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槲寄生有害寄主
? 回到劇組統一租住的酒店公寓房間,糖豆放下行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可愛斯發了一條“哥,我回來了,待會片場見。”的短信,然後瞧着同樣一臉疲憊的邪神,笑道,親愛的,要洗澡嗎?
邪神撇他一眼,理理衣襟一屁股坐在了稍顯淩亂的床上。他對中庭這所謂的“最快交通工具”滿腹怨氣,二十多個小時的航程中,在他數次站到機翼上去透氣的時間,他也有無數次跳飛機的沖動。但每每瞥到機窗後充滿驚贊豔羨看大片的圓溜溜大眼睛,他便不想再表演一場自殺。
他也不清楚從這萬米高空跳下去會有什麽後果,被風吹走,消失,掉地上摔成渣……這些應該都不會發生,最有可能的後果就是他會掉回機艙內,他不知道糖豆的磁場勢力範圍到底有多大,但顯然他無法脫離。
此刻糖豆的建議對他其實頗具吸引力,在曾經的某個季節,他喜歡長時間把自己泡在綠樹繁花間的小溫泉池中,思考各種大如宇宙或小如塵埃的問題,放松因各種原因帶來的疲憊感。奧丁曾對他的潔癖向弗利嘉表示過擔心,弗利嘉便指着整天灰頭土臉的索爾,笑道,你還非得每天和兩團泥球用餐才開心?
他的手指拂過精致的外袍袖口,他不髒(不可能髒),但的确累,累的是腦袋裏繃緊的那根弦——他不是關心索爾(他不可能關心徹底丢棄了的東西),他關心的只是尼福爾海姆毀滅時,自己會不會感到痛,那種真正粉身碎骨的疼痛。
他曾坐在機翼上看着夜空的星星,他知道尼福爾海姆的準确方向,但那只是一片平靜得毫無波瀾的天空,時亮時暗的光點就像深藍海面的粼光,有序得無趣。他确定在自己的計算中漏掉了某些重要的因素,比如說,時差——尼福爾海姆和地球的時間根本就不同步!
他聽着浴室裏嘩嘩的水聲,看着窗外漸漸耀眼的陽光。糖豆扔在床上的那顆充當了鑰匙扣的小藍石發出了一閃幽光,他一把抓起,瞪着隐約閃爍的藍光,壓低聲音,“告訴我,混蛋——尼福爾海姆什麽時候才會毀滅?索爾什麽時候才能完蛋?!”
就像最後的生死關頭一切突然變成了慢動作,就像那把必然會落卻又遲遲不落的鍘刀,就像完成全部賽程卻一直不公布名次,這一切都讓他精疲力盡。
幽光又是一閃,但他郁悶地發現,他這死皮賴臉的私生子——似乎并沒有完整來到中庭,除了忽閃的大眼睛和忽明忽暗的幽光,它的語言功能顯然丢失在那瀕死世界裏了——這不得不說又是邪神“損人不利己”的示範教程。
他瞪着光亮頻率不停變幻拼命眨着眼的嘟——好吧,這應該是嘟在用密碼頻率和他交談——不過,在實體時就完全不搭界的母子倆,怎麽指望能用這種“心有靈犀”的方式交流?!在邪神幾乎要被閃出癫痫的極度郁悶中,一串清脆樂音打破了沉悶空氣,床上糖豆的手機亮起了短信提示。
可愛斯的頭像出現在屏幕上:弟弟,要我給你帶甜點嗎?
邪神原本沒心思理這中庭閑人,但眼光觸及那中庭螞蟻似是而非的傻笑模樣,他還是沒緣由地瑟縮了一下,然後仿佛被自己的懦夫本能激怒,他抛開鑰匙扣,惡狠狠抓起手機,手指翻飛:帶上你的屁股,洗幹淨等着我!
電話那邊明顯死機了大概一分鐘,可愛斯的頭像又亮起:糖豆?
邪神回:糖豆在拉屎,我是洛基。
這次短信卻回得飛快,那邊很像是松了一口氣:那我給你買蛋撻吧。
邪神回:我是阿斯加德的邪神洛基!
可愛斯:知道了。LOL
中庭科技對冰雪聰明的邪神來說完全無障礙,手機操作什麽的他瞄一眼就能知道原理(在仙宮直接用魔法完成的事在這裏得使用各種媒介裝置而已),但這條簡單回複後綴的那坨“亂碼”圖标卻讓他輕巧手指暫停了下來——對他來說,所有讓他“看不懂”的東西都絕對是對他智商的挑釁,于是他沉下臉,手指飛速躍動……
糖豆裹着毛巾走出浴室時,盤腿坐在床上的邪神正捧着他響個不停的手機,一臉淡定欣賞着那聲嘶力竭的鈴聲。他連忙跑過去,“噢,誰電話呀?”
“你的錘子。”邪神冷幽幽,把電話抛給了他。
“可愛斯?”糖豆接通電話,笑容揚起,“是我啊,號碼沒事,你怎麽啦?嗯,我還沒,啥?什麽玩笑……”他瞥到了邪神極細微的嘴角弧度,莫名一陣寒氣掠過,那邊可愛斯已經結結巴巴地說了“回頭見”之後挂了電話。
糖豆趕緊翻看短信記錄,捂住臉哀叫了一聲。
索爾在暴怒中本能地向微光飄忽的黑色森林劈出了最大的霹靂,閃電直裂天空,在地動山搖的轟鳴中,他被強力搖晃着跌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被劈開的巨大裂縫像黑色糖漿般迅速彌合,而利劍般紛紛下墜的枯枝在接觸到他時便像撞碎的氣泡般飄散消失。他不了解尼福爾海姆,一點也不,神域記載霧國的書籍寥寥,而且大多是傳說本,真實度無從考據。想起洛基領路時的小心翼翼,這片森林無疑是連洛基都有所畏懼的險惡之地。
洛基曾不止一次嘲笑他是“錘子思維”:敵人,砸爛!障礙物,砸爛!不懂的,砸爛!不喜歡的,砸爛!……在索爾千年的生命中,這條簡單粗暴的行為準則都沒遇到任何阻力,一方面是喵喵錘的強大神力,另一方面是他作為仙宮繼承人的威吓力,不賣他神錘面子的往往也會賣他老爹的面子。直到他被放逐中庭,同時失去老爹和神錘,他才無數次想起洛基惡毒嘲笑表皮下的苦澀無奈,從小到大,作為相處時間最長的兄弟,恐怕也是他自大天性的最大受害者。
流放中庭的日子讓他學會了“保護思維”:不得已的破壞應建立在“保護”的基礎上——他要保護神域,他要保護中庭,他要保護簡,他要保護……洛基。但是,他再一次發現了自己的自大,因為只需一點點怒氣,就能将他以“保護”為名的所謂“謙卑”炸得粉碎。這一刻,與其說他憤怒的是洛基的背叛,不如說他更憤怒(失落)的是洛基的“拒絕保護”——自己只是從狂妄的破壞神變成了狂妄的保護神,內裏沒有任何改變。
他踉跄着站起身,踏着泥濘向前走,糾結的黑色枝蔓仿佛障眼法的幻象毫無阻力,但他只走出幾步,便聽見了他剛剛經歷過的震耳轟鳴,他擡起頭,便看見自己剛剛劈出的閃電正向自己的頭頂急速落下!撕裂空氣的電流聲,讓他确認這不是幻覺——倉皇中他猛舉起喵喵錘抵擋這霹靂一擊!
自從幸運成為喵喵錘的主人,索爾第一次知曉了被神錘的雷電劈中的感受,也體會到了為何喵喵錘在九界擁有如此崇高地位。在不啻粉身碎骨的爆裂感中,一整片森林波狀塌陷,索爾被崩炸向半空又重重跌下,失去盔甲的身體被飛速氣流割出道道血痕。
他仰躺着重重喘息,胸口一團沉沉暖流仿佛保護着他的心髒,他能想起那是洛基騙他吃下的黑色曼陀羅,在所有的鬼話中也許有那麽一兩句真話,那毒花恐怕真的是适應氣候和補充體力的偏方。洛基對他似乎總徘徊在殺機邊緣,他永遠不知道哪一刻洛基想殺他,又在哪一刻想救他。
當他終于能掙紮着爬起身,身體卻如再度被雷擊般一瞬僵硬:兩步之外,他看見了正一臉狂怒揮砸喵喵錘的自己!不是幻影——是那一個時間點的真實自己正共存于同一個空間中!他呆滞看着被砸毀的森林如春筍般飛速還原,碎片森林,他想起洛基告訴他的地名,而他也終于想起自然課本中他唯一還記得的一句描述:死靈安息的森林,有實體的生靈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制造一個獨立時空點,交錯影響,永無止盡。
想象力匮乏的他曾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那是個什麽鬼形容,但就像他永遠在身體力行中學習技能一般,這一刻,他終于切身感受到了這個最鮮活具體的“無法想象”的世界。
霹靂在他身後響起,那是他剛才躺身的地方,他僵硬轉過頭,果然又看見了剛剛舉起喵喵錘抵擋閃電的自己,彈上半空,又重重摔跌下來的自己!——身處這絕對詭異的時空碎片空間,最好的辦法也許就是不做任何動作,多一個動作就多一個空間,多一份影響力,如果起身逃命,後果必将是無數個自己的無限奔逃!
石化的索爾就這樣看着前一個自己劈出霹靂,而後一個自己承受着霹靂,地上的黑色巨縫裂開又彌合,倒下的森林灰飛又重生,循環往複……他從小就立志要在風暴硝煙中戰鬥而死,恐怕九界最神威的天父也算不出他的雷神兒子會是如此荒謬的死法。
不得不說,這一次洛基埋葬他的方式絕對能排在所有惡作劇的榜首!他不确定洛基是否了解真實的碎片森林,但他能确定洛基知道他是被“吓得不敢動”而死的,一定會笑得滾地葫蘆。
糖豆回到劇組第一天,就面臨“性騷擾”罪名的指控,從酒店到片場的路上他都在考慮如何說服可愛斯删了那些完全可以作為“呈堂證供”的短信。當他得知邪神不過因為看不懂一個名為“大笑”的縮寫語,就運用了簡直可以稱“蕩”氣回腸的黃暴語言攻擊(挑釁?調戲?)可愛斯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對天庭錘哥的深深同情,然後才想起自己半小時後的處境——如何和可愛斯四目相對。
最糟糕的,自己博聞強記的優勢在這一突發事件中突然變成了最大災難,他只腦袋發懵地快速浏覽了一遍,那些讓心跳加速180的詞句就過目不忘地刻在了腦子裏,而更更糟糕的,他還想象力豐富……所以,就算可愛斯會大方地“撤訴”,他也早給滿腦子春光圖的自己定罪了!當然,他最多算是從犯,主犯此刻正若無其事地大踏步走進片場,搖晃着腦袋四下打量。對于沒有“戲劇”的仙宮,邪神對這裏的一切布景道具顯然都興致勃勃。
當糖豆的目光找到在忙碌的工作人員中确認着一排喵喵錘重量的可愛斯時,掂着錘子的可愛斯也正側過頭來,然後,期待已久(倒黴催的)的“四目相接”就此到來——可愛斯手裏的喵喵錘“咚”地落下,砸到了腳背上!然後在他的跳腳低叫中,糖豆大紅着臉,挂着咧開一半的笑容,确認了自己一世清白已盡毀的事實。
2015-01-25/02:42
Pool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