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随着紅紗巾落定,圍觀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豔慕嫉妒的眼神瞬間全部落在姜鹿爾身上,她茫然扯下蓋在臉上的紅紗,撲鼻的香味在鼻息間萦繞。

一個塗着豔~麗紅唇的高挑女人扭着腰身走了出來,只裹了土布長裙的腿修長纖細,飽滿的胸脯呼之欲出,她擡起一條腿,搭在輪胎上,陽光順着小麥色肌膚延伸到裙底。

笑容妖~嬈而魅惑。

“來吧。”她歪着頭打量眼前這個身量還沒見成熟的少年,舔~了舔牙齒。

來吧?

姜鹿爾怔怔。

下面的人起哄,口哨聲和女人們的嗔怪聲四起。

這是李家錫礦的一個傳統,每次來新人的時候,作為歡迎,最漂亮的礦區妓館花魁都會用紅紗選中一個人,選中了之後,想他所想,為所欲為。

這樣天大的美事,姜鹿爾卻笑不出來。

她面色難看。

下面的人以為她害羞,各個更是摩拳擦掌慫恿着花魁愛雅使出她的好本事,教教這個青頭小弟弟,明天好有力氣幹活。

有人糾正:“呸,還幹活,明天能爬下床都算他本事。”

其他人一陣哄笑聲。

只有車上同來知道“內情”的漢子們沒笑。

對着瘸子說登山,對瞎子說日出,如同對太監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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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那個太監還笑得出來嗎?

鼻青臉腫的常福從人後擠出頭來,眼巴巴看那豐~乳肥~臀的女人,渾身燥熱,白瞎了,白瞎了不是,早知道他剛才就麻着膽子站外面了——竟叫個太監搶了這美事。

愛雅等了一會,見對方居然沒有下步動作,她微微仰頭眨了眨眼睛,柔~軟的溝壑微微蕩漾,紅豔的手指伸出去,小指頭就勢一勾,一根結實的長線扯着脫身憑劄掉了出來,姜鹿爾一驚,原本半坐的身體立刻繃~緊了。

愛雅退了半步,一只手打開憑劄,草草掃過一眼,閱人無數的妓~女早将姜鹿爾的緊張看在眼裏,她眉梢微動,将憑劄塞進了飽滿的胸襟,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角。

“要的話,自己來拿。”

美人眼睛慢慢掃過四周的人,保持着花魁的體面,聲音既慢且撩人:“你們,可不許幫忙。”

姜鹿爾的脖子被憑劄的繩子拉緊,她拽住繩子讓自己至少能說話:“還給我。”

“不還。”

背上蠢~蠢~欲~動的傷口有輕微的裂痛感,她鼻尖沁出冷汗,濕熱的空氣中,手指卻冰涼刺骨。

姜鹿爾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愛雅絲毫不讓,僵持中,熟悉的男人們大聲起哄。

“愛雅,我出兩塊,今晚跟我。”

“哈哈,愛雅,憑劄我也有,你願看多久看多久。”

“我有比憑劄更好的東西……”

愛雅眉眼柔媚,手上的力道卻沒小用。而姜鹿爾半坐的姿勢讓她不得不為了極力繃緊肩膀,傷口的痛楚越來越明顯,她咬住牙,不肯讓自己多靠近對方一寸。

“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愛雅忽然勾起嘴角,手上力道一松,“還你就是。”猝不及的防姜鹿爾頓時仰面摔倒。

肩膀如同重重挨了一拳,頭重重磕到在鐵板上,發出讓人心緊的悶響。

血立刻從後背下緩緩蔓延開,殷~紅刺目。

常福半是遲疑半是驚奇:“啊,不會是摔死了吧。”

靜了半晌,礦區的小頭目收起看好戲的臉,大聲喊人群後還在一個個點數算兌換錢的昌阿伯:“昌伯,昌伯!救人,快救人!”

正在用指頭比着點數的黑臉幹瘦老頭子一臉不悅:“叫我又忘了數。”他又将數過的一堆錢排開來,一個個卷好,裝進他三層的黑布袋子裏,牢牢挂在腰間,這才從人群後擠出來。

妖~豔的女人們緊緊盯着他腰間鼓鼓的錢袋,笑出百般手段,有幾個從裙邊伸出腿,露出纖細~腰~肢上的腰鈴。

但他一個也不看。

小頭目站在車子旁神色緊張,剛剛花錢的契工還沒上工就出了事,路錢都沒做出來,過兩日李家就要來巡場,叫他怎麽交代。

??? 其他新人都被趕下了車,探頭探腦站在外邊,有的看姜鹿爾,有的看摸着指甲面上鎮定的愛雅。

“又誰昏了?”

上一月,有個新人被愛雅挑中了,興奮過頭竟當場昏倒了去。

昌阿伯其實年紀并不大,四十多歲,但川字紋和八字紋明顯,一副為生活所累的老相。他不是契工,而是正正經經雇來的,來了并不久。據說到南洋的時候身上連衣服都沒有,只有一條褲子。

?? 一是礦主的同鄉,且做鄉下時幫過廚,又識得一些草藥,所以得了照顧專門在礦區負責華人礦工的飲食和頭疼腦熱的簡單治療。

他節約到極點,如今掙得錢了,卻一分錢也不舍得花,一張張都裹好,整整齊齊收起來。錢多了,吝啬的性子更是明顯,哪怕一粒半仙的金雞納霜都要在他的記賬簿上按個手印。

越有錢越摳,越摳越有錢。

昌阿伯不識字,借東西都得畫圖,按手印,一年下來,一本厚厚的記賬簿也不過畫上四五頁。

昌阿伯走過去,血腥味已經飄散開來,他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傷勢怕是不簡單。

他在小頭目緊張的催促下爬上車,蹲在姜鹿爾旁邊,看了看地上的血——擡到屋子裏去少不得髒了床,換洗皂灰就是一筆;

這傷口還得包紮,瞧她身上也沒有好料子可用——又得費;

??? 關鍵是血流了這麽多,身子這麽弱,個頭都沒長熟,能不能捱住都是個問題——剛剛那兩筆就回不來了。

他打定主意,就将手指作樣比到姜鹿爾喉嚨旁,預備按一按她頸脈就宣布不治這個不幸的消息。

但是在他手指探過去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

???

鳥鳴。陽光。

姜鹿爾醒過來的時候天大亮,悶熱的房間裏沒開窗,陽光透過縫隙在屋子裏肆意穿梭。

她睜開眼睛。肩膀的痛仍然明顯,提醒她自己還活着,低燒帶來的頭暈和乏力被久睡後的饑餓取代。

她低下頭,白色的粗布在肩背上裹了兩圈,衣裳亂而不散且有異味:并沒有人幫她更過衣。

??  ? 屋子裏飄蕩着比異味更引人的食物濃香——魚肉的香味。她嗅嗅鼻子,循着味道轉過頭去,在床尾巴櫃上發現一個蓋着的碗,她爬起來,打開上面蓋子。

??? 香噴噴的魚面泡在熱氣騰騰的湯裏,周圍是各種各樣的香料調味品,姜鹿爾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  ? 是給自己的嗎?

??  ? 這是純魚肉打制而成的魚肉面條。松軟香脆,味鮮爽口。母親幼時曾留給她的味道,再加上上湯配以适當的調味料。泡熟之時,噴香撲鼻,叫人食指大動。

面看來沒問題,但是湯聞起來似乎少了點東西,姜鹿爾心頭一動,在旁邊的調料裏面撥~弄找到一味,撚起調料正遲疑,忽聽外間傳來腳步聲,她手一抖,調料掉了進去。倉促間,已經來不及打撈,姜鹿爾連忙蓋好碗躺回床上裝鹌鹑。

???? 進來的是昌阿伯和一個陌生男人。

???? “喏,這是愛雅托我轉交給他的,這藥是從她的神廟求來的。愛雅還說,那天她挺抱歉的。”

???? “她怎麽不自己來?”昌阿伯推開門。

???? “她們寺廟新的資助要求出來了,現在可沒有時間,昨晚連夜就去島西了。”

????? 島西是簡家的地盤。

???  ? 昌阿伯沒說話,過了一會那個男人很遺憾道:“真不明白什麽樣的母親會給女兒選這樣的路。好好的做什麽不好做娼。”

?  “她母親也是沒辦法。這是他們的信仰。在她們的信念裏,就是娼也是佛陀之娼。”

? ?  ? 那人問:“什麽叫佛陀之娼。”

昌阿伯聲音有點沙啞:“一個婦人,如果事先許了願。那麽,當她生下一個美麗的女孩以後,就要帶着女兒,去到佛陀面前,把她獻給佛陀。這個母親還要在街市上為她找一間房子,挂上彩簾,讓她坐在椅子上,等待客人。不論是什麽人——只要付出一筆賞錢,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這個女子,把每次積攢起來的皮肉錢,送去給寺院的方丈,作為資助寺廟的費用。這就是佛陀之娼。”

“那還是個娼。”男人可惜,“而且一輩子都贖不了身。虎毒不食子,哪有父母眼睜睜看着女兒跳火坑的。”

???? 男人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多給了愛雅的那一塊錢,定是叫她給資給寺廟了。

???? 昌阿伯說完了,心情也跟着壞起來,他黑着臉拿着東西走進房間,這是他獨居的亞答屋,存下的所有好東西都小心翼翼收在這裏。

他先瞟了一眼床上仍在“昏睡”的姜鹿爾。然後走到床尾,将精心炮制的面端出去,放在來人幹淨整潔的托盤上。

???? “面好了。送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順利啊!小天使們。

周四上榜,在幻言頻道,第一次推薦鞭腿,為了能到中間位置,小天使順手收藏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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