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拿不出手◎

宴中,姜瑤尋了個更衣的由頭到別院透口氣,恰好遇到前日才上虎贲統軍的周睿。

“參見殿下,恭祝殿下生辰安康,長樂未央。”

周睿拱手一禮,眉眼如星,英氣逼人,有着青年将軍該有的一切模樣,文武後人,光鮮亮眼。

只有姜瑤知道,周李氏并非他的生母,這事情說來蹊跷,李氏女為周劍繼室,早年産下一死嬰,周睿即她擅自從民間抱來的一個孩子,且母子關系實際不合。

而她與周睿暗中有所來往。

他為長公主盡忠、協助鏟除李氏,姜瑤保周府無恙并解決他的身世隐患。

算一筆合算的交易。

“有心了。”

姜瑤略略點頭:“虎贲乃天子禁軍,周卿即為虎将之後,陛下與本宮皆信得過,萬望周卿日後守國定土,一盡忠骨。”

言罷,她不再凝留,轉身回場。

“盡奉殿下。”

周睿半跪于地行軍禮,卻忍不住擡頭多看了一眼長公主遠去的裙擺。

——那一身朱紅,确實襯極了長公主。

他未忍住,多看了幾眼後及時收斂。

殿下年至二十五卻未招驸馬,位高權重且貌若仙子,此番生辰,哪怕驸馬的名頭不太好聽,仍能引得不少世家弟子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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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殿下生辰安康。”

有才俊向長公主祝禮,年前狀元郎今中書舍人陳閣老的次子,白玉冠面,風度翩然:“聽聞殿下喜聽笛音,不知某可能得幸為長公主獻曲一首?”

……

又來。

姜瑤額頭一跳,甚至能想到舅父不着調的說辭。

“靖陽郡主和小幺兒同歲,可她孩子都能倒背論語了。你這樣寡着總不是事情,我大趙的好兒郎這般多,你多少看是一看,再不濟先養兩個面首知知味不是?”

給未出嫁的長公主送面首這種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她是仰慕仙人,卻不喜歡兔子,真嬌滴滴的養幾個弱不禁風的男子在府上,哪日這個病了那個磕了看着就煩,萬一哪個借着她的名頭做點不好的事情還得她安排處理。

費心費勁。

要養也是……

姜瑤腦子裏騰地冒出那個沉穩的黑影和那雙暗沉的瞳眸。

不,這個……

姜瑤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這個太好養了,就是容易跟着她一起死。

她淡淡打發過又幾個來祝禮的青年才俊,便覺得實在有些乏味,所幸天公忽的不做美,沒幾個時辰,黑雲壓城,零稀飄起了雨。

有些人暗暗嘀咕:“欽天監怎麽辦的事,辰宴竟落雨了?”

倒是禦史程遲機靈,俯首:“生辰遇雨,滌氣也!恭祝長公主生辰喜樂,萬福金安。”

“恭祝長公主萬福金安——”

群臣祝壽聲伴着一聲雷鳴,晴空暴雨當頭澆下,席宴只好散場。

汛期時,都城護城河水勢總湍急一些,河道內總會雜着枯枝殘葉一并向東卷走。

臨近建康,聶讓托着一根浮木,單手撐住河岸青石,離水後托着沉重的身軀翻身上岸。

紮袖的勁裝上下濕了個透,他随手拔開右肩中的羽矢,丢入河道,随意拿尚且潮濕的布料止了血,見左右無人,以渠水細細淨了手。

躲在城牆下避雨,聶讓打開右側懷中布包,見裏面的匣子完好無損,甚至連一滴水都未沾上,才松了口氣。

如法炮制,聶讓換上河道新鮮幹淨的葉面,躍上城牆向公主府疾馳而去。

可等到時,天色仍是晚了,生辰宴也散了。

他沒走常路,從屋頂之間直行,借夜色和雨遮掩,正好看見晁行正在的頸部上金瘡藥,哼哼唧唧向旁人問殿下可有傳他。

聶讓眼尖,隔得老遠,卻也看得到藥瓶底的梅花紋。

那是孫絕配的藥,只供給主人的。

右臂開始出血,傳來後知後覺的酸痛。

有百毒蠱庇佑,箭上毒液無礙,只是傷口被水泡了太久,周圍隐隐有些發紅。

更糟的是他渾身上下都是污水,雨未停,沖洗着他身上牽帶的殘枝落葉,每踏一步都如踩在泥裏。

他只掃了一眼便不再看,順着高牆陰影往內繼續走。

臨近內院門口,他聽見了抄手回廊下長公主的輕咳聲。

——主人醒了,且無事了。

繃了一路的弦驀地松下,他抿唇,未來得及處理一下身上泥污,便聽見總管王定生的聲音。

他正為長公主念着她的禮單:

“永昌侯府,寶光珊瑚一座。”

“永寧郡王府,昆侖奴使、菩薩蠻各三人。”

“武安侯府,七彩琉璃串珠一副、西域吉光裘十件、蜀錦五十匹、琥珀嵌花彎刀一對、汗血……”

武安侯楚少季之豪富,大致如此。

送個辰禮都如送嫁妝般。

每一件都是世上奇珍。

聶讓站在角落裏,靜靜的聽着,卻下意識收緊懷裏那枚白玉匣,側開視線,小心躲開兩人,唯恐他們發現自己。

拿不出手。

這顆血淋淋、赤.裸裸的鹿心,他拿不出手。

“可以了。”

他的主人披着狐裘,裏着朱紅,如驕陽牡丹,卻懶散地坐廊下藤椅上,神情恹恹地斷了總管的話:“計入賬吧,本宮改日再看。之後記得回禮,勞煩總管操心。”

顯然沒什麽興致。

王定生點頭退下:“某明白。”

聶讓忽的覺得自己回來的時候可能太早又或太晚,以至于這簡陋的玉匣和裏面的東西都是那樣難堪。

更加讓人窘迫的是,姜瑤竟輕松識破了他的匿跡:“阿讓?”

她似乎帶着一絲驚喜:“你杵在那裏淋雨做什麽。”

姜瑤起了身,一個人撐着傘,跨過雨水走到庭院門口。

總是随侍的梅玉一早就為殿下催熱水去了,庭院只剩下他們兩人。

許是臨秋,夜間尚有些涼意。

七八月的雨水最是無常,不過這幾步間,瓢潑大雨便窸窸窣窣地停了。

姜瑤随意将桐傘丢到一邊,勾起一個自己也未覺察的笑,站定身俯視打量着他。

暗衛眼底一片烏青,玄黑行衣幾處殘損,右肩破了個血窟窿,全身上下都是水漬,還雜着未來及清理的落葉,如條落水狗般狼狽不堪。

于是她消了笑,皺眉:“怎麽弄成這樣?”

聶讓後退一步後跪下,沉聲恭答,将路上遭遇帶有玄衛令牌者的伏殺,略過玉盒,一并講清楚。

聽得姜瑤眉宇微皺,微寒下臉:“确實不是本宮的人,你做得很好。”

聶讓不說話,他知道這意味着一件事情

——玄衛或者公主府上,還有個沒處理掉的細作。

且這人知他身份,甚至知他告假,只能是主人身邊,甚至是玄衛內的人。

是誰?

發覺他周身氣息越發壓抑,往日沉靜的深邃五官漸染殺意,姜瑤笑了下,秉着逗弄的心思,賣了個關子:“不急。明日再告訴你。”

他一頓,錯愕。

——主人早就知道?

“嗯。”姜瑤竟點了點頭,“知道。”

只是沒想到他們動手到了聶讓頭上。

她不避諱,只是神情很淡:“畢竟大多時候,活人比死人好用。”

事情尚在可控之內。

聶讓本想告退,可姜瑤卻出聲,又一次懸起了他的心。

“你懷中的東西,可是給本宮的?”她揚眉,“裏面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小天使們除夕快樂!

給大家拜一個年,祝大家兔年吉祥,身體平安,萬事順遂~

今年過年,評論就晚一點回紅包

再次感謝所有的小天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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