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姜鹿爾回頭, 看了看已看不到人的李斯函, 曾經那個爽朗樂觀的青年不見了。

煙霧和陰郁籠罩着他。

而且可以預想, 他會在這條看不見前途的路上走上很遠。

苦難是生活賜予的考驗, 有的通過考驗将其視為財富, 而有的人迷失其中最終失了本性。

姜鹿爾側頭看着推在肩後的手,白~皙有力, 她沒來由湧起一絲溫暖的情緒。

幸好,他不是。

這一覺睡得很久, 日頭過了正午,屋子裏外都很安靜。直到嘤嘤呀呀的貓咪叫聲将她叫醒,姜鹿爾睜開眼睛, 屋子裏還有沙沙的寫字聲, 程砺坐在書桌前, 一手執筆,快速在紙上寫着什麽。

憨憨在他左邊走到右邊,不時伸出爪子去撥~弄他的袖子, 程砺都耐心一一撥回去。

她歪着頭看他,陽光落在他身上,叫他發梢臉頰都有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人總是對溫暖和光明有天生的向往。

她看得目不轉睛。

直到他寫完最後一筆, 将筆擱下,她立刻閉上眼睛假寐。半晌沒有動靜, 她忍住睜開眼睛的沖動,豎着耳朵繼續聽,仍然沒有動靜。

竟是她在做夢麽?

遲疑間, 忽然感覺唇上一熱,她猛然一僵,面上大熱:“你!”姜鹿爾睜開雙眼,卻是憨憨一雙藍幽幽的眼睛對着她,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巴,縮回脖子。

“這貓——真是學壞了。”程砺似笑非笑看着她,“醒了?”

姜鹿爾早上就喝了一點粥便睡去,倒确實腹中空空,但是比起這個她還有個很想見的人:“小寶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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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日多不見,小家夥看起來似乎胖了不少。

姜鹿爾看了一會,覺得不對,伸手捏了捏他臉頰,鼓鼓的腮幫子,裏面裝着各種各樣水果。會走路的小孩子根本閑不住,見到憨憨立刻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叫着晃晃悠悠跑過去。

作為首席照顧者的狄勇勇頂着兩個黑眼圈跟在後面,一夜沒怎麽睡不說,床~上還留了兩圈鳥,他揉了揉太陽穴。

“這孩子根本就聽不懂話。”他抱怨。

“小寶,慢點,小心摔倒。”姜鹿爾叫。

邱小寶立刻站住了,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姜鹿爾,亮得驚人。

“吃東西忒麻煩,完全停不下來——比喂馬麻煩多了。”狄勇勇繼續訴苦。

邱小寶走到桌子前,颠颠踮着腳尖,乖乖自己捧着水杯河水。

狄勇勇:……

他走過去,仔細看那摸着貓頭的邱小寶:這還是昨晚那個一夜都沒消停過的熊孩子嗎?

邱小寶轉過頭來,沖他露齒一笑,然後一把扯了扯貓尾巴。

憨憨尖叫一聲,轉身跳起來就沖着狄勇勇臉上一巴掌。

狄勇勇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還真是他。

程砺轉頭向坐在旁邊的姜鹿爾道:“看來小寶還記着第一天見面時狄勇勇給他屁~股的那巴掌。”

他笑:“不用可憐他,他的好日子也就這一兩天。我給槟城寫了一封信,用你的名義——他們的人應該這幾天就到了。”

姜鹿爾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兩個人,席地而坐,小寶肉肉的手在努力去捉憨憨,他的笑容簡單,并沒有留下任何陰影,她拍了拍旁邊的凳子,讓他在自己身旁擠過來。

程砺含笑不語,将桌前的菜一一替她夾到碗裏。

這難得平靜的兩日,讓她的身體快速好起來,等到姜鹿爾可以出門的時候,程砺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他并不太在姜鹿爾面前談論他的工作,但如果被問起,他也并不避諱。

而李雪音最新的消息源源不斷傳到她耳邊,叫她一時松口氣,一時又緊張。

簡瑜對外是告了假在山莊休息,實則是因為和父親的龃龉,避而不見。

更甚者據說簡瑜以李雪音懷~孕為由,要求娶她,為簡父所厭棄,大怒之下,不顧求情的簡溫将簡瑜家法伺候了一頓。

簡溫為了哥哥也為父親大罵一頓。

這時候的求情無異于火上澆油。

簡溫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樣對簡瑜言聽計從。

李雪音心中更為擔憂,她敏銳察覺到簡家的不平和暗湧,城門失火,殃及的總是池魚。

程砺對簡家的事情了解更多些,關于外室和簡溫那位溫順的母親意外病逝,豪門之中總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對一個人最大的報複,就是縱容他的缺點。

簡瑜對簡溫暴露出來的缺點,便是那位嬌滴滴的李雪音小姐。

李雪音此時正穿着長袖長褲,坐在餐廳裏面,外面的花開得正好,陽光照在她身上,仍然手腳冰涼。

小青捧着一杯水過來,幹幹淨淨溫暖的水,李雪音捧着:“謝謝。”

她幾乎無意識看着窗外,一只大翅膀蝴蝶飛過,她竟驚了一下,水灑在衣裳上,她連忙去擦,明明已經擦幹淨了,但是還是止不住手。

衣襟上的水漬慢慢一滴滴擴大,越來越大。

她咬着嘴唇,不叫自己出聲。

那天回來以後,她便是如此,她明明還是她,她的手,她的臉,并沒有變,她多希望那不過是一個噩夢,噩夢醒過來,一切都結束,她可以搓搓自己的手,揉揉眼睛,又開始新的一天。

可是身體的疼痛,近乎眩暈的恥辱,一切都在提醒她,叫她輾轉無法入眠,即使最好的錫米膽捧在胸口,也讓她無法平靜一刻。

“你的衣服濕~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幾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小青退了出去。

“小青。”她感覺到恐懼,啞着嗓子喊,聲音很低,小青并沒有聽到。

門關上了,可是透明的玻璃外面陽光仍在。

他的一只手放在她柔軟的脖子上。

李雪音覺得那是一把刀。

他的手慢慢順着她僵硬的脖子到了她肩膀,然後是她的衣襟,他的手指在那上面按了按,然後捧起了她的下巴。

李雪音擡起頭,滿臉淚水。

“不要害怕。有我。”他說,然後低下頭來,吻住了她柔軟的耳~垂。

“求求你。”她哭泣起來,“不要。”

他不說話,只是低頭吻她,溫柔纏~綿,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牢牢攬到自己懷裏。

他的吻娴熟而又靈巧,讓她無從逃避,從恐懼深處蔓延出來的陌生顫栗。

他順着她的脖頸到了她的唇邊,卻停住了,而後将她整個人抱起,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被他牢牢束縛在牆壁上。

然後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雙恐懼而怯怯的眼睛,裏面再也看不到曾經的意氣風發。

他松開手,她便站到了他面前,她別開了臉龐,簡瑜将她的臉板過來,叫她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怕,不要害怕想起,更好的印記永遠比強迫的遺忘更徹底。阿音,如果需要記住,記住我,記住我現在和之後對你做的一切。”

他另一只手将一把槍放在李雪音手裏:“你可以開槍,我不會躲。”

“我會保護你。”

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吻住了她的唇。

到了最後一刻,李雪音的槍還是頂~住了他的額頭。

她渾身顫抖,衣衫半褪,不知道是在喘息還是哭泣。

簡瑜将桌布蓋在她半~裸的身體上,站了起來。

他轉身去為她倒水。

李雪音以為他是要走,她抱着桌布站起來,伸出手,怯怯去摸~他的背。

“我害怕。”她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又遙遠。

這幾日簡瑜并沒有來看她,也沒有和她說話。她甚至一直以為,按照家族的慣例……

“我好害怕。”她猛然哭了起來。

簡瑜轉過身去,抱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短暫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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