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張澤覺得自己還能再拯救一下。

他一秒鐘都沒耽擱,趕在天乙過來查看之前,手往地上一撐,身上裝了彈簧般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顧不上摔得胳膊疼腿疼,連灰都不撣一下,往樹林裏狂奔而去。

天乙眼睜睜看着主人一躍而起,用從未有過的速度竄出屋,然後摔了個倒栽蔥,唯一還能看到的一只腳随風抖了兩抖。

“阿……”澤,沒等他喊出這個名字,那只腳蹭一下縮到窗外,三蹦兩條不見了蹤影。

主人就這麽走了。

天乙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忽地擡手摸了摸眼角。

剛剛受傷的地方雖然已經止血,總歸比別的地方更脆弱,更敏感,還有一點發燙,不知道是因為受了傷,還是,主人方才的那個吻。

他将手搭在膝蓋上,低垂下眉眼,挺直脊背,面無表情地盯着靴子面上沾上的一點黃土。

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就只有林中忽遠忽近的鳥叫,和夏天吵到人心煩的蟬鳴。

時間被拉得無限長,仿佛整個時空都凝固在這一刻,時間又好像無限短,短到他愣神的這麽一點功夫,日頭已經偏過些許,将至中天。

過了好一會兒,伴随一聲長長地呼氣,木頭一樣僵挺的人輕輕眨兩下眼睛,忽地放松整個身體。

簡單的兩個動作,冷硬到不似活物的雕塑突然就靈動鮮活起來,添了些人氣。

天乙擡眼望向大敞的窗戶。

外面天光大好,隔了窗,都能看到空曠的院子,圍着院子的栅欄,和更遠處,綠樹藍天。

唯獨他真正想見的人,怎麽望都望不到身影。

主人約莫是不想見他。

原因他大概也能想個七七八八。

無非是一時唐突,臉皮薄,事發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找個地方平複情緒,再想想怎麽找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按照主人的性子,多半會故意挺胸擡頭,擺出嚴肅認真的态度,臉上帶着愧疚,對他說......

天乙眯起眼睛。

說,“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唐突了你,天乙,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

畢竟主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看着心思單純,特別好騙,實則游戲人間,萬事不入眼,萬物不入心,絕不輕信于人。可一旦認定了,對親近信任之人恨不得傾其所有。

但他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負責。

主人對他有欣賞,有贊同,還有一點依賴,那也只不過是因為主人被困于方寸之地,除了他,再也見不到別人。

所有這些情感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慕之情。

他不該把主人的愧疚當踏板,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強行将主人鎖在自己身邊。

天乙猛地一甩頭,扔開雜七雜八的想法,開始盤算現有的食材。

馬上就要到正午飯點,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準備午飯。

主人一定餓了。

樹林裏,害怕迷路的張澤沒敢跑太深,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先是往後看了眼,确定天乙沒跟上來,他狠狠松了口氣,找了顆環抱粗的大樹二話不說梆梆往上撞。

系統一個沒攔住,眼睜睜看着蠢宿主只撞了第一下就眼淚汪汪捂着腦袋蹲在樹下生無可戀。

“宿主,”他實在看不下去宿主接連賣蠢,冷冰冰地指出,“你只是穿越到了游戲世界,而不是把腦子丢了。請不要擅自添加‘傻白蠢’人設。”

張澤大怒:“統你變了!你之前從來都不會嫌棄我的!”

不,我嫌棄,只是你不知道。系統知道不能和情緒激動的人較真,果斷選擇閉嘴,獨留宿主一人原地碎碎念。

“啊啊啊要怎麽辦怎麽辦!”一想起自己剛剛幹得混賬事情,張澤就只想抱頭哀嚎,“我怎麽就下嘴了呢!那可是好兄弟!我太不是人了!”

對,宿主你太狗了,系統默默地點贊。

張澤崩潰地哀嚎,邊嚎邊下手如風薅地上的草皮:“我怎麽能丢下天乙一個人跑了呢!這和渣男有什麽區別!天乙肯定讨厭我了!”

宿主渣男,再薅地都要禿皮了。

“不行,我一定要補救!”

張澤鯉魚打挺站起身,振奮精神,遙望天空做奮鬥狀,

可一想到要怎麽辦,他立刻變成洩了氣的氣球,重新縮回樹底下。

他要怎麽補救?

難道沖到天乙跟前,說對不起天乙,我剛才只是一時沖動啥都沒想就下嘴,我看咱倆之間也沒那個意思,不如就當作無事發生重修舊好?

會不會被打飛還兩說,這渣男的名頭可是就此坐實了!

而且,要真這麽說,他還有什麽臉面繼續留在天乙身邊蹭吃蹭喝?

系統呵呵兩聲。

所以渣宿主,重點原來在吃喝上嗎,不愧是你,渣得明明白白。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從來沒遇到過這種致命難題的張澤腦子裏一團亂麻,左右拿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眼看日頭一點一點往西走,直到在樹底下蹲到腿腳發麻,樹根處的土都被揚了三五層,他捂着餓到咕咕響的肚子,下定決定,先去跟天乙道個歉,表明态度,然後該挨罵挨罵,該挨打挨打。

重點是,必須認真對待,絕對不能糊弄。

那麽下一個問題,怎麽道歉。

張澤咳了一聲,轉頭盯着大樹深情凝視:“天乙,請以結婚為目的,和我交往吧。”

太“現代”了,不行不行。

“天乙,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你情根深種,我們在一起吧。”

剛說完,張澤被自己矯揉造作的嗓音激得一個哆嗦,過過過。

“天乙,你願意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又不是求婚現場,下一個。

“天乙,我一直把你當兄弟,......”

結果你卻想親我?這麽說真的不會被打死?想想天乙的武力值,弱小無助的張澤猛搖頭。

天乙天乙天乙天乙天乙,張澤覺得自己快不認識“天乙”這兩個字了。

一遍遍想着道歉的話,又總能挑出點問題,急成熱鍋上的螞蟻的張澤聽到許久不曾說話的系統突然來了一句:“請宿主注意時間。”

糟了!

他夢一擡頭,原本高懸在頭頂的太陽眼看着就要下山。

張澤心裏咯噔一下。

天乙還在等他回去呢,他這一聲不吭消失這麽久,天乙會怎麽想!

顧不了那麽多,張澤拔腿就往木屋的方向跑,在好不容易見到院子的圍欄時,卻特別沒出息地停下腳步。

他縮起肩膀,躲在樹後鬼鬼祟祟地張望了半天,一直到确定院子裏沒人,才敢繼續下一步行動。

張澤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蹑手蹑腳溜到栅欄下,彎腰弓身,緊貼着木欄,邊豎起兩只耳朵聽動靜,邊小心翼翼往院門口挪。

眼看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張澤心裏敲起鑼打起鼓,腳下不聽使喚地往反方向跑。

要不,還是等他再準備一下?反正距離天黑還有一、不,兩個小時呢。

不着急,不着急。

可再一想天乙半天沒等到他回來,說不定已經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張澤到底還是沒臨陣脫逃……也沒敢直接去敲門。

慫掉一半的張澤一拍腦袋,想出個折中的法子。

他仗着自己現在伸手好,撐着栅欄從欄杆翻進院子裏,輕盈地落到地上,使出磕磕絆絆的輕功無聲地掠過寬敞的院子,翻身躲在窗戶下面。

孫子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他這只是探查敵情。

張澤腦筋一轉,給自己找好理由,頓時心不慌氣不喘,理直氣壯趴在窗沿下,運起內力聽動靜。

屋裏雖靜悄悄一片,細聽還是能聽到一個綿長有力的呼吸聲,除了天乙,不做他想。

除了這點動靜,好像還有一股……魚湯的香氣?

張澤抽抽鼻子,以他在大吃貨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保證,這和他第一天喝的魚湯氣味一模一樣。

天乙那小子居然敢背着他偷吃!

怒發沖冠,張澤……慢慢吞吞地扒着窗沿,從左下角試探地露出半個頭,只瞟了一眼,就飛快縮回腦袋,垂頭喪氣地蹲在窗下種蘑菇。

“宿主?”系統好心地問,“你還好嗎?”

“不好”張澤渾身上下寫滿了“喪”字,“統,我覺得天乙肯定讨厭我了。”

誰讨厭你?天乙?絕不可能,宿主在開玩笑的吧?系統刷出了滿程序問號,準備找宿主評理。

張澤掰着指頭自顧自地接着往下說:“我出去那麽久,天乙都沒有出來找我,他還背着我做了魚湯,還偷吃!”

他剛剛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個大碗,堆着小山一樣的魚,天乙背對着他站在桌子跟前,不知道在幹什麽。

其實想想看,天乙讨厭他也算正常反應,誰讓他聽了系統的鬼話,鬼迷心竅去親人家呢?

現在兄弟做不成了,好吃的飯菜也沒有了,簡直把底褲都賠光了。

越想越傷心,張澤悲從中來:“統,我還能吃上天乙做的魚嗎?”

不等系統回答,他先一步下定決心:不管了,還是先進去混口飯吃。

這麽打算着,他一擡頭,卻發現屋裏已經沒人了。

就這麽點時間,天乙呢?

張澤心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正欲轉身,忽然聽到背後有人用熟悉的聲音喊道:“阿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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