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要追殺?◎
黎明時分,群星未散,遙遙的建康都城響來一聲雞鳴。
公主府屋檐邊的玄隼一動不動,盯準一只雪鴿,倏地飛撲而下,雪衣飛奴咕咕亂飛逃竄,撞到寝殿窗外,咚得一聲。
黑鷹一爪踩在鴿子頭上,從窗下探頭,嘎嘎兩聲,想叫屋內人起床。
梅玉皺着眉忙推了窗嘬唇,小聲驅趕。
“葫蘆兒別鬧。”
她看了眼架子上寥寥無幾的鴿子,嘆氣,和老鷹講起道理:“你怎麽又在抓鴿子,再吃,屋外的信鴿都要被你全吃完了。殿下還睡着呢,今兒可是殿下大好的日子,你乖乖的。”
“無妨,本宮醒了。”
姜瑤聲音嘶啞,睜眼,面色稱不上好看,但燒退了,意識也比之前清醒不少:“幾日了?”
“回殿下,初六了。”
……真行,昏昏沉沉間足睡了四天。
梅玉扶着她起身,奉來一碗水。
“殿下感覺如何了,聖手還在府上,需要奴婢叫來嗎?”
姜瑤喝了水,只覺得喉嚨好受不少。
“用不着勞煩他老人家,讓他回山莊吧,本宮無事。”
婢女替她揉着還在隐隐作痛的額角,目露憂慮:“還有午後生宴…不若算了吧。奴婢向禮部說一聲,各家和陛下那邊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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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照常。”姜瑤坐起身,卻沒看到簾帳外熟悉的影,微頓。
“阿讓呢?”
“殿下昏睡時他告了假,聽輪值的玄衛說往溫州方向去了?”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照姜瑤的性子,當不甚在意才對。
誰想,殿下一頓,嚴肅皺起眉:“他什麽時候去的?”
“殿下剛睡下時?”覺察到殿下情緒不對,梅玉心中微驚,試探,“要讓九侍衛派人追嗎。”
這個追字,帶幾分殺氣。
暗衛這行,都是活着進來死着出去的。
何況聶讓還是統領。
告假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主人信賴與否。
可一旦真逃了,便是永無止境的追殺。
“不必。”
她自是信任他的。
只不過可能…都趕不上了而已。
姜瑤搖頭,消了梅玉疑慮:“等事情辦完,他會回來的,先為本宮更衣。”
駿馬疾馳于官道,馬背上的人懷裏以布帛包着一方寒玉盒,如抱嬰孩似小心地護在胸前。
快一點。
再快一點。
馬跑得疾馳,忽然,聶讓意識到什麽,勒馬急停。
那是曾常年在生死間掙紮的人才能擁有的第六感。
前方不對。
此季暑氣未消,為何官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聶讓抽了玄刀,眯起眼睛,微微弓背。
他目視極遠,因而清晰看見日光下,在官道遠處橫着絆馬索,若直撞而上,必會連人帶馬一齊摔下。
“上!”
知曉目标已覺察,一隊人着玄服從官道兩邊橫出,弓手在後方拉弓預箭,人數竟有數十人衆。
聶讓視線掃過他們腰際眼熟的環紋令牌和姜瑤随身玉佩時,愕然。
除了要員,玄衛之間多不相識,只由令牌證身份。
專門伏殺他的?
主人要殺他?
因為,擅自離守嗎?
小九的警告猶在耳畔,聶讓刀握得越緊。
——世家不可信,況皇室乎?
可他仍勒馬未動。
聶讓的回答,至今一致,若主人要他性命,他甘心下馬引頸就戮。
且他确實…有所僭越。
高大青馬停在中間,聶讓短暫地閉了眼,立在他們的包圍中。
弓手松矢。
腦海裏,主人的聲音一閃而逝:
“無論何事,只要本宮還在,親自回來告知。”
聶讓定住心神,驟然清醒。
不,不會!
不會是主人,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人?
疾箭似電。
“铮”
長刀赫然一立,以他為中心,揮開罡風,生生将箭矢系悉數擊飛。
“駕!”
聶讓決心不再與對方糾纏,提起馬缰高呵,雙腿一夾馬肚,寒刀起落間,人頭落地,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臨近絆馬索時猛地一躍,飛過繩後,身後數箭緊随齊發。
聶讓雙腿穩住重心,回首低身一刀砍開險些紮入馬腿的箭矢,視線敏銳掃到箭矢頭部泛紫,便知曉這上面帶毒。
不能再從官道走了,前方可能還有埋伏。
只能繞遠!
當機立斷,他抄起袖間馬背上的匕首,倒轉刀柄,用力刺入馬膘,只聽到一聲長長嘶鳴,骢馬發了狂,徑直向前猛沖。
借此稍稍甩掉襲擊者時,聶讓腳下生力,足尖一蹬馬镫,便從馬背飛沖上天,幾個側翻間滾入叢林,玄衣被磨破幾處,右臂卻緊緊護好了胸前椟盒。
暗衛統領的本事畢竟擺在那裏,聶讓凝住呼吸,借着林色,如夜枭藏匿,密林頓時沒了他的痕跡。
“放火,燒林!”
“可是山火……”
“怕什麽,殿下絕殺令說的是,不惜任何代價。”
聶讓五感奇佳,聽得一清二楚,卻只握緊了玉盒,抿住唇,看着玄衛拿來油和火把,眸光定定。
不是主人。
他們,也不是玄衛。
濃煙頓時騰起,他屏息。
前方是一條看不着邊的河道,此時汛期至,河水洶湧而澎湃,巨浪滔天,湍急的河流在暗邊拍出一道道白沫,攜着上游各種枝幹雜物俯沖而下。
他記得,這條水路能直達都城,水急,夠快。
聶讓下意識看向懷中,第一反應卻是:
它若被水泡了,還有沒有效用?
不,如果他們不是主人派來的,那很可能會對主人不利。
護好東西,先見主人!
電光火石間聶讓理清了主次,咬牙撕下勁裝布料,摘下林間葉面将這只他費盡心力得來玉盒仔細裹好放在懷內,确保包得嚴實不會滲水後,連人帶物一并躍入河下。
對岸伏兵趕到:
“放箭——”
箭如驟雨。
水面浮起一抹血色,染紅了渾濁昏黃的河水。
少帝雖未及弱冠,但說到做到。
為了迎阿姊的喜好,姜鴻真的在公主府裏搭了唱百戲的臺子,毗鄰水榭的院兒裏,玩繩妓的憐人撐着竹竿走着單繩,矮個兒的憐人豁地從兩頭竹竿飛下,打着繡金字的綢緞為公主祝禮。
趙重孝道,生辰宴禮,父母在則重操,兒孤則簡行,上一次她生辰這麽熱鬧,還是先後在世時。
少帝也想來,無奈身份特殊,一早被她壓在了太極殿批折子。
盡管如此,在場除卻與父母同來的世家子,文武朝臣,竟無一人居從四品下。
筵宴大樂,姜瑤身着朱紅繡蛟金銀華服,襟領飾雲紋,氣度華貴。
她淺笑着舉盞在主座上向命婦說着漂亮話,卻在空隙中,扭頭,多看了空無一人的角落一眼。
——今日是肯定到不了了。
姜瑤忽的覺得無趣,臺上來來回回的舞步和臺下千篇一律的祝禮不過同一把戲,秉着哄小孩的心,她叫了臺上一個。
“這是何種把戲?有幾分意思。”
憐人約莫二十出頭,身量瘦高,下盤極穩,臉上繪着喜慶的油彩讓人辨不清原貌,落地後便站住:“回殿下,此乃尋橦。”
尋橦?
前幾日燈會倒是看過,沒這般做作無聊。
“善。梅玉,賞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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