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程砺并不打算幫簡瑜。

于公于私, 他們沒有值得交集的地方, 于情于理, 他目前更傾向于和簡溫的關系。

“放心吧, 簡瑜能在簡家出頭, 不會連這點庇護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沒有。簡家沒有一盞省油的燈。現在他們自己內鬥,插手不合适。”

“簡艾說雪音小姐懷~孕了。”她遲疑一下, “他們的關系……”

“呵,簡家向來有這樣的傳統——簡瑜的母親當年也是被簡霖搶回去的。人人都說簡家人冷酷無情, 這倒未必,在我看來,他們的感情恰恰是異常豐富的, 所以, 簡家人只要認定一個人, 他們常常不惜代價,铤而走險,甚至魚死網破。”

姜鹿爾只覺心裏微寒:“那他就不考慮雪音小姐是怎麽想的嗎?”

“他當然會考慮。”程砺垂下眼眸, 掩住眼底的冷光。

“我在簡家待的時間不長,簡瑜果敢狠辣,簡溫城府深沉, 甚至連他們的小妹妹,也不是看到的那般單純無辜。鹿爾, 你和他們不一樣。這些事不要插手,交給我就好。”

“李斯函知道了他妹妹的下落,按照他的性格, 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去見雪音小姐的,阿砺哥哥,你也看到了,他現在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我可以不見她,但是至少讓我給她一個提醒可以嗎?”

“我會提醒簡瑜。”程砺安撫她,“鹿爾,你受苦這麽久,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永遠不要操心這些事。多多島上的這些事,太多,太肮髒。”

姜鹿爾還要說話,他已經伸手将她攬進懷裏,臉靠着她的頭,閉上了眼睛。

“等你的傷都好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姜鹿爾再也沒有在宅子裏面見過新的客人,日日都是阿冉狄勇勇等幾張老臉,她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但是随行幾人都是貼身跟随,一路只差鑼鼓開道,辛勞的自由民從他們的馬鈴薯地裏擡頭恭恭敬敬跟她打招呼,但凡多看兩眼都要被身後的人瞪回去。

姜鹿爾拒絕,阿冉笑:“姑娘就當我們不存在。”

怎麽可能當不存在,三四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跟在後面,光是一身味道就跟了群大尾巴狼似的,她便要請他們離得更遠些。

狄勇勇便抱怨:“還要跟遠點?大哥說了不能超過一米,你瞧瞧這……”他煞有介事開始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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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了,遠了,過來,你們都過來。”

姜鹿爾哭笑不得:“大勇哥!”

狄勇勇一臉嚴肅:“大嫂,別為難兄弟們……實在不行,你為難為難他們,別為難我,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啊。”

“阿砺哥哥很好說話,你們離遠一點,他不會責怪你們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全部圍了上來。

阿冉笑:“大哥好說話,呵呵。大嫂,對你差不多。”

姜鹿爾甩不掉尾巴,只得又回來,這回她改了主意:“我有一封信,想勞大勇哥幫我走一趟。”

“信可以給阿砺哥哥看,只一點,送信的時候務必小心一點。”

狄勇勇正遲疑,她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只漂亮的玻璃瓶:“香水,送給你,作為謝禮。”

精致的瓶身,隐隐透出的味道,都顯出這份價值不菲。

狄勇勇猶豫,姜鹿爾捉住他袖子塞到他手心:“不是給你,也是我送給愛雅小姐的,生日禮物。”

狄勇勇微微動容,咽了口唾沫。

“這是送給她的,你無權拒絕。”

狄勇勇悶着點了點頭,他原本大大咧咧的表情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陰影。那樣一個妖~嬈的女人,美麗的女人,被摧殘的女人,他想到了自己剛剛追随程砺回來的時候,卸下武裝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他那時多麽天真,他以為他可以保護她,拯救她,帶走她。

但是他送給她的金錢全部被送進了貪婪的寺廟,她的母親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請求他不要阻止她們洗脫今生的罪孽,天吶,這世間竟有這樣的荒唐事,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還生怕數的不清楚,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母親,生怕自己女兒過得好,哭着求着要她進火坑。

然後,他在憤怒中試圖攻擊供奉的神像,這一次,圍觀和寺廟的人都出來了,來得正好哇,他恨不得将這些腦子生蟲的人渣全部打成肉泥漿,可是最後被打倒在地上的反而是他,要不是愛雅匍匐跪在白象前,要不是程砺及時帶人趕到,他倒成了最先變泥醬那一個。

那之後,他去過幾次,愛雅依然美麗,但是他卻不能再做什麽,心裏好像有一把刀,她的笑、她隐忍的情緒,她對他異乎尋常的溫柔,脖頸間隐隐的傷都讓他幾近發狂,他覺得自己病了。

又或者是愛雅病了。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病了。

他心裏膠着着痛苦,但是他卻不能改變什麽。

狄勇勇拿了香水和信出去了。

阿冉搖頭:“這家夥,真是……”

姜鹿爾還不完全清楚內情:“為什麽不能直接帶愛雅走,而讓她留在那個地方……”她想到最開始進李家礦區時,愛雅那妖~嬈大膽的模樣,耳朵不由微微發紅。

“她身後盤根錯節,是四分之一多多島和整個加裏曼丹島的勢力和信仰,她就像被流沙吞噬的人,救不了,還會讓自己也陷進去。”

三炳最近新學了一個成語,補充:“同歸于盡。”

毛毛搖頭:“是克夫。”

阿諾加入讨論:“你們說,這樣的神,既不能為信衆庇護降福,還信仰他幹什麽?”

其他人紛紛點頭,在唐人的思維裏,諸天神佛,即使是怒目金剛,那也必定是為民請命,庇護衆生,實在不能理解會有這樣的神,專門叫人活不下去。

姜鹿爾轉頭看過去,狄勇勇走在花園裏,挺拔的背影一層層全是落寞。

神明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憐憫衆生的苦難,憐憫的只有我們自己。

一瓶香水,借花獻佛的短暫芬芳,并不能改變什麽,無論什麽樣的出身,多麽迥異的容貌,但是行走的路,如同掌紋,彎彎曲曲卻從來都握在自己手中。

她需要的是對抗命運的能力,使她擁有選擇的自由。

厚厚的書卷被窗外湧進來的風吹得嘩嘩作響,姜鹿爾忽然有些明白程砺了。

天上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她走到花壇旁邊,大朵大朵的雲裳花開得正豔。

一把黑傘撐着走過來,皮鞋踩在雨地裏,沉穩不迫。

程砺走到姜鹿爾旁邊,抖了抖傘面的雨水,他的臉上沾了水,看起來有些疲憊。

“大勇說你帶了信給李雪音。”他收起傘,順手靠在旁邊,地上一圈圈水珠。

“我只是問問她現在情況,好不好。”她咬唇,“字跡和語氣都能看出來——如果簡瑜還會允許她和外間通訊的話。”

“如果她過得很糟糕,你會幫我嗎?送她離開,或者為她請一個好醫生。”

程砺回答:“好醫生我倒是有個人選。”

信不會這麽快送到。

李雪音本來在小亭子裏面吹風,雨下起來她突然想到晾在露臺的花瓣還沒有收起來,立刻起身,外面下了雨,她便将身上披着的輕紗取下來擋在頭上——基本也沒什麽用。

衣衫有些濕~潤,地上的花落了一地,她有些後悔沒有多摘一些下來,這段時間就像是置身在旋渦中一般,總是恍惚着,身體裏面好像有很多念頭在來回交織,不過,現在即使做夢,夢中那個男人已經看不清臉龐,這讓她的恐懼減輕了很多。

她打開門,從一樓走過大廳,地毯上踩了水,她腦子裏一個念頭責備: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但是腳還是停不下來,一直走上樓梯,空蕩蕩的樓梯踩上去,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濕漉漉的腳印,她一直上了二樓,走到露臺,曬幹的花瓣已經全部打濕~了,緊緊貼在竹籃下,紅彤彤像撕碎的衣衫,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小青。”她喊。

沒有人應。她想起來了,今天小青被派出去買東西了,簡瑜說珠繡床罩,還有孔雀發飾都要準備好。

“忘了。”她自然自語。

“忘了什麽?”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李雪音一驚,手上的花籃跌到了地上,滾了一地花瓣。

“雪音。”身後的男人叫着她的名字。

“你回來了。”她回過頭去,果然看見簡瑜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下雨了。”

“嗯。”簡瑜用手摸着她的頭發,然後從頭發到了她的脊背,一路向下,一直到了腰間,再向下,輕輕揉~捏。

她渾身一僵,整個身子已經被他扳正,另一只手,從腰間一直向上,強大而又溫柔的力度。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脖頸,一路向下,薄如沙的衣衫撕開,但是這樣的聲音現在已經不如最開始那樣叫人恐懼,她感覺有一股電流從腰間開始升騰,整個人都開始柔軟起來。

他放松了扣住她腰間的力道,忽然翻轉她的身體,讓她匍匐在女兒牆上,然後輕易撩起她濕漉漉的裙子,将她裏面的衣衫褪~下。

“不行……”李雪音顫抖,“不行……不要在這裏。”

“誰說不行?”

他一腳踩在那濕漉漉的裙子上,脆弱的裙衫脫落,陌生的情愫從身體裏面被喚醒,濕漉漉的雨滴落在滾燙的身體上,她雙~腿顫栗發軟,幾乎再也站立不住,喘息終于從喉嚨中逸出。

他将她抱回去,溫熱的水裏,她身上微微泛紅的皮膚柔軟細嫩。

“有一封你的信。”他站在浴池上漫不經心系着長袍,“程砺的女人,那個叫姜鹿爾的來信,她問你好不好。”

李雪音轉過臉。

“你可以回信,順便告訴她我們預備舉行婚禮。”

“可是,我沒有懷~孕。上次是陸醫生誤診了。”她看着他一口氣說完,“你不必因此就要對我負責。”

“你早晚會懷~孕的。”他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臉龐,“我決定的事情,從來不後悔。”

這麽近,她這才看到他額角的新傷,像是彈片滑過的痕跡。

“你怎麽了?”她扶着水池站起來。

“除了我父親那個老頑固的反對,你二哥好像也不贊同。”他有些無奈。

“你見到我二哥了。”

“嗯。挨了他一槍。”他語氣輕松。

“我哥哥呢,他怎麽樣?”

“放心吧,既然認出他來了。我理解一個做哥哥的對妹妹的愛護——只要他別再胡言亂語,把槍指到我的額頭上,我都不會為難他的。”

“他受傷了嗎?!”

“有一點吧。”簡瑜回想。

被一路擡到程砺宅邸的李斯函鼻青臉腫,只剩半口進出的氣。

“怎麽搞的?”程砺上前查看,姜鹿爾在後面只看到半張豬頭一樣的臉。

狄勇勇擦汗:“我怎麽知道,我開車的時候都沒人,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就跟着我一路摸過去,簡直不要命了,竟然上去就跟簡瑜拿槍,要不是他手裏今天是棍子,恐怕我們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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