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蒼溟出了關景追的屋子,便又進了鎖白頌的房間。

那真的是間房間,有床有桌有櫃子,雖不精致,但至少像是人住的地方,比景追那裏好出太多。

白頌身上被人換了件很有設計感的青衫,即便她躺着,也能看出身體美好的曲線。

蒼溟站在門口看了她一眼,便知她是真的還沒醒,又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吩咐下人給景追送些食物和水,然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群山缈霧,靜靜負手而立,姿态俾睨天下。

當景追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背影,從窗口進來的風讓那人的青絲和衣擺共舞,露出腰間純黑的腰帶,和靜靜放置其上,因衣物的鮮烈而被反襯的愈發白皙的手,手指微蜷,指尖修長,指節分明。

那完全是一只養尊處優,幹淨溫暖的手。

那狂傲背影的主人轉過頭,頭發有些淩亂的飛舞,時不時地遮住那人的好看的鳳眸,卻将他的臉勾勒得更加陰影得當,邪魅至極。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景追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句。

那人朝他慢慢走過來,每一步都走得極緩,因為逆風,所以一頭随意飄散的青絲在他身前不受控制地飄舞,迷了他們的眼。

終于走到他面前,蒼溟停在一個離他不親密也不疏離的距離站定,随意攏了攏吹亂的頭發,沒有任何表情,至少景追覺得他沒有任何表情。

“你不是要見白頌嗎,還愣着做什麽。”說完便繞過景追,從他身邊經過快步走出門去。

景追趕緊跟上前去,盯着他的頭發默默出神。

景追每一次見到他,他所展現出來的氣質都是不同的,雖然他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

他記得跟他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茫茫人海,那時他是疏離的,眼角眉梢,皆是冰冷。第二次見面是如此緊湊,中間只差一個時辰不到,而那時他就沒了冰冷,眉眼間的笑意恍若冰雪初融,讓他覺得溫暖。第三次,他原本應是心懷愧疚的那個人,卻因為他又多出的溫柔笑意和包容而坦然起來。然而第四次,也就是剛剛的那場見面,讓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同時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但也不讓人覺得那是兩個人,因為總有不經意流露出的相同溫度的冷意讓人理所當然地将兩人聯系在一起。這一次,像是完全蛻變了似的,竟讓人再找不到相似之處,眼角眉梢的冷意依舊,卻不會再讓人注意到它,因為人們只會被他從骨子裏透出的張揚和不屈于天地命運的狂傲所蠱惑,那點冷意不過是讓他更像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而不是一個毫無束縛騰空欲飛的古老神秘的巨大生物。

景追越是了解他多一些,就越是覺得害怕,并不是覺得蒼溟深不可測,讓他看不透,而是他現在突然明白了,蒼溟是不需要被看透的,因為不管你懂他與否,你都改變不了他,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也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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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便明白了,沒有任何原因。

反正搞不搞得懂都是一樣的,那他為什麽還要糾結于他在想什麽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景追一下子平靜了,不再盯着蒼溟,擡起頭望向前方。

蒼溟帶景追來到白頌的房門前,先停了一下,才輕輕打開房門。

床的位置就在門的正對面,一開門景追便看到此刻躺在床上的白頌,容顏寧靜而皎潔。

即便離得不近,即便只是一個側臉,景追也能立刻感受到白頌此時的放松,那是他從沒見過的。他們流浪的時候,他們都是随便找個茅屋或是破廟便睡了,他從小随便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麽,可白頌她只是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是從一個治安比這兒好不知道多少倍的地方來的。原本她有家,又有自己的生活,他卻突然把她拉來陪自己受苦,睡在那種荒山野地,她如何能不覺得害怕呢。仔細想來,也就只有來京城那段日子過得比較富裕。那時他們便是要兩間房,他不知道那時白頌是不是睡得像現在一樣舒适放松。

景追突然覺得自己太過自私,自己一出生便注定是薄命之人,卻非要拉另一個心地善良、不懂如何得體的拒絕別人請求的單純女子來同他一起過這漫長虛無并且沒有任何意義的日子。

白頌的命數,絕對不一般,也絕不是他這樣的人能玷污的。

景追突然想到他們被綁架之前,自己問她後悔嗎,她那時無力的笑容,是無奈吧。

那便是後悔之後的無奈了。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吧。

可是,他放手了,白頌一個人,要怎麽生活呢?她會為自己的離開而傷心吧。

景追又自嘲的笑笑,再傷心也到不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啊,白頌這是人都看得出來的富貴之命,即使現在生活得不好,以後也一定會否極泰來,她不需要自己的拖累。

“你想要如何?”景追依舊看着白頌,開口道。

蒼溟卻笑得莫測:“一切看你。”

景追終于看向蒼溟,對上他永遠也無法看懂的眸子道:“什麽意思?”

“陸池确實是看上她了,你不是自稱是他兄長嗎,長兄如父,只要你同意,白頌以後的生活都只會是往好的方面發展。”蒼溟也不知道陸池這次又是打的什麽主意,竟真的要娶了白頌。

景追挑眉,他自然是不懷疑陸池可以給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一如皇門深似海,白頌又心思單純,性格耿直,若是不經意的一句話惹惱了哪個厲害人物,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而且他并不了解陸池的為人,若是白頌嫁過去,陸池只是寵她一段時間便不予理會,喜新厭舊,那麽白頌便會受盡冷落,即便吃穿不愁,也不會快樂。再者,這件事必須經過白頌自己的同意,但以自己的對白頌的了解,她自是不會同意,若是這樣,那又如何是好。

蒼溟看着景追皺眉沉思,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打斷他。說實話,他現在還挺期待景追的決定的。

這時躺在床上的白頌動了動,然後悠悠轉醒。

眼神慢慢聚焦,神智也漸漸清醒了,白頌坐起來,随意一掀被子,然後便是一愣。

這衣服……

突然感覺到旁邊還有人,一轉頭,就見景追和蒼溟兩人站在門前,前者正盯着自己,有些複雜的眼神,白頌看不懂,而後者,卻是盯着前者,專注地,溫柔地,不經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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