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一幕到這兒本該結束了,但導演沒有喊聽,片場中央的幾人自然也不能停下來。
餘扶寒狠狠掐了把大腿,臉色剎那就變得慘白,往後退了兩步,背出腦中牢記的臺詞。
“……屬下不敢。”
女主聞彩接着他的臺詞問:“你有什麽不敢?”
餘扶寒正要說什麽,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屋內兩人同時回頭,一冷淡,一警惕,身材矮小的小厮慌張逃了,只留下屋內兩個心思各異的人。
“卡。”王導說,繃着臉,不怎麽滿意。
餘扶寒挽起喜服的袖袍,湊到攝像機前看回放,聽王導跟他講戲。
“……好,這大概就是聞彩的問題,接下來是小餘的問題,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掐大腿,要掐也隐蔽點,臉色要更白一點,實在不行打點粉底。”王導指着四四方方的小屏幕。
化妝師悄悄湊到他耳邊:“不行的王導,你看餘哥那臉,沒有比他還白的粉底了,再想白只能刷白油漆上去。”
王導側頭,餘扶寒露出的半邊側臉,在遮陽棚下,比外頭的日光還耀眼,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好像還真是這樣。
王導沉默片刻,拍板嚴肅道:“不行,那就使勁掐大腿,演不出來就拿白油漆給你刷臉!”
餘扶寒:“……”
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化妝師姐姐在旁捂嘴偷笑。
餘扶寒這場戲反複拍了七、八次,拍下來走路都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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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的臉是真的在乎,生怕王導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小老頭,真的找油漆往他金貴的臉上招呼。
榮涅情緒低落整天了,見狀翻出新買的消腫膏藥給他,低頭讓助理開車。
餘扶寒差不多已經廢了。
他掐的太真心實意,左右兩邊大腿環向裏一圈,都是青紫的,出戲這麽久臉也是白的。
換做平常,他肯定嚷嚷着再也不演戲了,反正他的錢已經夠多了,今天榮涅不舒服,他沒人嚎,抱着抱枕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路程到一半,榮涅收到條信息,叮囑他幾句,找個路口下車了。
他揮揮手說了拜拜,示意榮涅自己可以的。
等到下車時,餘扶寒又開始犯難。
自己把自己大腿掐成這個樣子,本來就夠丢臉的了,再連走都走不上去,豈不是更丢臉。
思及此,他咬牙拼着一口氣上了樓,确保沒人看見後,才扶着走廊牆壁龜速前進。
然而事實證明,還有比這更丢臉的事。
他“爬”到一半,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餘扶寒立刻站直了,裝作無事發生。
“你怎麽在這兒?”
餘扶寒一愣,回頭看了看,撞上的人正好是他的好鄰居加金大腿顧黎戈。
他勉強笑笑,道:“剛回來。”
顧黎戈剛下班,從後面走上來,和他并肩往前走。
餘扶寒不想被看出來,撐着走了一段路程,只覺腿都快斷了。
顧黎戈餘光一瞥。
餘扶寒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面白如紙,走路的速度很慢,每走兩步就要稍微停下來歇歇。
他的走姿很怪異,看着很別扭。
顧黎戈體貼發問:“沒事吧,我看你很不舒服。”
餘扶寒:“有點不舒服,能麻煩你扶我到門口嗎?我不小心崴了腳。”
顧黎戈腳下步子一頓,不等他懷疑,便伸手過來,從背後半環住他,扶住他兩邊手臂。
餘扶寒:“诶,不……”
顧黎戈已經扶着他往前走了。
餘扶寒本意是他伸手,自己扶住,而不是現在的樣子,顧黎戈曲解了他的意思,所以才會這樣扶着他。
一路扶到門口,顧黎戈才送了手,手掌擦過那截纖細的後腰,心癢難耐。
餘扶寒揮揮手,“我進去了,謝謝你。”
顧黎戈微颔首,卻突然想到了什麽。
餘扶寒的姿勢,不像是崴了腳,倒像是大腿或腰部有傷。
傷口怎麽會在這麽暧昧的地方?
顧黎戈瞳色猛的沉了下來。
他平日從不曾接觸這方面的事,但顧枕是個愛玩的,顧黎戈就剩這個弟弟,秘書平常也會把顧枕地事跟他說。
思緒逐漸進入到某種難以言喻的狹窄地界,顧黎戈周身的氣息陡然陰沉,松松握在門把手上的手也一點點收緊了。
……是誰?
會是誰?
在他身上留下痕跡,讓他心甘情願的跟着對方,到底是誰,誰能夠做到這樣的事,誰敢做這樣的事?
他們只不過是一天沒見而已。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顧黎戈克制不住從心頭升上來的那股暴虐的欲望,想把面前一切都撕碎,想把身後的青年搶過來,讓他再也見不到其他人。
……最好從今以後,哪兒也別去,只能見到他,其他的雜碎更是別想見。
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回頭拽住了餘扶寒的手,将他拉扯進自己的公寓,随後将人摁在了門上,在對方迷茫的眼神中,嗓音冷淡,臉也是極冷的,唯獨一雙眼像噴火似的。
“……那個人是誰?”
餘扶寒滿臉茫然:“啊?”
喵喵喵?什麽人??
顧黎戈的視線極具壓迫感,剛剛還是一派平和的春天,這會兒便風雪肆虐、寒冬凜冽,刀子似的,恨不得能一片片剜下他幻想中那個人的骨血。
顧黎戈:“今天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餘扶寒更茫然,對上他黑沉沉的瞳孔,不自主開口答道:“榮涅……”還有劇組的工作人員、演員和兇巴巴的小老頭王導。
顧黎戈打斷他:“你喜歡他嗎?”
餘扶寒:“挺喜歡……的吧?”
他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不明白面前的人怎麽突然變了樣,本能懷疑是自己惹了對方生氣,完全沒意識到,他現在是跟顧黎戈關系一般的人形。
聞言,顧黎戈眼中的神色更加深厚。
餘扶寒回答完,也突然反應過來了。
他悄悄往旁邊挪了挪,避開面前突然發瘋的人,“我有點餓,我先回去了?”
動作間牽扯到大腿的傷口,他臉色扭曲了一瞬。
顧黎戈拉住他的手腕,克制不住內心黑暗的想法,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餘扶寒:“就……回去啊,怎麽啦?”
他的眸子裏清清晰倒映着顧黎戈此刻的模樣——極力壓抑着眼底的情緒,卻還是不受控制的,負面情緒一點點冒出頭,占有欲和肮髒的想法彙成一片海洋,侵占他的眼底。
顧黎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的情緒淡了點。
他看見那雙漂亮的瞳孔中,自己怒極反笑,唇角扯出淡淡的微笑,像盛放的黑色蓮花,芬芳撲鼻,又從內到外都偷透着詭谲,輕聲詢問:“你身體怎麽樣?我幫你上藥好不好?讓我看看嚴不嚴重。”
餘扶寒被他的笑蠱惑,下意識開口:“不嚴重,好、好呀……不對,你看出來了?”
顧黎戈道:“你自己也不好上藥,所以,我來幫你。”
鬼使神差的,被美色/誘惑的小貓咪點了點頭,甚至從口袋裏拿出了藥膏。
顧黎戈接過去,“傷在哪兒?”
餘扶寒:“大腿。”
顧黎戈臉上的笑隐下去,藥膏盒子被他捏的變形。
餘扶寒一個激靈,突然清醒了,想想這些傷造成的原因和位置,不好意思給他看,慌張把藥拿回來。
他道:“那個,不用,我自己可以夠得着的,不用麻煩了!”
顧黎戈躲開他的手,微微垂下頭,“我以我們是朋友,我只想幫你。”
餘扶寒不擅長面對人的善意,沒看出裏頭做戲的成分,擺擺手道:“也沒多重,畢竟是我自己掐的,再狠也狠不到哪兒去,抹點藥膏就好了。”
顧黎戈:“……”
他着重問:“你自己掐的?”
餘扶寒不小心說漏嘴了,對上他一言難盡的視線,心虛的別開臉。
顧黎戈顯然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餘扶寒把白天發生的事跟他轉述。
顧黎戈沉默了有半分鐘吧,不着痕跡的收起眼底的情緒,禮貌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餘扶寒搖頭,“不用,應該只有一小塊,謝謝關心,我要回去啦。”
他說完便走,回到公寓才想起來,他忘了問顧黎戈為什麽突然把他拽進去。
人形時是大腿受傷,貓形态就體現在兩條後腿上,餘扶寒沒力氣爬樓,現在這狀态,一不小心就會摔的粉身碎骨。
于是這個重任,就交到了榮涅手上。
榮涅這兩天一直保持提不起神的狀态,餘貓貓不小心摔碎一堆碟子,他沉默掃完,竟然一句唠叨都沒有。
吃完小魚幹,罕見沒有去爬貓爬架的餘扶寒趴着,一邊享受剪指甲,一邊在這裏盤算。
榮涅那天夜不歸宿,肯定發生了什麽,和他身上一身狼臭味說不定有關系。
想要知道他怎麽變成了這樣,只要找到那只狼就好了。
餘扶寒把剪完指甲的爪爪揣到身下,在顧黎戈懷中團成長了耳朵和尾巴的灰色棉花糖。
他想計劃想到一半,在顧黎戈腿上打起瞌睡來。
顧黎戈處理完公務,發現他從灰團團變成了一長條。
他摸了摸小貓頭頂,睹貓思人,幾小時前尴尬的場面還在腦海中回想。
真的是個小祖宗。
不論做什麽,原因都讓人啼笑皆非。
他舉小貓,用鼻尖蹭了蹭,抱着貓去了卧室。
放下貓時,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貓的後腿,熟睡中的貓貓往前一蹦,尾巴豎起來一瞬,又趴好繼續睡,尾巴卻一直晃來晃去,防備誰從身後突擊。
顧黎戈眉頭微蹙了蹙,疑心他可能受傷了,說不定是挂到哪兒了。
他把貓舉起來,四下裏全方位看了一遍。
最後在貓的後腿、淺灰色的毛毛中,發現了半圈淤青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時間固定晚九點,日更,周末不定時雙更,麽麽啾。感謝在2021-04-0210:49:34~2021-04-0420:21: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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