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能拒絕你呢?”……

“那場雨太大了。”柳青青躺在沙發上刷手機, 發出感嘆:“好多地方被淹了,到處都在救災。咱們這裏的水估計一時半會處理不好。”

“那我們短時間內走不了了?”

富二代站在窗戶前, 酒店附近的積水處理得差不多,勉強收拾出了一條路,但更遠處依稀還能看到蕩漾的水面起伏不定。

“路沒通,現在回去估計得被堵在路上,”杜岚道:“好歹度假村裏有吃有喝,我再多跟老王請幾天假,等官方消息吧。”

柳青青精神一振:“免費假期!好耶!”

葛雲從門口進來,低頭換鞋:“我剛才看到那些人好像都撤走了。”

“哪些人?”柳青青問完後反應了過來:“簡溫書叫來的醫生和保镖?不是說路上的水還沒清幹淨嗎?”

“那麽大的雨,他們都能趕過來, 現在那麽點積水, 更攔不住他們。”葛雲不以為意的道。

她環視了一圈室內, 精準鎖定了沒參與對話的霍姝:“霍姝, 你說呢?”

“啊?”霍姝楞楞的扭頭看葛雲,顯然沒關注他們方才的對話:“什麽?”

“你昨天回來後就一直在恍神, ”柳青青唰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半是八卦半是控訴的問道:“我們走了之後, 你們到底幹什麽了?”

其餘人的目光都挪了過去。

“沒幹什麽, ”霍姝十分遺憾的道:“就聊了會天。”

“這話聽起來怎麽還挺遺憾的?”富二代大吃一驚:“難道你還想幹什麽?”

霍姝回憶了下昨晚的簡溫書, 顫動的喉結飛快閃過腦海。

嗨,脆弱又強勢的美人觸手可及,這誰忍得住?

“你的表情要不要收斂一下,”富二代的世界觀緩緩碎裂:“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崩塌了。”

“我覺得我們更應該擔心簡溫書。”柳青青道:“你這完全不像是會吃虧的樣子啊。”

霍姝深刻反省了幾秒, 覺得問題不在她身上:“對着那張臉,想做些什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富二代瞪大眼睛,回想那一晚的簡溫書, 只能想起,狂風席卷着暴雨,鋪天蓋地。

還想做些什麽?他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柳青青跟他有同樣的想法:“你這是套了多少層濾鏡?就算是對着那張臉,那家夥也很可怕啊,誰會不要命的想對他做什麽?”

說起這個話題,霍姝嚴肅了起來:“他不是故意無視你們的。”

杜岚思考了兩秒:“你的意思是,他是無意的?”

柳青青倒吸了口氣:“不要告訴我,你真信了。那我要考慮帶你去看醫生了。”

霍姝抿了抿唇。

她還不至于将簡溫書的病情透露給其他人,有權利這麽做的人只有簡溫書自己,其他人這麽做,叫洩露他人隐私。

“我的意思是,他是有原因的,所以你們不要怪他,”霍姝嚴肅道:“他不是故意不搭理你們的。”

柳青青苦思冥想什麽原因能讓一個大活人不搭理除了霍姝之外的所有人,不管怎麽找理由,聽上去都像是在扯淡。

不過不管是不是扯淡,霍姝都這麽說了,深究下去也毫無意義,所以他們紛紛敷衍道:“沒事,反正也不熟,怪他幹嘛。”

富二代一邊應和,一邊在心裏嘀咕:而且人家也壓根不在意他們有什麽想法吧。

杜岚扯開話題:“所以,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

說起這個,霍姝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我在想怎麽才能關心他。”

現場安靜了幾秒後,自顧自喧嘩了起來。

富二代:“話說,我們這幾天請假是不是沒有作業?”

杜岚:“也不知道酒店這幾天的房租怎麽算,政府有沒有什麽補貼?我們到時候AA?”

葛雲:“說好了我請客,這點錢還AA幹嘛?”

杜岚:“知道你有錢,但一碼歸一碼,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霍姝倍感孤單的朝他們招手:“給我幾個建議啊。”

柳青青瞥了她一眼:“我只有一個建議,請小情侶有點自覺,不要随便灑狗糧。”

富二代幽幽的道:“這還需要建議嗎?關心這種事情,長嘴就行了,難道還要我們手把手教?”

杜岚:“噓寒問暖,你總會吧?”

葛雲拖長語調:“要不我找份舔狗手冊給你?”

霍姝沉默兩秒,舉起手機:“我當然知道怎麽關心別人,但我想說的都被他搶先了。”

她翻了翻那一長串聊天記錄,語氣沉重:“我覺得我贏不了他。”

話音剛落,門被敲響了。

離門最近的葛雲沒有動作,富二代嘆了口氣,認命的去開門。

他看到來人後,讓開位置:“霍姝,你男朋友。”

霍姝起身,站到了門口。

門口傳來了簡單的對話。

霍姝:“你怎麽來了?”

簡溫書:“給你煮了雞湯,你感冒剛好,喝這個暖暖胃。”

霍姝:“那我下去……”

霍姝換了鞋,跟簡溫書朝外走。

一直豎着耳朵的衆人,将視線挪了過去。

就見兩人并肩走了沒幾步,簡溫書伸手将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霍姝身上。

走廊不長,一個拐彎他們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富二代關上門,認同了霍姝的話:“要是競争對手是簡溫書的話,那她确實贏不了。”

酒店樓下的餐廳。

因為酒店裏壓根沒其他客人,餐廳分外冷清,簡溫書跟霍姝成了這裏唯一的訪客——還沒點東西,簡溫書借了廚房,給霍姝開了小竈。

透亮的雞湯散發着香味,幾乎看不到油光,本來不餓的霍姝突然就餓了。

雞湯只有一小碗,清澈見底,看不到雞肉,異常的香,喚醒人類最原始的欲·望。

霍姝還想說些什麽,但因為雞湯聞起來實在太香,所以幹脆把話咽了回去,享受起了美食。

熟悉的沉默彌漫在他們之間,營造出舒适的氛圍。

霍姝放慢動作,享受這一刻。

她什麽都沒想,困擾了她半天的苦惱被她抛到了腦後,春光透過窗戶灑進這片角落,她細細品味好喝的雞湯,間或一擡眼,跟簡溫書對視。

世界安靜了下來,卻并不沉默。

春光躍動,風聲裏散播着鳥叫聲,簡溫書專注的凝視着她。

與她有關的一切,都鋪灑着一層陽光。

“我之前還在苦惱,我該怎麽關心你,”霍姝喝完雞湯,放下勺子,話語自然的從她嘴裏流露:“但現在我發現,這一點都不值得苦惱,因為我只要直接問你就可以了。”

她仰頭注視簡溫書:“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嗎?”

“沒有,”簡溫書:“只要看到你,就沒有不高興的事情。”

霍姝翹了翹嘴角:“我也是。”

“真好,”簡溫書發自內心的道:“我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當然不會,”霍姝停頓了下:“雖然說最開始确實有點不知所措,但如果要怪的話,也只能怪我推開了那扇門。”

“我看到了你,”她說:“誰能拒絕你呢?”

她如此誠懇,像是在說着一個颠沛不破的真理,以至于簡溫書都險些以為她說的是真的。

他遠比霍姝更了解她,在每一次末日來臨之前,他都曾隐秘的注視過她。

那是他記憶裏唯一的亮色,就像此刻的春光一般,哪怕遠遠注視,都能感受到溫暖。

他不該跟她接觸的。

末日會毀滅這一切,殺死他的朋友,殺死他的愛人,毀滅他所珍惜的一切。

而在這種時候,他唯一能慶幸的,就是霍姝沒那麽喜歡他。

那她能更坦然的面對死亡,而不是滿懷遺憾、恐懼、憤怒、無能為力的奔赴注定的結局。

見色起意也沒什麽不好,簡溫書笑了笑道:“我也沒法拒絕你,我們扯平了。”

霍姝盯着他看了半晌,伸手托腮,好奇的問道:“我有點好奇,雞湯裏的雞是哪來的?”

簡溫書:“他們有養殖場。”

霍姝來了興趣:“有牛羊嗎?”

“還有雞鴨,”簡溫書:“現點現殺,我抓了只最肥的。”

霍姝看了眼自己面前那小碗雞湯,她連雞肉的影子都沒看到,一小碗湯裏就只有湯。

“最肥的雞?”

“煮完之後太柴了,不好吃,”簡溫書微微一笑:“我喂狗了。”

“這裏還有狗?”霍姝徹底來了興趣:“我們去看看?”

“村子裏的路不太好走,”簡溫書看了眼霍姝興致勃勃的模樣,咽回了下半句話:“我帶你去。”

“叫上杜岚他們,”霍姝摸出手機在群裏發消息,邊打字邊道:“不然小雲到時候又不高興了。”

雖然群裏抱怨了一通“不跟小情侶出去玩”“只會給我們撒狗糧”之類的話,但被困在酒店閑得無聊的衆人誠實的聚在了一起,開始探索度假村的其餘區域。

才清理出來的路滿是泥濘,水氣尚未散去,一腳一個泥腳印。

霍姝腳上套着塑料袋,出酒店前簡溫書幫她套上的,其他人有一學一,得以避免了滿腳是泥的慘劇。

度假村主打農家樂,周邊設施十分接地氣,酒店旁是連片的大棚,再走遠些,能看到占地面積極廣的養殖場。

“這是農家樂的一部分,”簡溫書簡單的介紹了兩句:“再過去都是農田。”

“這附近沒有其他人?”柳青青張望了眼附近大片大片的地,覺得這地方有點偏。

葛雲回憶自己當初看過的資料:“這裏交通很便利,附近就有高鐵,四通八達……”

她說着說着,停下了話。

交通再發達,也架不住大雨一下,水淹各地。

“度假村的選址一般都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杜岚:“畢竟是度假村嘛。”

富二代:“那我們現在算是被困在這裏了?”

柳青青加快腳步,走到養殖場前。

養殖場的氣味不太好聞,之前那場大雨讓工作人員緊急把動物從圍欄挪到了室內,眼下這裏正一團亂,生病的、受驚的動物湊成一團,人仰馬翻。

“好多雞,”柳青青發出了驚呼聲:“這個養殖場的規模好大。”

葛雲聞到了異味,從隊伍中間挪到了末尾:“這要是也能算被困的話,那也太小看一家運營健康、規模不小的農家樂自給自足的能力了。”

杜岚:“而且那些醫生跟保镖早走了,要是真想走,那我們肯定走的了。”

富二代也看到了養殖場內成群的雞鴨牛羊,他屏住呼吸,緩緩往後退了一大步:“這也太臭了。”

柳青青興致勃勃的看了半天,沒抗住生化武器的威脅,往後退了一大截,呼吸新鮮空氣:“我以為我們是來逗小動物的……但看起來好像不是這樣。”

就養殖場眼下這個模樣,別說上手了,進門都需要足夠的勇氣。

霍姝看了眼養殖場內還沒打掃幹淨的排洩物,又看了眼身旁灼灼如華的簡溫書,有種奇異的格格不入感:“你抓了一只最肥的雞……不會是在這裏抓的吧?”

簡溫書單手插兜,聞言有些詫異:“那還能去哪?”

柳青青倒吸了口氣,一把按住霍姝的肩膀,篤定道:“他對你,絕對是真愛。”

“反正我絕對不進去。”富二代看了眼養殖場內的環境,斬釘截鐵道。

葛雲的視線都沒往那飄,幹脆道:“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

“這環境太糟糕了,”霍姝同樣被震驚了:“不臭嗎?”

簡溫書表情微怔,似乎剛反應過來:“還好。”

柳青青在一旁嘀咕:“難道我們太嬌生慣養了?”

富二代摸了摸下巴:“不,我覺得可能是簡總嗅覺有問題。”

“破案了,這就是為什麽他是簡溫書,而我只是個富二代的原因,”富二代握拳錘了下自己的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簡溫書的嗅覺沒問題,只是養殖場的情況對他而言,确實算不上糟糕,畢竟他對環境的忍耐阈值早就在末日裏被無限拔高了。

走出一頓路後,他們嗅到了新鮮的空氣,兩旁綿延的大棚映入視線。

“既然沒法投喂小動物,那我們去摘點水果?”柳青青提議道:“怎麽樣?”

大家都沒有意見,于是他們轉身去找了負責人,交完錢拎着籃子進了大棚。

各色反季水果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那場暴雨似乎沒影響植物的生長,大棚內依舊生機勃勃。

“草莓,草莓……”柳青青念叨着草莓的名字,掠過一列列的綠植,尋找着它的身影。

霍姝對水果沒有什麽執念,拎着籃子跟簡溫書走在最後,目光從點綴在綠色中的水果身上落到了陪襯的綠植上。

“長的真好,”杜岚在另一側采摘水果,發出感嘆:“這個度假村種水果有一手啊。”

“雨那麽大,我還以為會影響到大棚裏的植物呢,”富二代嘀咕道:“沒想到能長這麽好。”

霍姝又一次踩到了從田裏延伸出來的植物,它們大片大片的侵占了過道,在不适合生長的環境裏生機勃勃。

“确實長的好,”霍姝很難不贊同這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技巧。”

“等會我們去問問吧,”柳青青眼睛一亮:“到時候我們在寝室也養點水果。”

富二代摘了個草莓,用衣服擦了擦,一口吞了進去,豎起大拇指,第一個贊同了柳青青的話。

霍姝扭頭去看簡溫書。

簡溫書彎腰摘了片葉子,在手裏翻覆,嘴角含了抹笑意:“好主意。”

他手指微微用力,碾碎的葉子飄落在地,很快被踩得不成樣子。

簡溫書掏出手機,飛快打字。

霍姝的籃子很快滿了,衆人滿載而歸,朝大棚外走去。

瞥見簡溫書在玩手機,霍姝放慢腳步,陪在對方身側:“你有事要忙?”

“提醒一下同事不要忘記工作。”簡溫書按滅手機道:“也算是我的工作之一。”

“資本家啊資本家,”柳青青聽了一耳朵,嘀咕了一句:“這同事也太慘了。”

他們在大棚門口将籃子遞給了負責人,讓他們檢查和包裝。

柳青青沒忘記之前的話,跟對方湊近乎:“你們這的水果長的真好,怎麽種的?”

“大家怎麽種我們就怎麽種啊,”管理人用帶着幾分口音的話回答了他們的問題:“不都一樣?”

“那不一樣,你們這水果好吃,長的也好,”富二代道:“你看大棚裏那些過道裏都是植物根莖,長的多茂盛……”

管理人張望了下大棚的地面,用鄉音嘀咕了一句:“怎麽又長出來了,昨天才剛打掃過。”

“什麽?”富二代沒聽懂。

大棚管理人朝他擺手,換回了普通話:“最近這植物長的可好咧,不光大棚裏的,你們看路邊那些草啊,樹啊,都長的好。”

柳青青環顧周圍那些總是下意識被路人遺忘的存在:“還真是,這雨一下,地裏的草都長瘋了,那片荒田什麽都沒種,全是草。”

衆人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被水淹了的田裏,硬生生冒出了一片綠意,可見野草長的有多旺盛。

衆人謝過了大棚管理人,在路邊晃悠,發現不管是什麽植物,都呈現出了蓬勃生機,抽枝發芽,拼了命般的往外長。

“春天果然來了,”柳青青:“大自然真神奇。”

葛雲蹲下身研究地上的野草,随手拔下一根,嘶了一聲。

“怎麽了?”杜岚看了眼她手上的血滴,扒拉了下地上的草叢:“這草長刺?”

“沒啊?不就是野草嗎?”柳青青也拽了一根,仔細研究了一遍:“小雲你肯定是拔的時候沒注意,割到了。”

“走了走了,回酒店。”

他們将這件小事抛到腦後,重新回了酒店。

“不止是适合植物生長的區域,就連低溫區域都出現了植物過度生長的情況,”國字臉梳理了下資料,對簡溫書道:“目前看來,很可能是你之前提到過的植物過度生長,侵占人類生存空間這類情況。”

“不過……”對方停頓了下:“之前那場大雨,也很像你說過的洪水沖刷的情況,我們現在有點不确定,為什麽出現了多個不同末日的征兆。”

他看向簡溫書:“你之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簡溫書搖頭,平靜道:“一旦末日的征兆明顯到能被察覺,情況就會迅速惡化,摧毀原有的社會秩序。”

國字臉皺緊了眉:“也就是說,這是意外?”

簡溫書沒接茬。

對方思索片刻,又接着道:“你之前給我們劃定的時間範圍,能更準确嗎?”

“你們已經問過很多遍了,”簡溫書:“沒有準确的日期,我只能确定,在這個時間點內,末日一定會到來。”

因為每一次末日都是如此。

國字臉嘆了口氣:“時間已經過了大半,那這麽看來,應該就是植物暴動了?這一關可不好過啊。”

簡溫書沒接茬,末日之所以為末日,就是因為它幾乎無解,不然早該改名叫突發事件了。

植物暴動的最初,是植物的生長變得過于茂盛。

無害的植物随處可見,誰又會提防脆弱的植物呢?

而等它們的枝蔓突然活過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即使早就有所準備,植物暴動依舊是難以應對的狀況。

因為它到處都是,人類腳步所能丈量的空間,它都能抵達。

簡溫書記得很清楚,上一次的植物暴動,最後的失敗,源于北極冰川下突然開出了一朵小花。

柔弱的小花紮穿了層層密封的堡壘。

“研究一直在跟進,”國字臉安慰簡溫書:“我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你眼下要做的,是确保你自己的安全……”

他笑了笑,或許是因為不常笑,這個笑容有些僵硬:“你跟那個小姑娘怎麽樣了?我聽施醫生說,人家挺喜歡你的?”

“那就好,”他道:“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們失敗了,也沒關系。”

人類真正的火種,是簡溫書。

這是在無數末日中,他們早就達成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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