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子妃

◎我會請旨封你為太子妃,就此入主東宮,往後你我相敬如賓。◎

說起陸铮。

出生時, 平南侯府正值風光之際。

祖父平南老侯爺未去世,在朝中別提多有聲望,母親馮氏與先皇後又是閨中密友, 好得就如同親姐妹似的, 百日禮之盛況,都可與如今的蕭家相提并論。

除卻家世,其人又早慧, 自幼聰明絕頂,十四歲參與明經科,力壓衆人取得頭名,若說上天給了他極好的家世與學問, 那相貌應當差些吧。

偏不。

那相貌,還是這三樣中最為出佻的, 高鼻、薄唇,棱角分明, 可謂極具攻擊性的俊氣。

出入同太子, 家世顯赫,又是這等成就,年少時期的陸铮當稱天之驕子。

這樣的天之驕子, 矜貴傲氣, 但也僅限于此了,但随着平南老侯爺與先平南侯夫人的去世,陸铮逐漸變得冷戾非常。

他不服其父平南侯陸承昌的管教,那段時間, 平南侯府鬧得整個京城都快出名了。

就算被陸承昌冬日裏連潑三桶冰水, 打上數十荊棘鞭, 鮮血糊滿整個後背, 陸铮也不肯低頭認一個錯的。

這樣從不低頭、從不認錯、更從不後悔的陸铮,對自己因為一時意氣抛下唯一的嫡親妹妹雲檀跑去了幽州這件事,充滿了悔意,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好在妹妹如今被養得好。

殿下對他的恩情,他實在難以回報。

陸铮讓仆從拿來從幽州集的珠寶首飾與一些在京內尋不到的奇玩。

滿滿的一檀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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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檀接過時,險些都拿不住,好在陸铮一直托着,直到她抱在膝上打開。

陸雲檀驚喜地從檀木盒子內挑出一枚玉扳指,玉身一脈暗綠,潛向幽深,細細再看,更見絲絲螢綠流溢其中,極顯貴氣。

陸铮看了眼這枚玉扳指道:“眼睛尖得很,這盒子其餘的玩意加在一塊都抵不上這一枚。”

“哥哥舍得,”陸雲檀将玉扳指放在胸口,笑容嬌俏道,“那雲檀就收下了。”

“給你的東西,我哪有舍不得的道理。”陸铮道。

二人又就着這玉扳指說了一會兒,随後陸铮開始問陸雲檀這一年來過得怎麽樣,前些日子回平南侯府有沒有受欺負等等。

若是放在從前,陸雲檀可能還會稍微瞞着,但今年,她的心似乎就此冷了下來。

将那日在曲池坊與後來回平南侯府的事一一說與了陸铮聽。

陸铮那張臉啊,沉得吓人。

他叮囑了陸雲檀幾句,也便不說什麽了,說再過幾日來看她,接着陰着臉出宮了。

沒過兩日,楊尚儀照例來宜春宮換了尤姑姑的班,但進來時,走路比平日裏快了不少,眼內含了不少笑意,一進來就對陸雲檀與尤姑姑道:“這兩日你們是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我也是今日在尚儀局聽了蘇尚儀說起的。”

“娘子的兄長陸大人近兩年于幽州輔佐幽州節度使抵禦契金,功勞赫赫,本此次回京自然要有獎賞,其官職更上一步,這件事娘子想必昨日也知曉了,可應當不知後面的,”楊尚儀道,“聖上高興想額外給獎賞,今早早朝問陸大人想要什麽,讓他只管提。”

“娘子猜陸大人說什麽?”

“陸大人在朝廷徑直開口說了想要個分府的恩典,這話一說口,氣得平南侯整張臉色都青了,可前頭聖上已然說了只管提,金口玉言,也只能應了陸大人這事。”

陸雲檀一聽這話,從榻上一下起來,驚喜道:“那哥哥與父親分府別住了?”

“這當真是件好事啊。”尤姑姑道。

“可不是,還沒完呢,娘子且聽我說,哎呀,我自個兒說着都覺着實在痛快。”

楊尚儀平日話不多,可如今說到興頭,話如珠子般落地不絕:“陸大人先斬後奏,可能連奏都沒奏就向聖上提了這事,自然惹得平南侯不快。聽說回府二人便争吵起來,平南侯夫人勸都勸不住,上前去勸。

陸大人直接開口道:也該我平南侯府門楣落寞,連喪期爬床的女人都敢自持侯夫人的身份來說道我。

那一旁的□□郎君陸珏自然氣極了,就要與陸大人争幾句,娘子,你可知陸大人怎麽樣,陸大人反倒笑了,說:拿了我蔭封的恩典還被剔了名字,果真命裏沒有的就是沒有,瞧這沒出息的樣子。哎喲,陸大人這張嘴啊,我算是見識到了。”

……

哥哥這張嘴,好生利啊。

這也算是一個小插曲,再過半月,終于到了元日大典的日子。

各節度使、朝集使、五品及以上的官員都要到京,着朝服于太極殿太極宮前按品階方位列隊等候。

殿上陳設禮樂、歷代寶玉、車乘,儀仗莊嚴。

太子李明衍獻壽,中書令蕭山京上奏地方的賀表、禦史中丞梁克恭奏祥瑞吉兆、尚書左仆射鄭合敬奏諸州的貢獻之物、尚書右仆射崔時卿奏諸使臣的貢獻等等。

……

元日大典後,便是元日夜宴,百官齊聚之大宴。

這自然都是前朝之事,陸雲檀也未去過這等大宴,不過她知道這日殿下都是要極晚才回,或許不回了,與群臣一同到天亮。

但元日夜宴快結束時,高德勝來了宜春宮,給陸雲檀送了幾道糕點:“祭祀臺上之物要擺夠一天,才算沾染了福氣,這幾碟糕點都是有福之物,殿下讓我拿了給娘子送來當明日的早膳,不用多吃,咬上一口沾沾福氣、圖個吉利就好了。”

“公公替我多謝殿下。”陸雲檀忙道。

尤姑姑接過道:“謝高公公這般老遠拿來了。”

“應當的,應當的,”高德勝笑道,“殿下惦記着娘子,奴婢自然也惦記着殿下,有些事做了殿下高興,奴婢也替殿下高興,只是……”

說到這裏,高德勝餘光瞥了一眼陸雲檀,嘆了口氣道:“只是,今日殿下心情恐怕不太好。”

陸雲檀當下心裏一揪:“不太好?殿下怎麽了”

“還不是選妃一事,”高德勝道,“晚間夜宴,那群大臣們重提太子選妃一事,連鄭老大人與範大人都參與其中了,禦史臺有禦史甚至嚴重到說什麽,東宮鳳位空缺至今,實乃太子失職,并提議早開選妃,定下太子妃人選,不得再耽擱了。”

陸雲檀聽罷,臉色白了白,喃喃道:“殿下确實該選妃了……”

高德勝點頭:“是啊,可殿下實在憂心,這也是殿下情緒不佳所在。”

“殿下憂心什麽?”

“奴婢不敢窺龍意,奴婢只是猜測……殿下呢,向來喜歡知根知底的人,也不喜不熟悉的人随意觸碰,”高德勝道,“這若是來了個新太子妃,底子自然好查,可其餘的,殿下總歸不會太滿意……”

高德勝說着,反應過來似的,哎呀了一聲,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倒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且先回去複命,恕奴婢告退。”

高德勝回了太極殿,向李明衍複命,複的卻不是送糕點的命,而是那番話。

“殿下,奴婢該說的都說了。”

李明衍嗯了聲,清冷目光依舊,可眸底深處多了一絲暗沉。

待元日大宴結束,他未回承恩殿,而是先去了宜春宮,元日這一日,全宮都要守夜,陸雲檀自然也是沒有睡的。

聽到殿下來了,陸雲檀連忙起身迎着,同時叮囑宮人去煮碗醒酒湯來。

他今日定喝了不少酒。

但人進殿後,陸雲檀卻沒有聞到酒氣。

“你來。”李明衍坐下後,虛手一招,讓陸雲檀過來,“今日是有事尋你。”

陸雲檀聽話地站在了他身邊,盡管沒有靠很近,但這個距離能聞到極淡的酒氣,他還是喝了酒的。

這淡淡的酒氣配以那冷麟香,使得香氣多添了幾分幽遠。

陸雲檀聞着,不自覺心跳都加快了些。

這時宮人煮的醒酒湯很快端來了,李明衍看了一眼,一飲而盡,喝完後也沒有說什麽話。

陸雲檀忍不住開口問:“殿下方才說今日是有事尋我……”

“等會兒罷,”李明衍道,“今日我未喝幾杯,意識清醒,但說的事慎重,免得你誤會我醉酒,喝了你的醒酒湯,就當醒醒酒罷。”

“是。”

殿內寂靜了一陣,李明衍才淡聲開口道:“這些時日,我去了幾趟紫宸殿,你猜猜是為什麽而去尋父皇。”

陸雲檀猜不出,盡管對姑姑說的是可能是晉王餘黨一事,但真仔細想,肯定不是了。

她搖了搖頭,等着他的回答。

但不知怎的,等待的過程,她莫名開始緊張了起來,緊張的情緒剛開始蔓延,聽得殿下道:“是為了太子妃人選。”

蔓延全身的緊張情緒瞬間化為細針,紮得皮肉發疼。

“太子妃人選……殿下有人選了嗎?”

“有了,我向父皇提的你,”李明衍的聲音極輕極淡,視線移到陸雲檀身上,“我也正在問你。”

旁側聽到的宮人皆面色一變,尤姑姑一瞬間都睜大了眼睛,極為不可思議地拉了拉沒有反應過來的陸雲檀:“娘子,殿下在問你話。”

陸雲檀哪裏反應的過來,早被這句話震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我?”

李明衍嗯了聲,神情極為平靜道:“我回去細想了一番,承恩殿一事已發生,已發生的事便談不上回歸如初。到底越了線,是我對不住你,自當要給你一個說法。若你願意,我會請旨封你為太子妃,就此入主東宮,往後你我相敬如賓。”

你卑劣如此啊,李明衍。

竟借着此事順勢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子,明知她不願,卻還是說了這番話。

陸雲檀瞬間明白殿下這番話的意思了,這是因為承恩殿一事,他對她心生愧疚,覺得壞了她清白……可殿下不喜歡她,卻因為這事不能不……她也太卑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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