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兔不樂意的哼唧着,仰着小腦袋沖人汪汪叫,意在讓她歸還。
待看清來人,憶起胸針之怨,蘇音暗嘆不妙,敏雯則謹記禮數,帶着蘇音近前向其行禮,“見過格格。”
今日的瑩安身着櫻色緞繡蝶戲牡丹的對襟氅衣,拈着手帕的左手微微擡起,腕間的嵌珍珠金镯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着奪目的光彩,越發襯得她皓腕纖細白皙。
淡應了一聲,瑩安眼皮微垂,緩緩望向蘇音,面色溫善,笑容溫和,
“先前之事是個誤會,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你我時常碰面,也算是有緣,以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瑩安主動講和,敏雯只覺十分難得,笑着附和道:“格格說得極是,蘇音她也不是小氣之人,把話說開後定能和平相處。”
蘇音的确不愛挑事,只要這位縣主不再擠兌她,她便可一笑泯恩仇。
打量着地上的雪兔,瑩安笑贊道:“吆!好可愛的獅子狗,你想要這個飛盤嗎?”
說着她便将拾到的飛盤扔了出去,因她扔的很近,雪兔縱身一躍,準确的張嘴接住。
瑩安逗弄着雪兔,雪兔玩得很開心,蘇音不便制止,只能在旁瞧着。
然而瑩安越走越遠,此時已到得池塘邊,蘇音想提醒她河邊危險,卻又想起自己不能張口說話,随即向敏雯打手語,請她去提醒瑩安,不要帶着雪兔在水邊玩兒。
會意的敏雯即刻上前,就在此時,瑩安順手将飛盤扔進池中,雪兔下意識的往水邊跑,因着它跑得太快,等它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然停不下來,加之水邊泥地太滑,雪兔直接躍入水中!
蘇音見狀吓一大跳,提着裙擺便往池邊跑。
瑩安頓感自責,“哎呀!我不是故意的,順手一扔,怎麽就扔水裏去了!”
眼瞧着雪兔在水中撲騰,蘇音心如鼓錘,卻又不能當衆張口喊它的名字,急得直跺腳。
敏雯也吓一跳,“糟了!雪兔會不會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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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安卻是不慌不忙,無謂一笑,“無妨,狗兒都會凫水,雪兔不會有事的,它這是在玩水呢!”
誰說狗都會凫水?蘇音都快急哭了!這種寵物狗哪裏會懂得這些?雪兔從未下過深水,定然驚慌失措,它是在掙紮,根本就不是在玩兒!
慌亂的蘇音環顧四周,找了根樹枝,想用樹枝拉它,到池邊一比劃才發現樹枝太短,根本就夠不着雪兔。
這可如何是好?蘇音焦慮難安,打手語的手都在顫抖,請她們想辦法救雪兔上來,敏雯也想幫忙,奈何她不會水,遂與青枝分頭行事,一個去找彥齊,另一個則去馬車那邊找車夫。
蘇音等在一旁,抓心撓肺,眼看着雪兔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弱,她不禁懷疑它身上的繩索應是被水草纏住了,所以它才無法游開。
這樣幹等下去不是辦法,擔心雪兔溺亡,蘇音心惶惶,不願再空等,當即脫下鞋子,想起自個兒還穿着棉坎肩兒,下水極易變得沉重,她趕忙去解盤扣,準備将坎肩兒也褪去。
餘光瞥見不遠處有道身影出現,瑩安眸光一轉,立時抓住她的手,緊張勸說,
“你這是做什麽?這天已經入秋,池水很冷的,你不能下去,還是等下人來了再說吧!”
就怕雪兔等不及啊!雪兔是福康安親手交給她的,他那麽信任她,她自當竭盡全力護它周全,若然發生什麽意外,她又當如何與他交代?
蘇音不顧阻撓,堅持要下水,卻被瑩安死死的拽住手腕,
“不過一只狗而已,能比你自己的命重要?你千萬別冒險,萬一出事怎麽辦?我可救不了你!”
對旁人而言,這只是普通的一只狗,可對蘇音而言,雪兔意義重大,它那麽可愛又乖巧,日日陪伴着她,她怎麽忍心見死不救?
蘇音只在十歲時學過游泳,後來便再也沒試過,現下她還記得那些要訣,感覺自己應該還會,便想嘗試一把。
褪去坎肩兒的她義無反顧,堅持要下水,奈何瑩安攔得太緊。
再這麽僵持下去,只怕雪兔撐不住啊!情急之下,蘇音奮力甩開她的手,瑩安尖叫一聲,腳一崴,一個沒站穩,順勢往池中倒去!
一旁的西雲見狀,吓得尖叫出聲,“格格!”
西雲瞪大了雙眸,手足無措,倉惶間怒指于蘇音,恨聲惱嗤,“我家格格好心勸你,你居然推她下水?你的心怎麽這麽黑?”
突如其來的一幕,吓蒙了蘇音!她是将人往岸上推的,并未往水中推,怎的瑩安就落水了呢?
現下再糾結因由似乎為時已晚,雪兔和瑩安皆落水,那她更該下去營救才是。
深吸一口氣,蘇音正準備縱身一躍,身後驟然傳來一聲高呼---
“蘇音且慢!”
驟聞此聲,蘇音難以置信,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是想着他應該還在歸途中,不會那麽快回來吧?然而當她回眸時,那道熟悉的矯健身姿竟赫然映入她眼簾!
眸光交錯的瞬間,蘇音百感交集,激動得下巴微顫。
信步走向這邊的他逆着光前行,日頭在他周身鍍了一層金輝,落在她眼中,耀目暖心。
每當她陷入困境時,他都會及時到場,以致于蘇音一瞧見他,那顆慌亂的心便逐漸安定下來,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焦慮的蘇音指着水面,福康安已然看到雪兔在下沉,二話不說,立即脫下黑靴,跳入水中。
一旁的西雲高呼道:“三爺,格格也落水了,您先救我家格格,格格的命可比那只狗金貴啊!”
然而福康安根本不理會她,他的眼裏只有雪兔。
初秋的日頭雖暖,池水卻已冰涼刺骨,福康安才下水便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他的衣袍被浸濕,逐漸變得沉重,不再輕盈,行動也開始遲緩。
深吸一口氣,福康安猛地潛入水中,眯着眼在昏暗的水中找到正在下沉的雪兔,它的繩子被水草纏住,他立即游過去,及時的幫它解下繩扣。
因着池水太過寒涼,他已被激得四肢疼痛,但還是強忍着奮力上浮,将它高舉在水面上,安全送上岸。
等在岸邊的蘇音趕忙接住渾身濕透的雪兔,将其放于地面上。
打着冷顫的福康安正要上岸,岸邊的西雲抹着眼淚苦苦哀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奴婢求求三爺救救格格吧!”
他本不想搭理瑩安,然而瑩安是和蘇音拉扯之際落水的,瑩安若是出事,定然會怪罪到蘇音頭上。
思及此,福康安終是咬着牙又拐了回去,營救瑩安。
他救雪兔之時尚算輕松,這會子拖着瑩安,竟像是綁着沙袋一般沉重。
被福康安從背後抱着的瑩安有氣無力的歪在他懷裏,縱然嗆了水很難受,但他終歸回來救她了。
瑩安心下大慰,暗嘆自個兒沒有白白遭罪。
氣喘籲籲的将人帶上岸之後,風一吹,寒意再次侵襲,福康安渾身僵硬,只覺頭似戴了緊箍,一松一緊,痛得厲害。
“三爺您沒事兒吧?”西雲順嘴問了一句,福康安只将瑩安放在草地上,而後便擺了擺手,沒再管她,強忍着不适去往蘇音身邊。
聽到動靜,蘇音側首便見福康安面上還挂着水珠,渾身盡濕,袍擺還在滴着水,定然很遭罪。
她很想跟他說話,問問他的狀況,卻又深知自己不能開口,欲言又止的她紅着眼将手中的巾帕遞給他,示意他趕緊擦一擦。
會意的福康安接過巾帕,随意在面上抹了一把,知她擔憂,他主動溫聲安撫道:“我沒事,你莫怕,雪兔它怎麽樣了?”
此時的雪兔毛發濕透,一縷縷黏在皮骨上,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再不似先前那般歡脫,蘇音瞧得直掉淚,生怕雪兔出什麽意外,随即忍痛提起雪兔的後退,輕輕的抖動着。
用力抖了會子,開始有水從它口中流出,而後蘇音又将它放在斜坡上,頭部盡量朝下,用手自腹部從後往前推。
雪兔被水嗆得又咳又抖,嗷嗚作響,終于有了反應,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蘇音喜極而泣,忙拿自己脫下的坎肩兒為雪兔擦拭着身上的水。
瑩安躺在地上半晌,卻不見福康安問一句,于是她悄悄睜眼,給西雲使眼色,會意的西雲假裝跪在地上哭喊着,而後又向福康安求助,
“三爺!我家格格一直昏迷不醒,求您救救她啊!”
福康安面露不耐,一派漠然,“我又不是大夫,不懂救人。”
西雲卻不氣餒,繼續勸道:“那也請您将格格抱回馬車吧!奴婢扶不動啊!”
福康安才懶得瞎折騰,一口拒絕得幹脆,“爺才下了水,累着呢!抱不動,找你家下人幫忙去。”
蘇音心裏終歸是惱瑩安的,若非她将飛盤扔進水中,又怎會惹出這些禍端來?然而後來的确是她不小心将人推下水,她也有責任,即便再怎麽生氣,蘇音也不忍心見死不救。
這會子雪兔暫時脫離危險,蘇音随即起身行至瑩安身邊,蹲下身子幫她按壓腹部。
實則瑩安會凫水,并未嗆得太嚴重,蘇音按得她腹部難受,福康安又不理會,無奈之下,瑩安只好罷休,假裝迷糊睜眼,省得再被蘇音折騰。
将将睜眸,她便咳了幾聲,噙着淚委屈哭道:
“雪兔落水純屬意外,我為你着想,好心勸你,你為何要推我下水?就因為上次西雲不小心弄丢了你的胸針嗎?我已經向你道歉,為何你還要計較,故意報複?”
蘇音這回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擺手連連,意在表明自己并無害人之心,那只是個意外,然而西雲也在旁指控,蘇音有口難辯,氣得紅了眼眶,心口憋着一股悶氣,起伏不定。
福康安看不過眼,揚聲厲斥,“她若真想害你,又何須救你?”
“她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在你面前裝好人,實則心狠至極!”
瑩安的無端指責非但沒令福康安懷疑蘇音,反倒讓他更加厭煩這位格格,
“你說雪兔落水是意外,與你無關?那麽你落水也是意外,與蘇音無關。大家扯平了,誰也甭怪誰。”
眼看着福康安這般維護蘇音,瑩安含恨咬牙,心下憋屈至極。
衆人陸續到場,彥齊一見福康安,難免震驚,他不是去緬甸了嗎?怎的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正好出現在此處,究竟是巧合還是預謀?
蘇音擔心雪兔的狀況,加之衆人皆在場,她不便與福康安說話,只用手語向他表示感謝,又囑咐他盡快更衣,以免着涼。而後她無心再游玩,匆匆帶着雪兔回家。
王府的下人亦到場,拿來袍子為縣主裹上,将其接回馬車。
才歸京的福康安本打算給蘇音一個驚喜,哪料今日竟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他都沒來得及好好跟蘇音說句話,就這麽散了,當真可惜。
此時到得福康安哪裏料得到,自己随手所做的之事将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回府後,福康安立時更衣,還特地囑咐保慶,不許将此事告知他母親,孰料次日便有莊親王府之人登門道謝。
那拉氏不明就裏,一問方知是老三救了落水的瑩安縣主。
這救了人,得一聲謝也就罷了,令那拉氏意外的是,王府之人不僅送了禮,還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說是福康安抱過渾身濕透的瑩安,瑩安的清白便沒了,是以福康安必須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