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斷片
果然睡了!
男子與男子在一起違反陰陽調和,聽說行房時處于下方的承受者會很疼,他沒有疼,那痛的豈不是……
燕暮寒眼神複雜,愧疚中夾雜着一絲隐秘的喜悅,沒有人能不為完全占有心上人而欣喜,無論是精神上的占有,亦或者是身體上的占有。
心髒鼓噪,他狠狠地掐了下掌心,逼自己冷靜下來。
祝珩用穿衣之事委婉暗示他,定然是覺得面子上挂不住,身為男子卻委身于他人,心裏多少會留下疙瘩。
燕暮寒體貼地幫祝珩穿戴配飾,系好腰帶,然後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問道:“疼嗎?”
他只問這一句,以免祝珩不自在。
燕暮寒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他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描摹祝珩的眉眼,也曾在月夜下細細端詳,用盡了溢美之詞去誇贊。
但事實上,人間言語都描述不出祝珩帶給他的驚豔。
祝珩生了一雙與常俗有出入的鳴鳳眼,眼頭圓潤帶鈎,眼尾上挑起近乎鋒利的弧度,致使整個眼型狹長,不笑時眉目冷厲,一勾唇便凍雪消融,上眼睑折出脈脈情意。
若是掐上一把折扇,便與九重天宮裏走出來的仙人如出一轍,不染纖塵。
正是他的金枝玉葉。
書上說鳴鳳眼是大富大貴的命,祝珩合該端坐明月高臺之上,受萬萬人叩拜。
燕暮寒想。
祝珩:“?”
是在問他手背上的燙傷嗎?
燭芯留有餘溫,燙到的時候火辣辣的,但過了一夜後已經沒有感覺了,燕暮寒還記得這茬,可見昨夜醉的不夠重。
那怎麽還能如此坦然自若?
“不疼了。”祝珩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心中的古怪感越甚,他挽起一縷頭發,“我用不用把頭發整理一下?”
北域的男子豪放不羁,平日裏不束發,喜歡披散着頭發,或者是編成小辮子。
燕暮寒自告奮勇:“我來幫你!”
新婦過門要挽起發髻,祝珩想整理頭發,定然是和方才那句話一樣,在委婉提醒他,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看來成親的事要盡快提上日程了。
世間好男風的人很多,但能到最後的很少,正大光明、明媒正娶更是少之又少。
燕暮寒曾經幻想過他和祝珩的成親儀式,他們會穿着相同的款式的喜服,堂堂正正地拜天地,轟轟烈烈的結良緣。
祝珩當初說要娶他,他應允了,便将自己放在夫人的位置上。
燕暮寒不在意上下,但如今他奪了祝珩的身子,就想事事完備,不讓祝珩輸給任何新娘子。
喜服要有,嫁衣也要備上,并且得是奢華瑰麗的鳳冠霞帔。
唯有世間獨一份兒,才配得上他的金枝玉葉。
祝珩坐在桌前,透過銅鏡,可以看到燕暮寒正撩起他的頭發,一點點梳開。少年将軍梳的很認真,那雙握慣了刀的手很穩,梳到發尾的時候怕扯痛他,還貼心地攥住發梢上端。
他突然想起在四水城初見燕暮寒的時候。
千鈞弓射出的箭從他的身側穿過,強勁的力道差點将他帶倒,那時祝珩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射出這一箭的人會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頭發,輕輕梳理。
燕暮寒對他很好,可世間情愛比琉璃脆,比彩雲易散,比人心變的還快……這份喜歡又能持續多久。
想前些日子燕暮寒還性格羞怯,逗弄一句就紅到了耳根子,而今耍酒瘋表明心意了,卻又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是想反悔嗎?
親了抱了,如今又把告白咽了回去,哪裏有這種道理。
祝珩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心裏泛起一片冷意,他不在意燕暮寒的喜歡,但不願意吃這個虧。
“将軍的手真巧,文能編發,武能拉弓,你我在四水城初見,你那一箭沖上城牆,差點……”祝珩點了點左胸口,在銅鏡裏和燕暮寒對上視線,含笑道,“差點從這兒穿過去,将我釘死在四水城城牆之上。”
頭發被扯了一下,逐漸成型的辮子散開,燕暮寒失了血色的臉映在鏡中,有種模糊的脆弱感。
心裏堵着的氣散了些許,祝珩移開視線,暗自在心裏腹诽:活該,誰讓你惹我不痛快。
明隐寺方圓十裏以內的人畜都知道,祝珩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兒,惹誰都別惹他不痛快。他會因為山下的小孩打折了貍花貓的腿,半夜不睡覺,裝成鬼去吓孩子;也會因為大皇兄将他推下水,暗中幫其他皇子出謀劃策,争寵搶風頭……
打小是佛祖看着長大的,卻養出了一副惡鬼心腸。
燕暮寒的手很巧,重新編好了頭發,他按住祝珩的肩膀,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顫抖的嗓音裏帶着後怕:“那一箭,我不知是你。”
他踏過南秦的十二座城池,以為要在大都才能見到祝珩,大概是上蒼垂憐他,祝珩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惦念了多年的人,哪裏舍得傷害分毫,哪裏舍得……讓他誤會。
盡管燕暮寒可以确定那一箭沒有瞄準人,也不會傷到祝珩,但他仍然為此事自責:“對不起,是我錯了。”
除了那一箭,還有當衆擄人的事。
如果重新來過,他一定會用最溫柔的方式接走祝珩,而不是像這樣,害得祝珩被無數人恥笑,在南秦淪為了笑柄。
他命人送信給祝子熹,那人回來時捎了大都的消息,南秦的人都在歡慶北域的退兵,沒有人關心祝珩的死活。
甚至于覺得是祝珩這個不祥的災星走了,南秦的危難才得以解除。
燕暮寒知道消息後氣炸了,恨不得命令大軍掉頭回去,踏破大都,把所有人都殺了,割下舌頭,丢去喂狼。
“你……”
祝珩沒想過他會道歉。
兩國交戰,他們是相對陣營的敵人,就算燕暮寒一箭射殺了他也合情合理,但燕暮寒道了歉。
莫不是真的喜歡他喜歡到無可救藥,将家國置于兒女私情之後?
祝珩沒興趣猜測燕暮寒的想法,但他确定自己永遠不會為情所困。
“沒關系,這也不能怪你。”祝珩抿出一個溫柔的笑,“不說這些了,将軍想好推薦我去逛的地方了嗎?”
他站起身,瞬間抹平了視線的差距。
祝珩的視線往下一掃,心下了然,燕暮寒今日穿了厚底的馬靴,不然會比他低上幾公分。
“你想去延塔雪山看看嗎?”
他在裴聆的口中得知,祝珩很向往延塔雪山的風光:“雪後初霁,幸運的話能看到彩虹,我們可以在山腳下走走,累了就租一架雪橇……”
祝珩靜靜地聽着,小将軍大概還沒有發現,他又在說北域話了。
“你覺得怎麽樣?”燕暮寒期待地看着祝珩。
這是他在心裏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這些年裏,他每每發現了有趣的事物、靓麗的風景,都會記下來,想着以後可以帶祝珩去玩去看。
包括這間屋子,也是按照祝珩喜歡的格局布置的。
祝珩聽懂了六七分,想來不會太差:“很好,只是……”
燕暮寒的表情立馬緊張起來,祝珩沒有繼續逗他,問道:“将軍事務繁忙,也要與我同去嗎?”
軍中事務的确繁忙,剛回到王廷,大把大把的事等着燕暮寒處理,他這次回來只是為了看一眼祝珩。
昨晚有了夫妻之實,他不好好陪着祝珩就罷了,一面都不見,過于無情。
見他面露猶豫之色,祝珩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你忙就好,我帶着裴聆出去。”
“不行!”不提裴聆還好,一聽祝珩要帶裴聆出去,燕暮寒頓時把其他的事抛之腦後了,急吼吼地阻止,“不許帶他,我沒事,我陪你去!”
他一直對祝珩拍裴聆頭的事耿耿于懷,萬一兩人獨處處出感情來了,還有他什麽事。
燕暮寒越想心越往下沉,拉着祝珩就往外走。
去他娘的軍務,誰都攔不了他陪心上人。
延塔雪山在幾十裏之外,乘馬車需要花費幾個時辰,到達時天就黑了,沒什麽風景可看。
燕暮寒命人備了馬:“路途太遠,我們,騎馬去。”
下人牽來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燕暮寒皺了下眉頭:“怎麽牽了踏雲,趕緊去換一匹。”
“這匹馬看起來挺不錯的,為什麽要換?”
管家解釋道:“踏雲是西梁進獻的千裏馬,性子很烈,當初尥蹶子踹傷了很多人,唯有将軍馴服了它,王上便将踏雲賞賜給了将軍。除了将軍,踏雲不讓任何人騎,是下人疏忽了。”
踏雲是燕暮寒的專屬坐騎,燕暮寒方才吩咐只要一匹馬,下人們以為他要獨自外出,才将踏雲牽了過來。
沒成想是要與這位主子共騎。
包括管家在內,所有人都悄悄打量着祝珩。
燕暮寒從不與人騎一匹馬,當初迦蘭的王女三番五次請求,還搬出了聖上,都沒讓燕暮寒松口,現如今……
下人們将祝珩的地位又拔高了一截,正準備牽着馬去換,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祝珩打量着踏雲,眼睛發亮:“別換了,它看起來還挺乖的,就騎它吧。”
祝氏一族戎馬倥偬,祝珩身上流着一半祝氏的血,雖體弱多病,但騎馬也是一把好手。
“不行,萬一踏雲,失控,會受傷,害你。”
“可是它看上去和你一樣乖。”
燕暮寒的臉轟地一聲熱了起來,他很想問祝珩一個問題:我也乖乖的,你想騎我嗎?
祝珩挑了挑眉,說出口的話跟裹了蜜似的,每一句都甜在燕暮寒心口:“再說了,不是有你在嗎?将軍英勇無敵,我相信你一定能保護好我。”
燕暮寒斬釘截鐵的決心動搖了,從下人手裏接過缰繩:“……那好吧。”
比想象中還要好哄。
祝珩摩挲着手串,眼底蕩開笑弧:“我想摸摸它,行嗎?”
“行。”
燕暮寒已經做好了踏雲尥蹶子的準備,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随時準備出手救下祝珩,可沒過幾秒他就呆住了。
他曾經親眼目睹踏雲尥蹶子将人踢得吐血,可這烈性子今日突然變得軟弱可欺,不僅讓祝珩摸頭,還乖乖地蹭在祝珩身邊,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确實挺乖的。”祝珩看向燕暮寒,心裏癢起來,“我帶着你騎如何?”
“不行,我——”
祝珩眸光潋滟,壓低的聲音帶着一絲誘哄意味:“我抱着你,你靠在我懷裏,我們共騎一匹馬,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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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雞同鴨講》
小燕子:(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疼嗎?
長安:(手)不疼了。
小燕子os:我睡了他!要快點成親!!
長安os:他是不是後悔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