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主屋最頂層有鏡面反光一晃而過。

那是頂層隐蔽在暗處的哨兵在默默瞄準确認兩人的身份。

狙擊鏡的十字架在宋楚臉上來來回回描摹了好一會兒才轉開方向,宋楚作為陸世軒的助理是第一次來這兒,高層都還不認識他。

兩人進屋,陸世軒回身關上房門,屋內天花板吊的很高,屋子正中央有一長約四米寬約一點五米的桌子,幾個身着西服或老式中山裝的男人圍坐在一起,個個表情肅穆,俨然一股召開國際秘密會議的派頭。

中間有兩個空着的位置,陸世軒一語不發走過去坐下,宋楚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緊跟在坐在他右手邊。

宋楚是作為獵天隊的代表來的,似乎是陸世軒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此時并沒有人對宋楚的身份表示疑問,況且這次本就是獵天隊和國安的合作,雙方是不同性質的組織,平時都保持着互惠的合作關系,一向友好。

宋楚不動聲色擡眼瞅了一圈,視線不期然和坐在最南邊的身着老式中山裝的男人對上,這男人看上去五六十歲,俨然國安的元老級人物,不知為何,兩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剎那,宋楚腦海裏竟有莫名其妙的波動。

☆、32

那位身着中山裝的男人一看就是這群國安領導的頭頭兒,額頭眼角有深刻的皺紋,臉色肅穆正襟危坐,眉目之間一派正氣之風,和坐在他右手邊的陸世軒的邪氣正好相反。

陸世軒之前大致給國安的領導說過宋楚的情況,所以在座的人都對宋楚有個大致的認知,他這次也就是以一個類似于記錄員的身份過來的,并不直接參與計劃的讨論。

而陸世軒則從沒向宋楚說過關于國安的情況,所以對于面前坐的一幫人,宋楚可謂是一頭霧水,對誰都不了解,連誰是什麽職位都不清楚。

中山裝男人瞅了宋楚一眼,眸色黑沉,絲毫看不出情緒。

宋楚臉色沉靜,禮貌地回視,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尊敬。

陸世軒示意宋楚拿出筆記本,插上U盤,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敲了幾下,屏幕上滋的一聲,呈現出宋楚從張董事那裏取得的資料。

陸世軒把電腦推到中山裝面前,沉聲道,“資料都在這裏了。”

中山裝緊鎖眉頭盯着屏幕,食指敲着桌面,視線快速移動。

宋楚竟莫名其妙地覺得眼前的場景有點刺眼。

國安的其他人都沉着臉沉默着,片刻後中山裝擡起臉,視線掃了一圈,沉聲道,“有了進展,找出了炸彈的流出來源和去向渠道,接下來,情報部負責跟蹤來源線索,李部長我把資料給你,你盡快派特工過去;獵天隊負責偵查炸彈去向,盡快派人過去。”說着把U盤抽出來,啪的一聲合上電腦,道,“資料原件由我保存,其他部門負責配合情報部和獵天隊的任務,內部一定要保持消息暢通,大家都是專業人士,我不希望再次出現為了搶功勞而對自己的隊友隐瞞信息的情況。”

完全封閉的屋內一片沉默,空蕩蕩的空間內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像是空氣受了強烈的壓力,繼而從天花板和四面的牆壁猛地向桌前的衆人擠壓,彌漫着令人窒息的血霧。

宋楚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脊背繃成一條直線,目光沉靜嘴唇緊抿,一股內斂高貴的強者氣息彌漫開來。

這才是他原本的氣質。

十年的愛而不得,使他面對陸世軒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處于弱勢。自從穿到這個身體以來,為了抓住機會贏得對方的感情,平日裏在他面前他總是不動聲色的小心翼翼,無論面對別人的時候是多麽高傲冷漠。

陸世軒不動聲色瞅他一眼,眸色漸漸變了,心髒不合時宜的劇烈跳動,像是見到了好久不見的主人。

中山裝也瞅了宋楚一眼,繼而收回視線,眼神兒肅穆森然,沉聲道,“如果出現了我說的情況,那麽結果只有一個,想必每個人都知道。”說着視線掃了一圈,在場的五六個人中有一兩個沉默着點了點頭。

這個話題每次開秘密會議的時候都會特意強調,只可惜還是有人懷着僥幸心理,隐瞞消息。

這樣的行為不知是出于某位高層的授意還是犯事者個人的意願,總之最後都是由犯事者個人來承擔後果,從沒有人敢動手挖掘背後的黑幕。

因為一旦深入細查,觸及到政界高層,勢必牽扯到無數條利益鏈,到時候整個國家領導根基都會受到牽連,政界極有可能有大動蕩。

而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後果将不堪設想。

封閉屋內的秘密會議仍在進行,頂樓有哨兵在站崗,大門口的特種兵端着槍繃緊了神經警惕着,高高的圍牆外,荒野上有叽叽喳喳的蟲鳴聲,高高的天幕已經由靛藍色變成了濃重的黑色,玉盤一樣的月亮隐在薄薄的雲霧後,空氣裏微風浮動,視線所及之處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曠,似是壓抑着躁動和不安。

屋內秘密會議上,國安的其他領導人就前一段時間的調查交換了消息和分析意見,還有派到X國的特工的活動情況,部署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宋楚一直作為一個旁觀者沉默着聆聽。

最後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所有人都沒有再做停留,直接驅車回了各自的地方。

這次秘密會議進行的悄無聲息,各人迅速地趕來又迅速地四散開去,訓練有素不動聲色。

陸世軒作為獵天隊的隊長總指揮,整個人的地位和作用是至關重要的,為了保護他的絕對安全,他的真實身份背景是重要機密,別的人,即使是國安的高層,也全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而那天會議結束後,國安的其他人都先後離去後,屋內只剩下中山裝陸世軒和宋楚三個人。

中山裝嘆了口氣,拍了拍陸世軒的肩膀,臉色不似剛才那般肅穆,略有點親切地說,“辛苦你了。”

陸世軒面無表情眸色平靜,起身準備出去。中山裝眼神兒轉了轉,沉聲道,“你準備什麽結束?”

陸世軒剛剛越過他的身側,腳步一頓,冷淡道,“我自有分寸。”

中山裝沒有看他,盯着自己的指尖不動聲色道,“要記住,你不可能全身而退,即使做得再滴水不漏...也不可能。”

陸世軒停了一秒,沒有回答,邁着長腿徑直向門口走去,背影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宋楚依舊錯後半步跟在他身後。

背後中山裝的眼睛裏一閃而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連夜趕回別墅,陸世軒立刻招來韓理陳凡,根據會議的內容部署了獵天隊接下來的計劃。

獵天隊兵分三路查看稀土的流向,韓理陳凡一組,宋楚簡生一組,情報部兩個人一組,陸世軒和沈言待在別墅,一旦哪個方向有動靜兒就立刻帶着精英部隊趕赴。

幾人領命後立刻着手制定具體行動計劃,一切都計劃完畢之後天色已經大亮,幾人準備在別墅裏稍事休息随後就出發。

宋楚以前作研究員的時候經常這樣一宿一宿的不睡覺做實驗,所以精神高度緊張地工作了一整夜,他也只是稍微有點疲憊,并沒有不适。

簡單吃了早飯,他和簡生又敲定了具體的行動路線,預備明早的時候出發。兩人負責的三處地點都在臨市,今天要通過高層秘密獲取當地的整個地下和地上所有的建築街道設施內部圖。

中午之前粉色西服給陸世軒來的電話,說想有空一起吃個飯,陸世軒略微思索片刻,不動聲色道,“那就今晚吧,我正好推了一個飯局。”

粉色西服一聽陸世軒為了赴自己的約竟然特意推了飯局,心中大喜,說話語氣都輕快了不少,笑着道,“好,聽說你喜歡萬豪,那我就訂這家的了。”

陸世軒聲音聽不出情緒,“嗯,”頓了頓,似是稍稍放柔了一點,“那就晚上見了。”

粉色西服心都酥了,在電話那邊兒連連點頭,聲音軟軟糯糯的,似乎還帶着點兒撒嬌的意味,“那好,軒...我等着你。”

陸世軒挂了電話,臉色冰冷。

宋楚抿唇站在書桌前,陸世軒翻了翻面前的文件,低沉道,“晚上和我去赴個約。”

宋楚看着他,眸色平靜無波,“競拍大廳裏的那個男人?”

陸世軒手上動作一頓,擡眼瞅他,“...是。”

宋楚抿唇道,“知道了。”

自從那天競拍大廳裏搭上線之後,陸世軒一直通過監視器和竊聽器監視着粉色西服。

喬行之幾乎算是A市商界的龍頭老大,而粉色西服是喬行之的表弟,也是喬行之母親一方最為親近寵愛的兄弟,所以很多人想要和喬行之攀上關系,必須要先去讨好粉色西服,故而,粉色西服也就在監視A市的暗湧中占據着重要的地位。

因為這一緣故,本來由情報分部負責的監視工作也變成由陸世軒親自負責,這樣一來A市有什麽重大事件,獵天隊能第一時間略過種種環節,由高層直接獲取消息,直接發號施令。這一連串的反應機制比情報分部來監視要快上無數倍。

最近粉色西服依舊沒有任何可疑的動靜兒,要麽是賞瓷器,要麽是釣男人,要麽就是釣了男人帶回家賞瓷器,依舊無所事事吊兒郎當,卻依舊手握實權,當然,這一切都是有喬行之的撐腰才能得以繼續的。

陸世軒沉聲道,“回去吧。”

宋楚中指貼着褲線,微微低頭,一幅內斂莊重謹慎虔誠的姿态,沉靜道了聲是,就像是對面坐的陸世軒是他從未泯滅的信仰一樣。

晚上七點鐘,陸世軒和宋楚從別墅出發,直奔萬豪。

粉色西服早早就到了,喜滋滋地坐在萬豪酒店餐廳裏,心裏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的,頂樓的套間他已經訂好了,他正在猶豫到底是吃完飯直接去上床,還是先去酒吧俱樂部醞釀一下感情,等火候到了再順水推舟回到酒店。

正在猶豫糾結的時候,一擡眼看着身着鐵灰色西服的陸世軒正往這邊走,他笑臉還沒完全展開,就看到陸世軒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粉色西服臉當即就垮了。

作者有話要說:诶诶,貌似最近因為上榜所以有了新讀者,看到有妹子留言說看不懂?哪裏不懂啊?我敘述的調理不清晰?

我給大家分析一下啊,到目前為止已知的有【從宋楚的角度】,

宋楚上輩子是宋家的私生子,親生母親自殺了,名義上的母親從不關心他, 嚴重缺乏家庭溫暖,小時候在宴會上第一次見到陸世軒,15歲家裏出事陸世軒出來安置他保護他,那時候愛上陸世軒。

之後漸漸覺得蹊跷,着手查宋家的案子,可是總是莫名其妙受到阻礙,漸漸疲憊,一直把陸世軒當做精神支柱,在研究院作研究,生化專業出身。

25歲某天晚上從實驗室出來在汽車爆炸中被炸死,靈魂游蕩了幾天之後重生到另一個名為宋楚的人身上,這個人正好是陸世軒的助理。

☆、33

陸世軒身着修身鐵灰色西服,完美比例的身材被襯托的更加迷人,頭發很短眸色深邃五官深刻,步伐沉靜嘴角微抿,典型的家世好教養高的公子哥兒。宋楚依舊錯開半步跟在他身後。

這麽看過去兩人的關系似乎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不像助理,更不像朋友,兩人之間有種很莫名的默契和羁絆,氣質渾然一體如鬼斧天工。

粉色西服看到這場景心猛地一沉,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直接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世軒和宋楚并肩坐在他對面,粉色西服臉色冷冷的,定定瞅着陸世軒仰了仰下巴指宋楚,冷冰冰地問,“這位是誰?”

陸世軒不動聲色優雅的翻開菜單,聲音聽不出情緒,不甚在意地随口說,“我助理。”

粉色西服瞅着宋楚,視線在他臉上描摹着,啧,真別說,這張臉不光長得漂亮,仔細看看,似乎還挺勾人。

粉色西服不爽地收回視線,“陸老板帶助理過來,是想和我談生意?”

陸世軒合上菜單,低沉道,“我是有如此打算。”

粉色西服覺得這陸世軒實在不解風情,他安排今兒的晚餐明顯就是想會會情郎喝喝小酒過過二人世界,可這陸世軒竟壓根兒沒成了他的意,便賭氣道,“那可不成,我安排今兒的晚餐可是想和陸老板敘敘情來着,不想談生意。”

陸世軒緩緩擡眼,眸子深邃幽暗,一股男性特有的強勢壓迫感撲面而來,直直盯着他,緩慢地問,“...敘什麽情?”聲音低沉性感。

粉色西服心猛地一跳,臉色有點不自然,瞬間語塞。

宋楚适時起身,禮貌道,“失陪一下。”

粉絲西服心砰砰跳,柔聲撒嬌道,“人家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嘛,最近生意上的事實在是太煩心了,你就不要再說這個了嘛。”

陸世軒擡眼盯他,“...出什麽事了?”

粉色西服撇了撇嘴,“還是那幫人,想拉攏我大哥來着,天天往我辦公室送文件,煩都煩死了。”

陸世軒心下一沉,因為粉色西服并不怎麽去工作,所以安裝的竊聽器和監視器都是在他的家裏或者車上,并沒有從他辦公室獲取信息的渠道。

大廳沙發上的宋楚撥動隐形耳機聽到兩人的談話,心下也猛地一沉,接收到陸世軒的信號之後迅速聯絡獵天隊情報組的成員,黑進粉色西服辦公用的電腦裏,同時派人過去直接溜進辦公室,竊取紙質材料。

後來晚餐吃到一半宋楚就借口有事先行離開,陸世軒和粉色西服順水推舟去了頂樓的套間。

一進門粉色西服就一直往陸世軒身上蹭,一手不規矩地亂摸。

陸世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順勢把他壓到門口的牆上,低眼瞅他,聲音沙啞性感,冷笑道,“想讓我上你?”

粉色西服忍不住喘息,挺了挺腰往他胯|下磨蹭,擡眼瞅他,媚眼如絲,低喘着道,“...你不想?”

陸世軒冷笑一聲,一手捏着他的後腰,慢慢滑進他衣服裏輕輕滑動,湊到他耳邊低沉道,“當然想...”吹了口氣話鋒一轉,“但不是現在。”

從第一天見面起粉色西服就對陸世軒中意的很,卻一直沒機會弄到手,連摸都沒摸過,這下陸世軒的挑逗直接讓他軟了身子,心下更是難耐,軟軟地喘息着撒嬌道,“房間我都訂好了,就做了嘛。”

陸世軒拍拍他的臉蛋兒,“我最近要忙,聽話,嗯?”說着手下一用力,“忙完了...就來上你...”

粉色西服驚喘一聲,心裏猛地一顫,眼睛都出水了。

“我有單生意想和你談,這單成了,你想怎麽樣...都成。”

靜了幾秒,粉色西服才驀地反應過來,問道,“真的?!”

陸世軒拍拍他的臉蛋兒,“真的。”

粉色西服立刻忙不疊的點頭,“這都不是問題,你派人把文件發過來我這邊馬上就簽字,立刻就能談成。”

陸世軒眼角顯出笑意,眸色幽深,“別讓你表哥知道。”

“成成成,我不會讓他知道。”

正巧門鈴響了,陸世軒打開門,門外酒店服務員禮貌道,“先生,您的房間叫了按摩服務?”

陸世軒示意邊兒上的粉色西服,“這位先生要的。”

粉色西服一臉茫然地站着,眼睛裏還帶着點兒沒有消去的迷蒙。

陸世軒不理會,直接越過服務員徑直出去。

出了套間陸世軒臉色迅速冷了下來,徑直直接去了洗手間,站在洗手臺前仔仔細細地洗了手,那仔細的勁頭兒,跟宋楚做完實驗洗手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像是不願殘留下任何病菌。

他乘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一手插兜往車子走去,眸色沉靜嘴唇微抿,一舉一動都散發着強烈的強勢氣場,讓人忍不住臣服。

宋楚坐在駕駛,看到他走近,默默地發動引擎。

陸世軒一語不發坐到後座,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眸色漠然臉色冷酷,渾身像是散發着冷氣一般。

宋楚偏頭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随即默然啓動,車子緩緩駛向出口。

車廂內一片沉寂,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宋楚抿唇打破空氣,“命令已經下達下去了,情報分部正派人去他的辦公室。”

陸世軒嗯了一聲,翻看着A市的報紙,不再說話。

等紅燈的時候宋楚不動聲色擡眼透過後視鏡看他,剛一擡眼卻不期然正好碰上他的視線。

那雙幽深的,似乎是滿含着深情的眼眸幾乎讓他瞬間失神,兩人的視線糾纏着,過了好幾秒才先後移開視線。

到了別墅,宋楚把車開到車庫,兩人一前一後下車,他本是習慣性地錯後半步跟在陸世軒身後,路過屋前花園的時候,陸世軒卻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瞅着他低沉道,“宋楚。”

宋楚一怔,一瞬間有點反應過來他在叫誰。

以前陸世軒喊他宋楚的時候他從沒有多想過,可是這下卻猛然間想到今兒陸世軒說的那句‘我知道你在隐瞞什麽。’

陸世軒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知道了他的身份?

宋楚是理科出身,思考問題的方式是數學性的邏輯推理,而根據他的推理分析來看,陸世軒知曉他身份的可能性不太大,可世上的事并無絕對,或許陸世軒真的知道些什麽,但,他低眼頓了頓,即使他知道,也沒辦法,畢竟他其實并沒有想永遠瞞着陸世軒,只是目前的形勢不容許他說出真相,這件事只能慢慢來,這樣一步一步坦露出來也好,勝過猛地一下子道出真相。

其實宋楚不知道,陸世軒不但早已知道他的身份,知道的透透的,而且一直以來都很愛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陸世軒看着眼前的宋楚,那消瘦的身形,從未變過的堅毅眼神,時常微抿着的唇角,心裏猛地一疼,回憶翻江倒海湧來。

宋楚擡眼瞅着他,“老板。”

花園裏涼風習習,陸世軒半邊身體隐在黑暗中,一股寂然沉重的氣息像一團黑氣隐隐散發出來,透漏着莫名的痛楚。

宋楚呼吸猛地一滞,又來了。

陸世軒的這種氣息他曾經感受到過,沒有緣由,卻直達心底,他能深刻感受到陸世軒的情緒,那苦痛如果他自己的苦痛一樣,最深刻的感同身受。

“計劃改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陸世軒沉聲道。

宋楚抿唇答是,陸世軒一手插兜轉身離開,皮鞋聲咚咚咚地敲擊着路面,在夏夜回蕩。

當天晚上,沈言和簡生在別墅留宿,陸世軒和宋楚依舊分開睡。

宋楚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路過鏡子的時候側頭看了一眼,那一剎那,他一晃神竟錯覺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心髒不由地一記猛跳,他停*,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彎腰對着鏡子定定看這張臉,左右上下仔細一看,這張臉和他上輩子那張還是挺不同的,尤其是細節之處。

他視線漸漸下移,這個身體胸口處有淡淡的疤痕,當時他問到的時候沈言只是淡淡的一筆帶過,說是他在部隊實戰訓練的時候受傷,之後做手術留下的傷疤。

宋楚低頭摩挲着胸口那處的疤痕,一晃神猛然間心髒竟有種脫軌般的錯覺,靈魂像是突然脫離了身體,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老電影中劇烈晃動的黑白影像,動蕩不安。

他一手撐着洗手臺一手用力敲擊腦袋,頭腦裏一片混亂,像是有無數只蜜蜂在嗡嗡作響,飛機起飛時瞬間失重的感覺,他試圖睜開眼站直身體清醒一下,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猛然向後軟倒,砰的一聲摔在地板上,大腦猛地哐當一聲瞬間失去意識。

有人在追他,拿着刀,他一直拼命地跑,雙腿卻像是被人綁在一起一般,邁不動步子,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人追上來,一把把刀刺進他的身體,他瞬間失去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窗前站着一個人。

那個人高大偉岸的背影很是熟悉,他張了張嘴想喊他,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卻像是能感應到一般轉過頭,來到他床前,用力抱緊了他。

那人的懷抱很溫暖,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冷的全身血液幾乎都冰凍起來,他打了個冷戰,猛地一睜眼,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34

頭腦像要炸開般劇痛,宋楚緊皺着眉頭慢慢從地板上起來,還沒站好,腳下一滑又哐通一聲跌倒在地。

這下跌倒讓他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茫然地躺着,好長時間之後才慢慢回過神來,雙眼開始慢慢聚焦,接着小心翼翼扶着洗手臺站起來。

他擡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雙眼無神臉色慘白,嘴唇詭異的紅潤,額角有一塊淤青。

片刻後身上傳來的絲絲涼意才讓他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去浴室沖了熱水,然後擦幹身體穿着睡衣回到床上。

剛剛躺在床上的那一剎那,他一閉上眼竟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就像是他還是研究員宋楚,下班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單人小床上準備戴眼鏡看書。

他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被角,被子上似乎還殘留着陸世軒的味道,他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告訴自己,他已經不再像上輩子一樣一直孤身一人了,他已經死了又重生了,他有了新的人生,更重要的是這是有陸世軒的人生,他一定會抓緊他,那種看到自己的愛人卻心知自己永遠不會有機會的痛苦他再也不要經歷。

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可能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時間太久的關系,宋楚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得了重感冒的沉重感,他躺在溫暖的被窩裏,閉上眼不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呼吸微弱額角冒着冷汗。

那個拿着刀追殺他的人忽然間又出現了,他急促喘息着拼命奔跑,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地沉重,他一個踉跄撲倒在地,後面那人趁機追上來,表情兇神惡煞,猛地一把把刀插在他胸口。

那一瞬間胸口劇烈的疼痛幾乎将他生生撕裂,他呻|吟着從夢中驚醒,猛地睜眼起身,屋內一片黑暗,窗外似乎有風吹樹葉的飒飒聲,他漸漸平複呼吸環視四周,這裏是A市的別墅的沒錯,他閉了閉眼,掀被子下床。

去倒了杯水喝了,拉開落地窗窗簾,然後坐在沙發上面對着窗外。

這幾天他幾乎每晚都會夢到被人追殺,而且毫無例外,那個兇手每次都會得逞,繼而他便會從劇痛中驚醒。

那種恐懼和疼痛太過深刻,他幾乎一閉上眼就能回憶起來,如同真的發生過一樣。

都說夢是某種預兆,宋楚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不管是預兆還是真的發生過,這個夢都絕不是個好事。

還有他病床前的那個背影,很明顯就是陸世軒,想到這宋楚心內猛然間松了口氣,幸好在他夢裏被追殺的人不是他,他無法想象如果陸世軒不在了他會怎麽樣。

這天晚上宋楚被噩夢折磨的一直沒睡好,而某種不祥的感覺卻時時像黑霧一般籠罩着他。

*****

第二天早上陸世軒和宋楚動身去了A市附近的Q市。

Q市是一個著名的重型化工城市,空氣質量全國排名時常是倒數第一,天空中幾乎一年四季都彌漫的灰黑色的雲霧,建築物也都似被蒙上了一層灰塵,沉重凝滞。

張董事賣出的稀土原料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這個利益鏈中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特定的獲取信息的渠道,弄到原料的人首先會告知老客戶,然後由老客戶向有意購買的人兜售。

他們交換信息的地點一般都是在三流小酒吧,而且幾乎每一個小團體中都有幾個化工出身的高材生,由他們鑒別稀土的真假成分和純度,然後轉手賣出去。

而張董事電腦裏存有幾份老客戶的資料,昨晚獵天隊情報科的一個小分隊已經到達Q市展開秘密行動,悄無聲息鎖定這幾個老客戶的身份,然後竊取資料并展開跟蹤。

去Q市的路上陸世軒收到部下發來的消息,說是已經找到其中一個張老板的私人研究所,研究所建在一片破舊的老城區,有一個特別大的後院,特工溜進去之後發現這個私人研究所裏的設施非常複雜,各種儀器密密麻麻連接着,放眼望去令人毛骨悚然,似乎是在提煉制造某種東西。

南非稀土需要再次提煉之後才能用來制造炸彈,這種有實驗儀器的研究所是最為關鍵的存在,陸世軒命令特工謹慎盯視着,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如果炸彈真是在這私人研究所裏制造出來的,那當事人,也就是制造炸彈的高材生和張老板很有可能已經被殺人滅口,可是根據特工的情報來看,張老板還活的好好的,這就大大降低了他的嫌疑程度。

而Q市的其他特工目前還沒有查到有效信息,看來陸世軒宋楚只能先靜觀事态,以不變應萬變。

上午十點鐘陸世軒和宋楚終于進入Q市市區,兩人這次的行動是極為秘密的,入住酒店的時候用的是另外的*,其實也并不是僞造的,是上頭為情報人員和特工特意分發的,幾乎每個頂級情報員都會适時收到這樣的身份信息。

酒店套間裏,陸世軒陸陸續續從特工那裏接收到消息,情報顯示,張董事在Q市共有三個老客戶,目前一個郭總飛去了太平洋度假,一個失蹤,還有另外一個,也就是張老板,在Q市市區待着,是Q市一中型公司的總裁。

宋楚迅速細致地翻閱這三個男人的資料,陸世軒下達命令派情報部分隊飛赴太平洋秘密綁架那位姓郭的,同時派另兩個搭檔搜查郭總名下所有的房産寫字樓和地皮,并且通報上頭,直接從公安高層獲取郭總在Q市所有的信息。

至于失蹤的那個,也由公安刑偵高層直接獲取近期內所有無名屍和碎屍以及街頭乞丐的資料。

接下來的張老板就需要陸世軒和宋楚親自去會一會了。

沈言精通電腦,前些年曾經黑進過國家某一防禦措施非常強的網站,按照法律他是要被送進少管所管教的,可是沈家在首都有非常強大的幕後勢力,所以上頭便順水推舟利用了沈言的才能,把他丢進了獵天隊。

此時,在A市的沈言利用郵件裏安裝的惡意軟件直接黑進了張老板及其助理的電腦,然後迅速查看了他電腦上所有的內容。

可是從其浏覽記錄和保存的文件夾來看,并沒有什麽很明顯的疑點,張老板的公司業務很廣,承接廣告和裝修業務,電腦裏都是很正常的信息,當然也少不了某些偷稅漏稅的證據。裏面沒有任何提及到那個私人研究所的部分。

而陸世軒化名李權,身份是來自首都的某地産公司的老總,此行是要和張老板的公司合作城西一處地皮的所有建設和裝修工作。

到達Q市的第一天中午陸世軒就聯系了張老板,當天晚上兩人就一起去了某夜總會,商談合作細節。

陸世軒開出的條件很好,張老板沒有理由不簽合同,這天晚上,簽合同的事基本已經定下了。

而如果張老板确實和達空方面有合作,那麽這個時候,在有陸世軒這個可疑人物出現的情況下,達空方面肯定會有所動作。

在陸世軒和張老板待在包廂裏這段時間裏,特工已經溜進張老板的車子裏和別墅裏安裝了竊聽器和微型監視器,當晚陸世軒從包廂裏出來之後,張老板直接叫了一個妞去了酒店。

特工随即僞裝為酒店服務人員趁機會溜進了套間,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與此同時宋楚和狙擊手陳凡依舊隐蔽着監視私人研究所的情況。

到達Q市後的第二天晚上,私人研究所終于亮起了燈光。

宋楚待在研究所正對面一處已經廢棄的三層小樓裏,脊背挺直站在三樓窗前,通過望遠鏡透過窗戶盯視着出現在視野裏的男人。

這男人瘦高身材,頭發神經質地很長,遮住了視線,只看到他在研究所二樓儀器間來回走動,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會兒彎下腰往桌下摩挲一會兒站在凳子上伸長了手臂。

瘦高男人穿着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襯衫和髒兮兮的長褲,左褲腿卷到膝蓋處,露出蒼白幹瘦的小腿。宋楚緩緩往下移動鏡頭,視線像被猛地釘住一般,直直刺向他左膝蓋下方兩寸處某塊紋身!

宋楚心髒猛地一震!

這紋身看起來有點熟悉,他微蹙起眉頭,一時間卻想不出在哪兒見過。

邊兒上的狙擊手陳凡穿着正兒八經的黑色西服,一把AK-47別在腰間,白淨的臉上是痞痞的笑容,努了努嘴問道,“狙了這家夥?”

兩人面前有一張木桌,桌面上都是斑駁的紋路,上面擱着兩把微沖。

宋楚眸色沉靜地從腰間拔出手槍,抿唇啪啪幾下熟練地裝上子彈,末了左右翻看了一遍試了試手感,這才冷靜道,“不狙殺,活捉。”

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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