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鹿崖篇之孔雀墨

三日後, 簫音館後院密林。

見兩輛馬車駛進林中,湯勺忙迎上去。

第一輛是霍珊珊在駕車,霍珊珊朝他颔首示意, 然後走去了車後。

裴澈從車中走了出來。

許久沒有近距離觀察裴澈俊美容顏的湯紹, 幸福地靈魂都要升天了:“阿阿阿阿阿澈......你你你你來了。”

裴澈沒理會他,轉身将馬車簾子小心地掀開。

車裏走出一人,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狐毛披風,頭上戴着厚實的軟帽, 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

湯紹聽見裴澈聲音輕柔地問那人:“你可以不用過來的, 會累。”

對方也輕聲回答:“我想和大家一起, 分點心,不會只想着難受了。”

聽聲音是個姑娘。

湯紹捂住嘴,他已經看到自己那顆粉絲的心被無情地碾碎了:

他大本命有心上人了?!!!!!是哪個小賤人!

裴澈朝那人張開雙臂, 那人慢慢走到他懷中俯身抱住他的脖子,裴澈将她半抱在懷中,由于披風遮得緊,湯紹看不到她的臉。

湯紹左看右看, 小心地湊上去問:

“額......阿澈,我萱哥在哪?她沒跟來麽?話說,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自從宮變那一夜, 他就好久沒見到他的第二本命了。

裴澈懷中的那人顫巍巍地從軟和的藍色披風內伸出一只纖細雪白的手向他招了招,細細的聲音從絨帽中傳來:“湯勺,我在這。”

“(⊙o⊙)…萱......萱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位姑娘別開玩笑了,我萱哥又矮又胖, 渾身都是肉,是個又肉又肥的四歲小胖妞子,你想拿這事騙我,真當我傻啊......”

委屈的啜泣聲傳來:“嘤嘤嘤,少主,他說我胖。”

裴澈将她的手攏進披風內,不悅地瞪了湯勺一眼,沉聲警告:“實話最好少說,她會不高興。”

說着徑直抱着懷中人進了簫音館中。

宋雲萱:“......”

湯紹:“......诶????”

霍珊珊從車後拎了兩只不知為何冒着絲絲寒氣的大桶,走過他身邊時見他一臉茫然,便好心指點一下:“沒騙你,那姑娘就是咱二妞。”

“诶?????”湯紹忽然覺得世界有點玄幻:“不是啊!這什麽情況?別當我讀書少就騙我!”

霍珊珊敷衍他:“二妞自認為當上了繁花組的桂花使者,她膨脹了。”

湯紹對這大漢翻了個白眼。

╮( ¬д¬ )╭

後面緊跟着一輛馬車,駕車的是柏松他認識,這位美人大夫醫術高超就是為人冷漠了一點,

柏松朝他一颔首轉身從馬車裏拿東西,那東西估計有些重,她拖了幾下沒拖出來,湯紹殷勤地上前想幫她,卻見她從車裏最終拖了個木籠子出來,籠子裏盛着一顆不知道是誰的人頭,那死人正冷冷地瞪着他。

湯紹腿軟了:“你你你你......”

“哦,抱歉,吓着你了。”柏松看了他一眼将籠子上的黑布蓋了下來。

她沒再理會他,而是寶貝似的抱着那只籠子進了館中。

湯紹拍着自己的胸口臉色慘白地咽了咽口水,就見那車裏又鑽出了一個頭。

“卧槽!鬼啊!”湯紹被吓了一跳整個人往後蹦了一步。

然後才看清那其實是個鬓邊簪着杜鵑花的姑娘。

但是那姑娘死氣沉沉的,臉上似乎寫了一排字:我已入土為安好多年。

誰把屍體挖出來了!

木卿卿擡着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深覺他少見多怪,聲音低沉:“王爺,我們在哪兒吃飯呢?”

湯紹硬着頭皮笑道:“姑娘可以往裏面走,有啞仆會在前面帶路,過三個走廊往上二樓鵲橋仙便是。”

木卿卿低着頭數了數手指:“三個......二樓......”

她往地上一趴:“王爺,你找人擡我上去吧,我走不動......“

湯紹:“(;¬д¬) ”

找人将木卿卿拖上樓後,湯勺瞧見宸王騎着馬到了密林。

讓馬夫将馬牽去喂草料,宸王愉快地走了過來,英俊的左臉高高地腫起,嘴邊又青又紫的。

湯紹震驚了:“王兄,王兄,你這是怎麽了。”

宸王臉色一沉,将手放在嘴邊,壓低聲音道:“王妃打的,她說本王上次裝死把她吓到了!呵,女人就是會無理取鬧!”

湯紹揮了把汗,古代妻奴!活久見啊!

宸王發現自己的王弟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義正言辭地挽救形象:“本王這可不是懼內,本王這叫不跟她一般見識!本王已經諒了她三天,等她自己來請罪。”

“那王妃嫂嫂來請罪了麽?”

“沒有,本王睡了三天書房了,”宸王抹了把臉,大手一揮,冷冷道,“哼,本王決定再給她寬限一天。”

湯勺:就這覺悟,您那書房得再睡三個月喽。

簫音館鵲橋仙。

屋子裏,裴澈、宋雲萱、霍珊珊、柏松、木卿卿已經就座,桌上也擺滿了菜肴,除了木卿卿正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啃着豬蹄,其他人都沒動筷子。

衛簡和湯紹一走進鵲橋仙,只覺那撲面而來的熱氣就差點把人悶倒了。

湯紹驚呼:“這裏頭怎麽這麽熱?”

衛簡指着屋子裏四只燒地十分旺的炭爐道:“這爐子點一個便夠了,點這麽多,你們不熱麽?”

裴澈向周圍幾人遞了個眼色。

木卿卿、霍珊珊、柏松擡起手抹了把額上一水的汗,道:“不,我們不熱。”

“......對不起,是我太冷了,所以才要點爐子。”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裴澈懷裏傳出。

宸王看了眼裴澈懷中那個用厚實披風包着的身影,眸光流轉過一絲詫異。

裴澈看了他一眼道:“王爺,東西帶來了麽?”

宸王從懷中将一只精致的白玉小匣子遞給裴澈:“這是孔雀墨,王總管叫本王交給你。”

裴澈将那小匣子收進袖中,垂下眉眼,表情歸于冷淡,生人勿擾。

湯勺記起來當初他第一次和裴澈在煙雨雲花樓見面時,裴澈就向他要過這個叫孔雀墨的東西,他十分好奇:“阿澈,這個孔雀墨是什麽東西,你用來做什麽?”

裴澈不予理會:“與你無關。”

湯勺:“啊!我們阿澈冷冰冰的面癱臉也很好看呢(づ ̄3 ̄)づ!”

兩人入座後,宸王打量了眼簫音館的景致贊道:“四弟,你這地方不錯啊。”

湯勺仍舊對宸王是否知道自己真實身份這件事上十分懷疑,每次聽他說一句四弟,他都能吓個半死。

“還行吧,還行吧。”他适當地謙虛了一下,忽然又有種莫名的自豪感,他對衛蘅的智商還是很有信心的。

寒暄之後,宸王開始進入正題。

“宮裏的情況如何了?”

“齊王作為主謀已經被關押進大牢,我這六弟倒有些血性,向父皇上奏饒他妻兒性命便自戕而死。”

“死了?”衆人都錯愕,作為所有事情的幕後主謀,他從登場到謝幕實在是有些草率。

宸王淡淡一笑,布滿青腫的臉上擺出了一副頗為高深莫測的神情:“他來這世上一遭便是要做此事,如今事情完成了便該功成身退了。”

他這話說的有些微妙的古怪,衆人心中紛紛掠過一絲異樣,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宸王當做沒察覺他們彼此之間的小動作,笑笑道:“俪貴妃昨日深夜已在宮中自裁。”

對此,柏松更清楚內情:“俪貴妃利用皇帝對已故皇後的思念,下毒殘害龍體,現在又勾結齊王謀反,她如果不自裁恐怕後面的罪責她受不了。”

宸王點點頭繼續道:“兩個最大的幕後人已經倒了,剩下的便是李然,他和韓謹和勾結在朝中黨羽不少,又有夜羌圖爾斯部族做外援,扳倒他倒是費了些籌謀,這幾日父皇準備和李然一黨清算将他們全部拔除,并且決定從此事後要為大梁徹底撤除丞相這一職。”

聽到這,裴澈道:“那韓謹和呢?”

“韓謹和這個人十分狡猾,十月初十那夜,他明面上沒有站出來支持齊王,所以事後清算時對他不好下手。此人行事謹慎,幾乎讓人查不到把柄,他現在把所有罪責全部推給李然,自己完全就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受害者。”說到這,宸王故意頓了頓。

大家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連埋頭只想着啃豬蹄的木卿卿也追問:“後來呢,韓謹和沒有被治罪麽?”

“後來是韓謹和的妻女上交了一份鐵證,這份鐵證是當年的鄭觀老大人冒着生命危險收集的韓謹和的罪證,三年前韓謹和暗中指使澹亭巡撫張其忠勾結貪污朝廷赈災三十萬兩雪花銀,此案由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秦渺與刑部尚書林大人共審,”宸王十分滿意衆人的反應,他微笑道,“現在韓謹和以貪污渎職罪被處以流刑,流放颍原,他妻女作為首告,沒有受到牽連。”

一直靜靜聽着的宋雲萱忍不住從披風裏露出一雙眼睛道:“那十五年前的顧氏一家被害一案呢?”

韓謹和害了顧清風一生,卻只判了流刑,這太不公平了!

宸王搖搖頭:“那件案子已經過去十五年之久,所有線索都已經無從查證。”

“無從查證!難道就這樣算了?”

宸王低低一嘆,不勝唏噓:“人世就是如此,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湯紹也聽說過顧清風的事十分義憤填膺,但是此事上就連梁帝都不能幫到顧清風什麽,他們能幫的更是微乎其微。

“那顧探花去哪裏了?他今日怎麽沒來?”

“清風扶鄭老大人的靈柩回鄉了,鄭觀大學士一生無後,清風作為他的弟子戴孝扶柩回鄉也算是盡了一種孝道了。”

聞言,衆人不由一默,宋雲萱喃喃道:“清風哥哥太可憐了。”

“不是說惡人有惡報麽?韓謹和這種人為什麽都有好下場?”

裴澈倒是對此事不為所動,只輕飄飄道:“他也算不得幸運,去颍原的路荒野偏僻,誰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呢?”

這句話讓衆人心頭一震,紛紛看向他,心照不宣。

裴澈又問:“七皇子呢?”

宋雲萱也急道:“對啊,小筠怎麽樣了?”

宸王笑道:“他聽說今日我在這裏給諸位設餞別宴,吵着要跟過來,不過父皇狀況不好需要他在身邊侍奉,現在上朝時已經命他跟着代理處理政務,他是既定儲君,現在又是非常時期,不好再随心所欲地出來。”

宋雲萱道:“小筠這兩天還好麽?”

“不算太好,十月初十的計劃他一直被蒙在鼓裏最後才知道真相,他受了很大的驚吓,如今還要接受父皇即将殡天的事實,他的日子并不好過......”

“陛下他撐不了多久麽?”

柏松道:“撐不了多久了,我用藥讓他強撐着。”

湯紹也頗為黯然:“我上次去給父皇請安時,他已經不能說話了。”

“現在大梁內部剛發生內亂,北狄的國師趙先婵全程都在,那只老狐貍回北狄後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動作,大梁和夜羌和親在即,朝中需要有陛下坐鎮。”

“陛下會撐到永寧公主出嫁,因為按大梁國制,國喪時皇室子女要守孝三年,但夜羌和大梁都等不了三年。”

“現在婚事正在籌備中,只希望一切順利,父皇也可以安心。”門外傳來永寧的聲音。

大家回頭一看只見呼延灼和永寧走了進來。

“你們也來了?”湯紹驚道。

宸王道:“是我請他們來的。”

呼延灼扶着永寧在屋中坐下,對裴澈、宋雲萱道:“聽說你們今日啓程,我們怎麽說也要來送一下。”

永寧道:“小萱,你好些了麽?”

宋雲萱從披風裏露出一雙圓圓的杏眼道:“我還好。”

呼延灼用眼神示意裴澈,裴澈點點頭:“穩定一些了,這兩天我們會盡快趕路帶小萱去見豔鬼。”

他們的對話令周圍其他人都覺得莫名其妙,而湯紹和木卿卿更是對宋雲萱的詭異變化好奇地不得了,可是每次想問都被裴澈的眼神吓得望而卻步。

這幾天為了先穩定住宋雲萱的病情,裴澈也無暇向身邊的人解釋。

現在湯紹忍不住道:“那個......我萱哥究竟怎麽了?”

“小萱......”裴澈正在想怎麽說時,懷裏的人猛地竄起身,身上披着的厚實的狐毛披風落在了地上。

披風委地,露出裏面那一身鵝黃裙衫的少女,少女身材纖細玲珑,柳眉杏眼膚白如雪,五官精致地像個瓷娃娃,如墨的及腰長發松松垂在身後泛着驚人的亮澤,發尾微微地卷曲透出幾分慵懶與柔媚。

湯紹瞪大了眼,他在地府見過長大後的宋雲萱,那時的她比較像他以前的世界裏那種滿嘴跑火車的黑社會女大佬,看你不順眼給你一刀的那種。

不過眼前這少女時期的宋雲萱眼神更清澈純淨,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驚豔與震撼感,像是還沒有被社會大染缸染過的小白花,渾身散發着激發人保護欲的氣息。

在場只有他和宸王兩個人沒見過長大後的宋雲萱,如今見到了只覺一種說不出的驚豔與震撼。

湯紹已經無法将眼前的少女和他那滿身肥肉走路跟一只團子滾來滾去似的四歲萱哥聯系起來了,湯紹覺得很幸福,他第二本命就是厲害,雖然現在的樣子不想小時候那樣可愛,但是讓人忍不住憐愛啊。

宸王卻沒有半點驚訝,看到這少女,他深沉的目光中含着絲淺淺的欣慰,似乎早已料到有此情景。

宋雲萱靜立了一會兒突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白皙剔透的肌膚尤其是左臉上開始爆出一條條腥紅的血管,像一道道刺眼的疤痕斑駁在光潔的臉蛋上,讓人看了倒吸一口冷氣,與此同時她全身上下開始輻射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巨大熱量。

“少主!少主,我我好熱......”宋雲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手竟然胡亂地開始脫自己的裙子。

裴澈喝道:“不準脫。”

宋雲萱撇撇嘴快哭了。

裴澈早已習慣應付這樣的情況,他和呼延灼分別将屋中的四只炭爐搬了出去,霍珊珊則用雙手從角落裏将他方才拎上來的木桶提了過來。

木桶打開冒出了森森的寒氣,裏面竟各盛着半桶水半桶冰,宋雲萱眼睛一亮飛撲過去,一頭紮進了冰水裏。

那冒出尖兒的冰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了下去。

“啊!爽!”宋雲萱的聲音從桶裏悶悶地傳出來。

湯紹可被這樣的架勢吓得不輕:“萱哥!萱哥!你這是怎麽了!”

宋雲萱浸在桶裏半天沒有回答,裴澈在一旁幫她将長發撩在手上,輕聲道:“好些了麽?”

宋雲萱在水裏點了點頭,裴澈見那桶水的冰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并且開始冒熱氣了,便提醒道:“可以了。”

宋雲萱“嘩啦”一聲從桶裏擡起頭,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臉紅地像煮熟的蝦子,頭上冒着一團一團熏熏的白色熱氣。

湯紹盯着她,半晌,憋出了一句:“萱哥,你熟了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