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巴古斯在解圍李雪音給簡瑜帶過來的那場混亂時, 曾經在一次非正式場合問過他, 李家千金看起來如何。
簡瑜彼時給予的答案是, 做個暖床的女人差強人意。
這一點勉強讓人滿意的還是她尚算豐盈的身姿。
幾個月前, 巴古斯也曾經問過簡瑜, 他接收李家的邀約,是否意味着簡家和李家有結為同盟的可能。
簡瑜不過是一笑而過。
所以, 在現在李家已經完全落魄傾覆——她的那個哥哥,不過是條入贅的狗, 竟然匍匐屈身在女人腳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現在只是燃眉之急順手收了她, 若是她願意, 她自然可以留在他身旁。
甚至, 看在她曾經的身份上,他考慮以比女奴更好的待遇對待她。
所以,他對他的行為并沒有什麽顧慮, 車子繼續前行,轉上平整的街道,無數挺拔的熱帶喬木拔地而起, 有車輛從旁邊疾馳而過,也有四下張望的保镖, 這些都被甩在身後。
巴古斯壓在她身上,身體的愉悅和車輛輕微的晃動取~悅了他,她被鉗固在他身下, 被他啃咬着柔軟的肩膀,她輕~盈的峇迪沙籠裙被他用膝蓋撐開,為了避免被她的牙齒咬傷,嘴裏被塞上了布。女仆匍匐在地,捧着扯下來的上衣。
她的頭掙紮中撞在車門上,嗡嗡的響,身體和意識的動作緩慢起來,劇烈的痛楚從身體傳來。
我完了。她眼淚流出來,順着臉頰淌到耳邊。
男人的臉就在咫尺,而怪異難聞的味道不斷湧進她的鼻腔,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脖頸。
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她多麽想這最好不是自己的,混亂絕望的念頭在她腦海叫着。
“看吧,你自己不走——這就是你的下場。”
仿佛出懸崖墜落,仿佛深夜夢魇的恐懼,這一場可怕的噩夢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詭異的氣味,強大的握力,恥辱的疼痛将她淹沒。
她所有的掙紮,只是讓她失去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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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砰的一聲巨響。
汽車停了下來,巴古斯從李雪音身上晃了下去,他怒火中燒擡起頭。
——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竟然在這樣寬闊的街道撞上了車。
司機頭撞在方向盤上,已經昏了過去。
找死。
巴古斯剛剛張開嘴,還沒罵出聲,車窗的玻璃被人從外面擊穿了。緊接着車門被打開。
他被人拖下車去。
最先開始頭被踢了一腳,他腦子一下暈了,但緊接着是第二腳,更劇烈的痛楚讓他清醒過來。
他像一只蝦子一樣蜷縮起來,踩在下~身的那一腳幾乎廢了他的命~根子。
因為太過疼痛,他的牙齒咬破了舌頭,從身體那一處到全身,疼痛到極致的麻痹蔓延開來。又是一腳,下~身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腦子裏一個念頭嗡嗡作響,他還沒有兒子。
他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是哪一個不長眼不要命的東西竟然敢對他動手。
他可是婆羅門的貴族。
尋常低種姓的人見到就要匍匐在地親吻他的鞋尖,而如果他們敢對他不敬或者傷害他,那等待他們的将是一片肉一片肉被割掉的剮刑。
陽光很亮,帶着不正常的紅,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穿着雪白的襯衣,皮鞋和西褲上已經有了三三~點點的血。
即使逆着光,他還是認出來了。
啊,是他。怎會是他,他心裏竟然想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按照行程,他不是應該晚上才到,現在在馬六甲回來的路上嗎?
男人渾身冰冷。
巴古斯感到了某種恐懼,就像獵物即将被殺掉的恐懼,他張嘴想要求饒。
啊,他明白了。
男人與其說是心軟的動物,不如說是占有欲屬性的動物,他們對自己的擁有的、或者曾經擁有的,都有一種理所應當的責任感和支配感。
比如曾經睡過的女人。
曾經離開的戀人。
“我可以補償。”他哼哼的聲音如同蚊吶。
然後他看見逆光中男人嘴角的冷笑:“下輩子吧。”
他的頭受到猛烈一擊,整個身體都飛了出去,但這個過程中,頭卻又好像分離一般,他聽見人群的尖叫,看見了車頭相撞面目全非的模樣。
疼痛遲鈍起來,他失去了意識和光芒。
李雪音躺在車裏,頭發已經散開,裙子撕開了,她慢慢坐起來,用手環住胸,空氣很冷很冷,讓她不停地顫抖,那個女仆将衣服呈在她面前。
她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她現在最不想聽見的聲音,那個聲音從未有過的輕和溫柔。
可是她現在不需要。
她環住身子,腦海中一片一片的空白。噩夢并沒有結束,噩夢才剛剛開始。
車門關上了,然後汽車發動起來,駕駛座的人被扔了出去,嗡嗡的汽車仿佛随時都會炸掉。
李雪音想,如果母親在就好了。她一定會保護她的。
如果沒有,那珍珠阿姨在也是可以的。
所有的念頭和回憶争先恐後湧~出來,仿佛這樣就可以将一切剛剛發生的事情覆蓋一般。
珍珠阿姨其實差一點成為李家的女主人,這個來自馬六甲的閨秀,因為一場重病耽誤結婚的時間,後來被介紹給李倥。
李雪音很生氣,即使只是個孩子,但是她覺得自己有權利和義務守護屬于母親留下來的位置。
她和前來做客的珍珠阿姨作對,瞧着她就是無名的憎恨,她排斥她的友好和贊美,拒絕她的體貼和溫柔,她有一次誇獎李雪音柔軟的頭發,她竟然回到房間将長到腰~肢的頭發全數剪了個精光。
只要那個女人碰過的,她都不要。
李斯函看着一頭狗啃頭發的李雪音笑得從凳子滾到了地板上,她的大哥忍住沒說話。倒是她的父親氣的差點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李雪音昂着頭,小小的臉全是倔強,她的頭發來自于她美麗的母親,被這個喧賓奪主的女人誇獎,更像是對母親的諷刺,她的年紀不夠大,還不能理解諷刺和侮辱這樣的詞彙,但是從骨子和心裏湧~出的排斥讓她毫不猶豫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那天以後,珍珠阿姨就離開了。
隔了不久,從馬六甲托人帶來了很多漂亮的帽子,各式各樣,正好适合她這樣的年紀。
那些帽子正好可以遮住她的臉,叫誰也看不到。
女仆仍然跪着,李雪音将她的卡巴雅刺繡捂在臉上,可是卻哭不出來。
沒有人說話,車子疾馳而去。
到了寕圜,還在冒着煙火的建築和侍衛隊等着他。
守衛領隊見到車輛,連忙上前,簡瑜搖下車窗,聽他報告:“敵人帶了花河……對我們的布防也非常熟悉……動手很利落……嗯,他們的火力點似乎都避開了重要建築……那個孩子不見了……”
簡瑜下車,命令衛隊:“都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簡管家迎上來,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緊跟着匆忙趕過來的:“大少爺,老爺要見你。”他有些擔心,環顧四周,嘆了口氣:“老爺很生氣。對今天的事。”
簡瑜點頭:“簡叔,勞煩您。”
簡管家愣了一下,目光沒有去看車門,而是嘆了口氣,回轉身去。
車門打開,裏面的人被光驚動了,蜷縮成更小的一團。
他伸出手去,女孩子顫抖的聲音:“不要碰我。”
但他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手從她的膝蓋和後背滑過,她就滾落到了他的懷裏,她掙紮着,外間的人群更叫她恐懼,但是他強大的力量叫她動彈不得分毫,就這樣,她被緊緊摟住。
“放開我。”她的聲音沙啞,因為恐懼咬住舌頭而浸出~血,她不敢擡頭看他,緊緊閉上眼睛,全身僵硬,任憑他抱着衣衫不整的她穿過花園緩緩走回去,就像受傷的小獸被她的親人帶回安全的巢穴。
“不要怕。有我在。”他将她放下。
李雪音睜開眼睛,看見他紅紅的眼眶,她忽然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外間靜靜等待的簡管家,已經拍了最伶俐的人将這裏的信息全數彙報給了簡家的家主簡霖。
“愚蠢!”簡霖一掌拍在桌上,震怒異常,“我辛辛苦苦苦心孤詣幾十年,叫這個逆子得罪了個全——”
簡溫在一旁安撫父親:“大哥也是一時氣憤失去理智才會……”
“我怎麽會有這樣的兒子!”簡霖更怒,“蠢貨!為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既然他的心只能裝下一個女人,那有什麽資格繼承我簡家的事物——虧他口口聲聲告訴我,留下這個女人另有用處,虧他說已經和程砺達成一致,虧他說婆羅門的貴族已經心歸簡家,這個逆子!”
簡溫連忙上前替父親順氣:“大哥做事向來穩妥,這回只是一時差錯,父親萬不可因此氣壞身體,醫生說您的身體不宜大動肝火。”
“你自小就處處聽你大哥,如今還一味維護他。”簡霖火氣降了一些,“這些年,我雖然管事少了些,可你做事我都放在心上。這兩日,讓你大哥好好反省。溫兒,巴古斯那邊我親自去一趟,程砺的誤會,你們相熟,便由你負責吧。”
“是。父親。”簡溫。
他循着光走出門,外間陽光正好,他的妹妹怯生生躲在一旁,看見他出來,連忙跑過去:“二哥,聽說雪音出事了!她怎麽樣?她還好嗎?”
簡溫摸了摸妹妹的頭:“沒事,你大哥會陪着她。你好好準備你的衣裳首飾,過兩日就要開宴了,不要到時候手忙腳亂。”
他出門,上了車,一路向南。
這樣的街道已經走過無數次,但是今天,竟然覺得格外寬敞和順眼。
程砺他自然會負責,大哥也是他的大哥,無論是為他提供寕圜的布防圖,還是錯過追捕姜鹿爾的時機,亦或者看着李雪音上了巴古斯的車,然後快速開車去通知提前回來的簡瑜。
他已經做了一個朋友和兄弟能做的東西。
——可是,天意弄人,能怪誰呢。
他嘴角慢慢揚起,風更大了,簡溫咳嗽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的鹿爾和男主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