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 時間不早,路上已經沒多少行人,偶爾譚梓還看到轉來轉去的修真者,剛從賣場出來,估計應該有不少不死心的想四處找找佘槐的位置。

譚梓一路不僅要躲着一些夜貓子一樣的普通人,還要躲着四處亂找的修真者,繞了不少遠路,好在酒鋪位置确實偏,附近也沒幾個人了。

譚梓在巷子口隐蔽處掐了個隐身訣,沒從酒鋪大門進,而是直接翻牆進去了。前院沒人,譚梓直接跑到後院推開自己屋門,果然看到佘槐盤腿坐在自己床上。

佘槐不先說話,就坐在床上盯着突然進門還帶着喘的譚梓,一瞬間衆多問題湧上譚梓心頭,一下子有點不知道應該先問什麽好。

最後憋出來一句:“……你脫鞋了麽就坐我床上。”

佘槐直接把鞋踢到地上,左手拍拍床,“阿梓你也坐吧,有什麽問題你就問,之後你就趕快去那裏把結界打開,估計那地方是瞞不住了。”

“那消息給的是準确的?”

“只給出了鎮外的湖底,沒有更具體的位置了。”

“……這已經是能得到的最具體的位置了吧。所以,這消息是怎麽到拍賣場的?”

“現在還不能确定是怎麽洩露的,這事兒我去查就行了,查到之後……”佘槐臉上浮現一抹戾氣又迅速消逝,“阿梓你就不用管這件事了,當務之急是把結界打開,裏面的情況誰也不知道,還是盡快解決的好。”

自己只是問了消息怎麽到的拍賣場,老蛇卻能肯定說出這是“洩露”。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譚梓不覺得他們之中會有任何一個人去洩露,但是……

“那我現在就去了,老蛇你……”

“我在這裏等等可能出現的人,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佘槐像是想到什麽好事,微笑了一下,“你快去吧,不管找到什麽都別再回這裏來了,直接去長華找裴知否——盡量從小路走,小心可疑的人。”

長華鎮,比起長豐鎮來繁華一些,不過長華鎮……離長豐鎮真是不近,譚梓想了想,就算自己日夜兼程也要用上七八天。

裴知否在那兒有宅院有飯館,找他投靠是個很好的選擇。

沒有正式的告別,譚梓揮了揮手踏出房門。走到前門的時候遲疑片刻,還是從櫃臺裏抽出張紙來匆匆寫了幾個字,翻出門去的時候把門上那張寫着歇業的紙上的舒筠的術法痕跡抹去,把自己寫的紙疊在那張紙後面,按照原樣用小法術把紙貼回到門上。

做完這些事情,譚梓用了張傳送符,直接到了那靜谧的湖畔。

還是一樣的月色,一樣的風聲,譚梓心境卻完全不同,衣服也不脫直接就躍入水中。越向下就越發暗,譚梓化作龍形,銀光一閃迅速地下潛。

結界就還在原處,不會因為鎮子裏亂成一團的修真者就受什麽影響。此前譚梓估計還要兩個晚上,但是現在的情形肯定不能給他休息的時間,所以他不敢耽擱,比以前更加投入地鋪開神識。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譚梓竭盡全力腐蝕着結界,因為今天來的比上一次要早時間更長一點,而且這次感覺更緊張就更投入,所以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好歹是出來了個拳頭大小的洞。

譚梓再次化為龍形,變成只有手指粗細,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條細細的水蛇。沒有遲疑,譚梓徑直穿過了那不大的洞口,瞬間感受到的濃郁的、撲面而來的妖氣,讓譚梓感到陣陣心悸。

結界裏屍骸層層堆疊,有些已經化為累累白骨,有些卻還完好,大概是有什麽寶器護着屍身不腐。那沖天的妖氣就是自累累屍骨散發出來,為防氣息外洩,譚梓回身在洞口又簡單地遮掩了一下,這才向着深處探去。

結界雖然已在湖底,但是結界內部卻依然向下深入,譚梓感受着濃稠有如實質的妖氣在自己身邊逸散,不由想着:之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雖然妖氣可以收斂,但是妖氣的濃厚程度還是直接與修為有關,死後許久還能有這樣鋪天蓋地的妖氣,譚梓沒法想象這裏到底有多少老妖的屍體。

好在譚梓對自己要找的那縷妖氣非常敏感,縱然細弱,他還是能準确地找到它的方向。跟着那不絕如縷的氣息穿梭在屍骨之間,最終譚梓在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屍骨堆前停止了游動。

感受着随着自己的靠近逐漸變強的熟悉氣息,譚梓心中默念一句:“多有得罪了前輩們。”然後下手将擋在眼前的屍骨給挪開,就着縫隙鑽了進去。就這樣一路搬一路游,譚梓總算看到了等着自己的是什麽。

兩顆潔白的蛋,在幽暗的水底散發着熒熒的光。

譚梓激動地游上前去,卻被隔離開來,他按照老方法展開自己的神識,那層隔膜就在水中靜靜消融了。兩顆蛋後面凝聚出淺淺的幻影,待到幻影成型之後,譚梓像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從來只在畫像中看見過的兩個人,今天終于見到了。

他口中喃喃道:“爹……娘……”

幻影中的一男一女,男的銀發銀眼,女的黑發黑眼,譚梓的面容與他們有幾分相似。

“是小梓吧?”先開口的是面容溫柔的女人,她無比動容地看着譚梓,“……明明和我一樣是龍,你這鱗怎麽和你爹一個色啊?”

哭笑不得的男人打斷她:“行了行了,時間緊張先不說這些。”轉頭望着譚梓,認真道:“小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對我們說,我們也一樣。不過我們兩個留下的這一小點兒元神堅持不了多久,有什麽話以後還有時間說,現在你只要把這兩顆蛋帶走就夠了。等到出來之後雖然我們沒了修為,可是記憶還在,不用擔心。”

“小梓,化個人形給娘看看。”

以前聽他們講自己娘親的粗線條,譚梓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可真是切身體會到了。譚梓只好哭笑不得化作了人形,看到女人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長得好,像我。”

譚梓和譚梓爹都沒說話,譚梓爹非常習慣地拍了拍譚梓娘親的肩膀。

譚梓解下平時挂在腰間的小酒壇,酒壇在他手心裏不斷變大,直到那顆蛋能通過壇口。譚梓小心翼翼将兩顆蛋一一放至壇中,最後将壇口對着自己的爹娘,在他們僅剩的一點元神消散前問道:“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對麽?”

在幻影漸漸變淡消失之前,譚梓看到二人帶着笑認真地點了點頭。

幻影最終化為兩道流光飛入譚梓手中的酒壇。譚梓蓋上紙封,酒壇在他手中又變回了之前的大小,他把壇子重新挂回腰間,想了想還是給這重要的挂件加了層防護,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被屍骨填滿的結界。

游出結界後,譚梓只能簡單地給自己制造出的缺口做了掩飾就匆匆離開了。

天光大亮,譚梓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長豐鎮的方向,轉身離開時嘀咕了一句:“剩下那麽多酒都便宜他了……啧。”

從長豐鎮出發,最快且最荒無人煙的路線就是順着這片林子朝長豐鎮相反的路線走,走個六七天就能到馬家莊,再之後一天就能到隔壁的長華鎮了。

想好了路線,譚梓就開始趕路了。比起普通人來說修真者在速度上的優勢不是一點半點,再加上身為妖修譚梓在深山老林也算是呆了不短的時日,像猴一樣在樹木間竄來竄去也不是難事——雖然譚梓自認為自己不像猴。

這片林子還是面積很大,譚梓走了四天沒個活人能走的路,終于在第五天走上了一條寬度可以通過馬車的林間“大”路。從小路插到大路之前,譚梓先從袖子裏扯出塊兒包袱皮來,把腰間挂着的小壇子變大包在包袱裏——在樹林趕路的人不可能什麽都不帶吧,譚梓趁着沒人的空兒,迅速竄到了路上。

因為這路上随時可能有趕路的人,譚梓也不敢跑得太快,按照比常人稍快些的腳程走着。

路上譚梓看到了一輛被丢在路邊掉了一個轱辘的馬車,想着這家人還真是財大氣粗掉個轱辘修修不就成了……再走了小半個時辰,就看到前面有兩人一馬慢慢走着。譚梓本打算直接進到旁邊的樹林繞開那二人好快些繼續走,沒想到還隔着老遠前面的其中一人就回過頭來遠遠望了過來。

沒辦法,譚梓只能稍微加快腳步,迎上了回頭張望的那兩人。

一人穿深綠竹紋,一人穿淺藍雲紋。先回頭的是深綠,牽着馬的是雲紋。看這兩個人衣服的整潔程度,估計就是前面的“財大氣粗”。

深綠竹紋笑着和譚梓打招呼:“您是也要去馬家莊麽?”

“是啊,你們兩個也是去馬家莊……前面那輛壞掉的車車是你們的嗎?”

深綠竹紋笑得無奈:“啊……是我們的車,實在是修不好,只能把它推到路邊了。”

“那可真是遺憾……我叫秦言,兩位兄臺如何稱呼?”秦言是譚梓突然想到的名字,取了“譚”的“言”“覃”二字。譚梓是不打算在離開長豐鎮之後的這段路随便說自己的名字了,總感覺會被人毀屍滅跡在路上的感覺。

“葉明瀾。”深綠竹紋微笑如是說。

“我是楚瑤。”淺藍雲紋笑得很燦爛。

譚梓和那二人邊走邊聊,發現兩人中葉明瀾是占主導地位的那個,性格沉穩而柔和,長相也是斯文俊秀;而楚瑤話要多一些,笑得更陽光,臉看起來也稚嫩了點。

譚梓和二人走了一段路直到月上枝頭,葉明瀾和楚瑤顯出想要休息一下的意思。譚梓終于有機會一人獨行,立刻抱歉地表示自己有急事不得不日夜兼程地趕路,有緣馬家莊再見。

簡單道別過後譚梓頭也不回繼續趕路,走出老遠忍不住想着到了馬家莊一定趕快走不停留,這兩個人都不會是什麽普通人。

首先就是沒行李。連譚梓這樣的都知道深山老林趕路的普通人就算不帶別的至少也要帶水和食物,如果真不帶要荒野求生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幹淨的衣角。

而且以常人的聽力來說,沒道理那麽遠能聽到自己很輕的腳步。至少葉明瀾肯定是修為不淺的修行者。

這是必經的一條大路,這之後譚梓就再也不想在路上遇見過路人了,所以就一路挑着盡量偏僻小路,到馬家莊之前都再沒遇見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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