過,單手勾住了索爾的後頸,讓這個帶着些許試探的親吻更深入糾纏。
身畔的小藍球嘟自動調低了自己的亮度,讓兩人的身影籠在薄薄晨晖般的剪影裏。唇舌品嘗着仿佛開鑿數百年才到達的冰川深處的灼熱甘泉,碾壓着神經的低鳴聲從頭頂緩緩流過——小船的上方,一顆巨大的黑色石頭沒有任何支撐地,懸浮在狹窄得僅能容小船通過的縫隙上方——如果索爾繼續站着,就必然會撞上,而這顆宇宙中密度最高最敏感的黑色隕石,就将砸爛他們的小船,讓三人萬劫不複。
這是在小船順利通過縫隙巨石後,索爾在半窒息中無意擡眼時,才看見這擦肩而過的滅頂之災,猛然下墜的心髒讓他明白洛基已将這旅程設置成了一道最大的謎題,不會再給他任何提示,也不會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他低頭看向微微喘息的洛基,後者又将表情調到了讓他郁悶的狡黠狀态。
“這不是我要的船資,索爾。不過恭喜你,你讓我們三、哦四條命都保住了。”洛基笑着瞥了像盞小夜燈在他們身邊滾來滾去的嘟一眼,又落回索爾臉上,“怎麽了,你還想繼續嗎?”
“洛基……”索爾覺得嘴裏剛剛得來的蜜糖變得苦澀。
“你不能鎖着我幹那事兒,那有違你的神德,”洛基的笑容比蜜更甜,花瓣般嘴巴吐出的話卻比雪更寒,“你也不能在簡小姐身邊幹#我,那有違你的人格……”
“洛基!”索爾覺得從嘴到心都變得苦澀起來。
“你既不能放開我,也不會放棄簡小姐,那你還壓着我幹嘛?”洛基的腳尖踢了索爾的腳踝一下,氣息吐在他臉頰上,吃吃笑道。
索爾頹然放開他,翻身躺倒。洛基慢慢坐起來,靠在船舷整理着弄亂的衣襟,悠悠道,“那顆石頭是進入尼福爾海姆[1]的守門石,它是宇宙中密度最大最重的隕石,它的懸浮重力非常敏感,任何外力的碰觸都能打破它的平衡,讓它跌進黑洞裂縫……這是條渺無人煙的路,但是去瓦特海姆最近的路。”
索爾從下仰望着那白皙尖瘦的下巴,嘟慢慢飄了起來,幽藍光線映在那淺笑臉頰上,仿佛蒙上了一層憂郁又冰冷的殼。
船身發出一陣窸窣聲,船邊出現了一簇簇搖曳的植物剪影。洛基伸手采摘着什麽,摘到手上索爾才看清竟是姿态雅致的黑色花朵,随着花枝在空氣中劃出的弧線,他也聞到很遠就已經聞過的幽香。
索爾忍不住坐起身,眼前景象讓他一時忘了呼吸。而當他記起呼吸時,迎面撲鼻的各式花香又讓他差點被沖昏頭。
這裏已經比之前的漆黑之地稍微明亮,就像入夜或黎明初至的灰暗天色,漂浮着濃淡不一亮晶晶的霧氣。小船正游弋在望不見邊際的各式花海中,花朵姿态各異,高高低低,妖嬈綽約,但色澤卻都是暗調的黑色、深紅、深紫、湛青、墨綠、深醬……
“這裏是宇宙最大的濕地花海,這些花年年都這樣開,卻沒人欣賞,”洛基向仍在震驚中的索爾笑道,“因為它們脾性古怪,身藏奇毒,是被各界貶黜驅逐的花種,只能栖身在這霧國邊境的大沼澤裏。
“只有這裏才能避開奧丁的信鴉和海爾達姆的眼睛——這裏的每一口空氣都有毒,連福金和霧尼[2]也不敢涉足;而這些霧氣,是毒花的花粉和死靈分解後的磷光,也足以蒙蔽海爾達姆的雙眼……”洛基不緊不慢地解說着,扯下枝葉上酒盞般大小的花朵,放進嘴巴中慢慢咀嚼,對瞪大眼不知所措的索爾笑道,“霧國特産黑色曼陀羅,這一路可沒什麽吃的,只有這東西尚可入口。”
他把手中花枝扔給索爾,又仰頭在花海中分辨着采摘。索爾垂下頭,手指碰觸到寒浸浸的純黑花瓣,幽香陣陣灌進鼻翼。
“這花還有一個名字叫情花,這可不是中庭那些小兒科的白色曼陀羅,它是神佛通殺的催#情之花,”洛基把摘到手的花繼續放進嘴裏,斜了一瞬呆滞的索爾一眼,“如果能讓你稍感安慰的話,你剛才發#情應該是它的花香造成的,它的花香是劇毒,但花瓣汁卻是解藥,所以如果你不吃這解藥,出沼澤之前我就會被你幹死的……”
索爾全身大抖了一下,猛地擡頭瞪着用“天氣不錯”的語氣說出這話的洛基。
洛基在笑,笑得很該死,“別怕,哥哥,這花味道不錯。”
索爾把花朵塞進了口中,洛基笑着仰臉看着飄在他們頭頂的小嘟,“別偷懶,照亮一點。”
花瓣汁液酸澀刺麻,恐怕是索爾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但看着一臉津津有味的洛基,他還是不甘示弱地大口咽下,他無可救藥地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洛基掌握了主動權。
“哥哥……”洛基的呼喚仿佛帶着幾分溫柔。
索爾只得在悶頭“猛虎吃薔薇”的姿勢中擡頭瞪去,洛基正湊過臉來,一臉淺笑地看着他。
“幹什麽?”他不自覺地退了半分,盯着那陰謀家水波蕩漾的眼瞳。
“嚼汁就可以了,沒讓你吞下去。”那張容納了九界謊言的淺淡唇瓣沖他張開,讓他看那粉紅舌頭上的花瓣殘渣,靈活的舌頭微微一卷,洛基別開臉優雅地把花渣吐在船舷外。
在索爾胃液翻騰的瞠目結舌中,洛基裝模作樣地摸摸他的額頭,“別怕,最多拉幾天肚子,你扛得住!”
索爾青着臉,瞪着發綠的眼珠子,“我拉在船裏的話,你扛得住?”
洛基沉默一秒,終于還是憋不住大笑起來。就算小藍球嘟偷偷藏到船舷外讓光線驟暗,索爾也能看見那撥雲見日般的快樂笑容,那是久違的由衷笑容,從第一個惡作劇成功後小洛基習慣性的咧嘴大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弟弟就已經把快樂建築在對他的戲弄上,小時候憋急了他也打過弟弟,但洛基的玩笑總在強壯如牛的他身上留不下痕跡,他輕輕一拳的青腫卻總在弟弟過于白皙的皮膚上久久不消,于是在被弗利嘉嚴厲批評和奧丁老拳一次次招呼之後,學乖的他再也不打弟弟了,只是在每次被惹毛之後把弟弟隔絕在十步之外,嚴令他不許靠近,但只要亦步亦趨的小淘氣鬼追着他一通道歉,他的怒氣便又煙消雲散。
這一刻,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相處模式,熟悉的兄弟兩人,仿佛突然接通了那斷于某處的彩虹橋,被毒汁折磨的心髒湧起暖陽,索爾也不禁莞爾。
“白臘山發生了什麽?”在洛基笑完,他問出了一直耿耿于懷的疑惑。
“什麽?”洛基天高雲淡的臉落上一絲陰郁。
“有什麽秘密是範達爾知道而我不知道的?”索爾固執地瞪着眼,剛剛的好時光終于又在一瞬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雲散煙消。
“我喝醉了,失足掉在溫泉的睡蓮池裏,攪黃了範達爾和他女朋友們的好事……”洛基将脊背靠上船舷,冷冷笑道。
“胡說!”
“睡蓮沒有變色。”
索爾終于皺起眉頭,“什麽?”
洛基冷冷盯着他,“你弟弟一百年前還是處#子……範達爾認為這是個笑話。”
索爾猛然吸入的毒空氣和腹中毒花瓣攪和着,效率極高地讓他的神智卡了殼——
索爾知道那個傳說。白蠟山的睡蓮池,是有名的幽谷溫泉景點,那裏的白色睡蓮不定期會在深夜開放,傳說只有純潔無暇的處#女在那泉水中沐浴,睡蓮才會保持本色。
那一夜,在千年昙花盛開的盛況中,白色睡蓮也開滿了泉池,範達爾和他的仙女們嬉鬧着玩大冒險,要那些自稱純潔的女孩去睡蓮池沐浴。結果恰巧喝太多的洛基醉醺醺獨自去登山,然後在範達爾一衆還在池邊推搡嬉鬧時,他失足跌進了泉池——砸得滿池的睡蓮花瓣如夜雪飄落。
當所有女子都開心地認為傳說不靠譜,歡天喜地地下水嬉戲時,池中睡蓮卻一下子變得五顏六色,于是在衆人呆滞又尴尬的眼光中,爬上岸的洛基惱羞成怒地用魔法放出了不滅之火,點燃了樹林,點燃了泉池……讓白睡蓮絕了種,半座山毀了容。
索爾在那流螢閃爍般的綠眸中拉回神經,毒花後遺症般發聲吃力,“你,嗯,你真的……?”索爾在四百年前就已經告別了處子生涯,洛基就算發育比他慢,也絕沒人相信他九百歲還沒有性#經驗,所以這才是範達爾用這驚爆新聞來要挾愛面子的洛基的原因嗎?
“你說呢?你信嗎?”洛基眼瞳裏的碎冰似乎直接浸入了他的心髒,唇邊的笑容像毒花的棘刺般帶着倒鈎,“範達爾那個蠢貨竟然還在翻一本陳年賬,就算那個洛基真是個毛頭青瓜,你認為現在還會是嗎?——你認為穿過了宇宙裂谷,經過了那些你可憐的腦瓜子根本無法想象的冥達姆界……還會是嗎?”
心髒鈍鈍地痛起來,索爾說不出話。嘟像顆小氣泡般幽幽挂在船舷邊,披在兩人身上的幽藍薄光如冷月寒澈。陰影裏的簡輕輕□□了一聲,将兩人的神智拉回這前路莫測的旅途中。
注[1]:尼福爾海姆:霧之國。病死及老死者的歸宿。
注[2]:福金和霧尼:奧丁的兩只烏鴉,代表思維(福金)和記憶(霧尼)。
2014-10-30/01:36
Pool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