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厮一聽這話,自是感激不盡,遂将鬥篷交給了表少爺,兀自偷懶去了。

自宮中當值歸來的福康安與鄂岳一道回家,眼看天色尚早,鄂岳挑了挑眉,笑悠悠提議,

“聽聞雲香樓裏新來了個姑娘,那嗓音堪比天籁,聞其聲,如置雲端,不如咱們去瞧瞧?”

鄂岳頗有興致,福康安卻沒有一睹芳容的好奇心,打算直接回府。

這心不在焉的态度令鄂岳很是納罕,“哎?你最近是怎麽了?喊你吃酒下棋聽曲兒皆沒空,究竟在忙些什麽?”

實則福康安是想着蘇音應該會來還鬥篷,未免再讓她空等,他這幾日皆按時回府,卻未曾等到她的身影。

莫非是因為她那日回去得太晚,被長輩訓責,再難出門?他是不是該找個由頭去她家找她呢?

胡思亂想的福康安渾沒将鄂岳的問話放在心上,直至鄂岳又追問,他才回過神來,幹咳一聲,借口道:

“各營士兵已集結完畢,再過兩日我阿瑪便要啓程去緬甸,我自得在家多陪陪他,就不随你閑逛了。”

那倒也是,鄂岳暗嘆自個兒糊塗了,居然忘了這一點。既如此說,鄂岳也就不再強求,半道兒與他告別,各自忙活。

到得府門口,福康安意外的發現有輛陌生的馬車停在附近,眸光頓亮。

驚喜的福康安即刻上前相迎,與此同時,馬車中的人掀簾而下。

待看清來人的面容,福康安笑容漸斂,怔了一瞬,即刻回神,十分客氣的喚了聲,

“原是大表哥啊!”

才下馬車的彥齊聞言,登時皺眉,肅然忿斥,“誰是你表哥?忠勇公府這門親,我可高攀不起。”

“你不是蘇音的表哥嗎?那我自然得尊稱一聲。”說到底,福康安也是給蘇音顏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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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彥齊并不領情,“蘇音與你沒有任何瓜葛,你無需套近乎。”說着示意遠橋将那鬥篷奉還。

淡瞥了一眼,福康安不理反問,“蘇音呢?她怎的不過來?”

冷哼一聲,彥齊輕嗤道:“還東西這種小事,何須她親自前來?她不想再見你,讓我代為奉還。”

負于身後的手緩緩攥成拳,福康安微眯眼,唇線緊抿,默了半晌才道:“這是蘇音親口說的?”

迎上他那質疑的眼神,彥齊難免會心虛,他沒有撒謊的習慣,一向實誠,可他私心裏不希望蘇音再與福康安有任何來往,這才違心的嘗試着去扯謊,

“正是,她心軟,不願與人說狠話,可你也不該得寸進尺,蘇音她尚未出閣,還請三公子顧及她的聲名,莫再打擾她。”

彥齊正色警告,毫不客氣,福康安面色愈沉,一絲不屑自唇齒間溢出,“卻不知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些?表哥?還是情哥哥?”

被戳中心事的彥齊惱羞成怒,擰眉呵責,“福康安,你說話放尊重些!蘇音尚未參加選秀,你怎能這般诋毀她?”

他的反應越強烈,福康安越發篤定他心裏有鬼,已然看穿一切的福康安傲然揚首,睨向彥齊,

“既然你不是她的誰,又憑什麽要求我遠離?你有這挑撥離間的工夫,倒不如去問問蘇音,她心屬于誰。”

冷然道罷,福康安再不與他多言,拂袖轉身,昂首闊步的踏上臺階,回往府中。

擡首仰望着懸挂在忠勇公府門前的匾額,彥齊的心中五味雜陳。

聽聞這府邸乃是皇上親自下令為傅恒所建,連匾額亦是皇帝禦賜,福康安雖不是皇子,卻享受着比大多數皇子更優渥的待遇。

他與福康安之間的确相差甚遠,可感情這種事,真的是條件優秀便能勝出的嗎?

蘇音不是膚淺之人,彥齊相信她不會在意家世,如福康安這般高傲自負的男子,她絕不可能動心,大抵真是自個兒杞人憂天了吧?

如此想着,彥齊這忐忑的心情才稍稍有所安慰,轉身回往馬車中。

回屋換上便服的福康安沉着一張臉,保慶以為主子受了打擊,好言勸道:

“爺,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興許根本就不是音姑娘的意思,您可千萬別怪音姑娘,莫上他的當啊!”

“這還用你說?爺才不會信他的鬼話!”不過有一點,福康安不大明白,“這鬥篷是如何到彥齊手中的?真是蘇音給他的嗎?”

“爺您可以去找音姑娘,一問便知真相。”

福康安倒是想去,然而他阿瑪很快便要離京,這幾日晚膳過後,阿瑪都會将他們幾兄弟叫進書房之中,他根本不得空出府。

因着福隆安接手其父傅恒的大部分差事,是以傅恒得仔細的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交代給他。

福康安才擔任宮中侍衛,規行矩步即可,但他很關心此次的緬甸之戰,傅恒便将軍機處最新得到的軍情講與他們兄弟,在沙盤上與他們分析戰局,哪怕老四福長安才八歲,也在那兒旁聽,自小熏陶,終歸有利無害。

父子幾人同心協力,皆為家國之事而操持,那拉氏見狀,既欣慰,又隐隐生憂。

明兒個傅恒便要啓程了,那拉氏這心裏煎熬得厲害,卻又不便說出來,以免傅恒分心。

臨行前這一晚,那拉氏終是忍不住叮囑道:

“我曉得你心系家國百姓,做任何事都會盡全力而為,可你別忘了,咱們家裏還有三個孩子尚未成親,還有我在等着你,你盡力即可,切勿逞強,莫要輕視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方有希望與轉機,千萬不可破釜沉舟,拿自己的命做賭。”

夫人的擔憂,傅恒都明白,輕摟着她的肩,傅恒望着帳頂輕嘆道:

“東珊啊!這些年我一直都留在京中,陪在你和孩子們身邊,若非軍情危急,我斷不會離開你,離開這個家。你能理解支持我,我很是感念。”

那拉氏不滿糾正,“我才不支持呢!不過是沒有旁的選擇罷了,我若一味攔阻,皇上肯定會說我不通情理,胡攪蠻纏。”

握着她的手,傅恒輕拍着以示安慰,鄭重向她承諾,“作為臣子,我答應皇上,定會打敗緬軍。作為丈夫,我答應你,定會平安歸來。”

“那……倘若兩者有沖突呢?你會作何選擇?”

那拉氏之所以這麽問,就是因為二十年前的金川之戰,也是兩軍僵持不下,皇上幾次下令命傅恒盡快回京,不願讓他冒生命危險,可他卻公然違抗皇命,堅持留在金川繼續作戰。

雖說後來打了勝仗,可那拉氏每每想起來都覺後怕,在官場歷練多年的傅恒平日裏尚算溫和,但真犟起來,便是皇上也勸不動他啊!

回想起往事,傅恒眼角微彎,感觸良多,

“那時候年輕,無懼無畏,如今我已快五十的人了,子孫皆在,家裏還有幾個小的尚未完成終身大事,京中有這麽多牽挂,我自不會再拿自個兒的命去冒險。”

說話間,傅恒将她攬入懷中,兩夫妻就這般依偎在一起,那拉氏無比珍視今晚的相處,但願經過歲月的洗禮後,他能夠以家人為重,量力而為,千萬莫逞強。

二月下旬,各路兵馬齊聚京師,整裝待發,傅恒身披铠甲,率領一衆官員士兵自京中啓程,前往緬甸,督軍作戰。

各位王公大臣親送傅恒至良鄉,福隆安與福康安兩兄弟亦随行。

京郊長風烈烈,戰旗翻飛,将士們整齊劃一,隊伍一派肅然,令人起敬。

飲罷送別酒之後,傅恒就此踏上征程,福康安目送父親離去,心中既欽佩又愧疚,暗暗發誓定要盡快歷練自己,等他再長大些,可以上陣殺敵,獨擋一面時,父親便可安養在家,不必再這般奔波勞碌。

打從傅恒離京之後,那拉氏便心緒不寧,湘晴每日都陪在母親身邊,為她說笑逗趣,好歹也算緩解了那拉氏的愁緒。

女兒為她着想,那拉氏心下感動,便打算讓她出去放放風筝,散散心,但前提是,必須由她的兄長相伴。

福隆安身兼數職,根本抽不開空陪自家妹妹,那麽這重任自然就落在了福康安身上。

福康安倒是願意去,但他有一個條件。

未等他開口,湘晴已然猜到,探着小腦袋笑嘻嘻的悄聲詢問,“你是不是想讓我把蘇音姐姐約出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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