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說給我的嗎?

◎這烤得還真是不成樣子。◎

盡管話是要這樣說,可餘光淡瞥。

她晚間歸來,或許跑動了一番,額頭與鼻尖處都微微沁出薄汗來,白嫩肌膚泛着紅,而那雙眸子比青雲觀後山那一泉眼都要清澈明亮。

她在這裏,要比宮裏輕松愉快許多。

深宮是不是束縛住了她。

李明衍眼底微暗,‘鬧’字的尾音收住了,繼而将懷中白帕拿出遞給陸雲檀:“擦擦罷。”

“謝謝殿下。”

陸雲檀接過帕子,旁邊的尤姑姑道:“婢子去打盆水來吧,這麽幹擦也難擦。”

待尤姑姑打了一盆水來,将白帕浸濕重新擦拭,可手上沾染的炭火煙灰太多,陸雲檀擦了好幾下都沒擦拭幹淨,原本細白的指頭還有着灰色的印記。

李明衍見狀,伸手抽過了這條帕子。

陸雲檀的視線立馬落在這條帕子上,帕子已經被擦髒了,這麽髒的帕子殿下怎麽拿得……

李明衍拿去後,在手中抖落了一下攤開,對陸雲檀道:“手。”

……這是要幫她擦的意思?

陸雲檀眼睛微睜,心跳加快,猶豫着将手伸到李明衍面前。

李明衍左手輕握皓腕,隔着衣紗,但手掌的溫熱與那股摩挲感,還是能清晰感覺到。

陸雲檀心頭似乎也被他這雙手輕輕拂過,所拂之處都帶了絲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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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殿下握住她手腕,也真的只是為了握住有個支撐罷了。

接着他一一擦拭着她的手指,動作輕細溫柔,全程隔着帕子,一點都未碰到她的肌膚。

雖如此,陸雲檀還是紅了耳尖。

但也不能露出什麽破綻,等殿下将她的手擦完,陸雲檀盡量用平常的語氣道:“謝謝殿下,那我先回……自己的廂房了。”

李明衍嗯了聲,但在陸雲檀真要離開之即,視線移到她袖口處,出聲問道:“袖子裏藏了什麽?”

進屋時便有意無意在遮掩,臨走時也有些扭扭捏捏,想來是有些什麽東西在袖中。

陸雲檀眉間一跳,看了一眼尤姑姑,尤姑姑憋着笑:“娘子還是拿出來罷,殿下都發現了。”

陸雲檀無奈,只好将袖中的東西拿出。

是一塊手帕包着些什麽。

陸雲檀極為不好意思地當着李明衍的面将帕子打開,逐漸顯露出的是兩三塊烤過的蘑菇,色澤有些發焦,藏得久了,又涼透了,甚至難以辨認出是蘑菇。

被殿下這麽看着這樣的東西,陸雲檀臉上的薄紅都快紅到脖頸處了,趕忙收起來,小聲道:“就是,方才與玄虛小道長烤的,烤得不好,也很醜,還是別污了殿下的眼。”

“可是娘子在烤的時候說要帶給殿下嘗嘗,娘子不給殿下嗎?”尤姑姑不嫌事大,徑直開口笑道。

“……姑姑。”陸雲檀想捂着姑姑的嘴巴,讓她別說了,“我就是随便說說……”

這種東西怎麽給殿下吃,要是吃壞了可怎麽辦,當然,她烤得時候自然想得很好,可誰知道會烤成這樣啊,誰會吃這樣的東西。

眼下這氣氛太尴尬了,陸雲檀也不敢看李明衍的眼睛,低頭重新把蘑菇包好,打算收回袖子中。

但還未收回袖子,只聽殿下淡聲道:“不是說給我的嗎?”

陸雲檀一下擡眸,見殿下正看着她。

眼眸像往常一樣如霧凇清冷,可似乎含了點其他的什麽情緒。

她開始不知所措起來:“是要給殿下的……可是,可是……”

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既要給我,怎麽還收回去?”殿下接着問。

他都這麽說了,陸雲檀怎麽還好收回去,只好厚着臉皮遞給殿下,聲音細小:“是要給殿下的,但殿下就別吃了,小心吃壞肚子。”

李明衍收下後,陸雲檀就怎麽都不好意思極了,實在待不下去,趕緊回了自己的廂房。

尤姑姑随着去,但跟去之前也道:“娘子與玄虛小道長采了不少山菇,娘子特地挑了裏頭最好的幾顆說要烤給殿下,可沒做過這些活……便烤成了這樣,殿下還是別吃了,這些東西到底不能入口的。”

陸雲檀與尤姑姑走了,高德勝在旁笑道:“難為娘子一片心了,殿下當着娘子的面收下,娘子想來也會高興許多。那奴婢就把這些扔了吧……殿下?”

“放這兒,你先下去罷。”李明衍拿起一側桌案上的《上清大洞真經》翻開道。

高德勝拉門退下。

李明衍翻看了幾眼,視線漸漸移到了陸雲檀用帕子包着的山菇上。

他擡手,掀開了那帕子,拿起一顆來。

這烤得還真是不成樣子。

這拿起來,手指會自然沾染那上面烤焦的污物,但李明衍不在意,輕輕撕扯了一點,放進了嘴裏,細嚼了一番,嚼到最後,眼底凝了一點笑。

……

陸雲檀在丹霞山上繼續待了幾日,這幾日,殿下與淩霄道長都在三清殿或是論道、或是抄寫道經,竟比在東宮還要忙。

根據高公公說的,殿下每年來丹霞山都是如此,沒有一點空暇時間,也為彌補殿下本應一直待在道觀中卻出了道觀,回到宮中。

但晚間,殿下總會陪她用飯,也總會抽出時間陪同她在青雲觀走走。

入夜後,殿下在小蓬萊翻看道經,她伴在邊上也說起了高公公說的那番話,殿下聽了,頭未擡道:“并非彌補。”

陸雲檀不太懂殿下何意,但殿下未接着往下說,她也未問。

到了離山的日子。

這日天色不好,晨起霧霭就未散開過,昨夜還下了場大雪,深山裏頗為寒冷潮濕。

盡管如此,丹霞山下虔誠的村民還是會上山進觀參拜,售賣香火的小販如同以往于青雲觀前擺攤,人數寥寥無幾,卻也恬淡悠閑。

若是沒有那幾聲刺耳的謾罵。

“小畜生,還敢偷東西……”

伴随着‘嘭’‘嘭’的踢打聲,打破了青雲觀前的安寧。

陸雲檀方在三清殿裏上了三炷香,這會兒出了殿,聽到這般動靜,與尤姑姑疑惑對視一眼後,擡步過去瞧瞧。

只見不少人圍成了一圈,都在看熱鬧,而人群中間,一中年男人面紅耳赤,嘴裏漫罵着,腳下狠踢着一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在雪地裏蜷縮成一團。

就算被人這般下狠手得踢着,他也憋着勁一聲不吭,手中緊捏着香,可已然都斷了。

“偷老子的香,讓你偷,讓你偷!”中年男人一把拽起男孩的發,再将整個人仿佛一塊破布娃娃摔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在這裏偷來的香你也不怕髒了你娘的靈牌……”

說着這話,中年男人恐是氣又從心起,再要擡腳照着男孩的心口踢上那麽一腳。

陸雲檀忙給尤姑姑遞了個眼神。

“慢着,這孩子拿了你多少東西,我們代出了,到底還是在道觀門前,何必下此狠手呢?”尤姑姑邊出聲邊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中年男人道,“這點夠了嗎?”

那男人眼睛一亮,忙接過銀子咬了一口道:“夠了夠了!”繼而瞪了一眼那男孩:“算你小子走運!”

事情解決了,看戲的人群也便散了。

只剩下蜷成一團的男孩,陸雲檀靠近一步,鹿靴陷入雪裏發出‘沙沙’輕響,就會使那小男孩身子抖擻一下。

她不再上前,只讓尤姑姑帶男孩去觀裏上點藥。

之後尤姑姑來道:“藥上好了,孩子防人防得緊,碰着他就要躲開,好在知道我們沒有惡意,也便讓上了。哎喲,娘子是沒看到,那身上就沒幾塊好皮,如今這個天也只穿了件麻衣,凍得嘴唇發紫。婢子瞧見這樣子,還去找人問了一番。”

“問出什麽了?”陸雲檀問。

“那孩子是山下村子裏的,兩年前他娘得病去世,當爹的迫不及待就娶了個進來,進來的婆娘聽說潑辣得很,一口吃的都不給這孩子,這兩口子做得太絕,村子裏沒有不知道的。今日是他娘的忌日,想着過來上柱香,可哪有什麽錢,于是動了歪腦筋。”

陸雲檀聽罷,輕嘆道:“也是個命苦的。”

“婢子去打聽的時候也碰着了高公公,高公公還詢問婢子發生了何事,過會兒公公過來說殿下命等會兒下山時一道把人帶下山。”

“是了,這條山路不好走,讓他跟着我們一道走,”陸雲檀想了會兒道,“再給點銀兩,叮囑他切莫被發現了。”

尤姑姑應着。

待晨霭散了些,李明衍與陸雲檀等人啓程。

可啓程前,陸雲檀見左衛率的首領徐正英臉色凝重地與殿下說着什麽,話說完,氣氛瞬間嚴肅鄭重了起來,甚至未走原來上山的路,而是換了一條路下山。

天色依舊暗沉,覆雪的山路也極為難走。

陸雲檀沒有坐在之前上山的馬車上,啓程之時,殿下讓她随他坐在他的馬車內,下山這段時間,她都沒有離開殿下的視線。

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會發生。

她不安地看向殿下,但殿下與平常無異,面色淡然,在暖爐上翻了下手,繼而用手背輕微觸了下她的手背,道:“這麽涼,暖暖手罷。”

陸雲檀乖巧應着,順着殿下的話将手放于暖爐上方,烘着手。

烘手之即,聽殿下道:“等下待在馬車內,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下車,除非我喊你。莫怕。”

此話說完,外頭就傳來陣陣馬匹嘶鳴,激烈的刀劍相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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