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月光40
“幾點了?”他問,聲音帶着熬夜的沙啞。
平時她都是仰視他或者平視,很少有機會俯視他。
“七點半。”
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幾點集合來着?”
林瑤看他下眼皮濃重的黑眼圈,他大概又是一宿沒怎麽睡:“要不改天吧,今天就別去了。”
他扯了扯唇,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你在關心我麽?”
林瑤稍稍愣了兩秒,剛想開口,他已經先說話了。
“別說是朋友。”他把她想說的說了。
清晨的陽光并不濃烈,他擡頭玩味看着她,剛睡醒,眼睛顯得分外明亮,讓林瑤心口一恸。
只有陽光在兩人之間舞動,連帶着細小的塵埃。
林瑤坦然開口,聲音糯糯的:“可事實就是朋友。”
秦湛擡頭仰視着她,光恰好落在她身上,不強烈淺淺的,女孩兒皮膚白得好似透過光,有種如玉的通透,如白瓷一般。
“我對你不止是朋友。”他開口。
氣氛染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不止是朋友。
林瑤睫毛煽動,他的話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
Advertisement
話外之音她懂了。
臉蹭得紅了,陽光真灼人,燙得她轉身出門,想冷靜一下。
卻在轉身時被抓住了手腕。
“林瑤——”
她頓住了,也許料到了他要說什麽:“是你的錯覺。”
秦湛沒松手,眉頭蹙着,看着她細長的脖子。
林瑤深吸了一口氣,不回頭看他。
“你喜歡的是你的執念。”她終于說了出來,不管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知道秦湛對她好不是單純的好,根本原因是那一天她給了他那把傘,而不是她這個人。
只是因為那天她恰好出現,給了他一把傘,如果那天換做是張三李四,他也會對張三李四好。
這樣的好,不是喜歡,是他臆想中那個完美的她。
“我知道我喜歡的是什麽,那不是執念。”他回,語氣有些惱。
林瑤抿唇,扭過頭,撞進他黑色如深淵的眸:“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想其他的事。”
他嗤了一聲:“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好好活着了麽?”
自嘲般苦笑,松開她的手:“我知道了,你就當我放屁。”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不忍看見他受傷,更不想他一味沉迷于執念之中,“我沒覺得和你在一起不能好好活着。”
她的拒絕似乎早已在秦湛心裏排演了上千遍,只是現在成了真。
真不該早晨這麽沖動。
“收拾一下,等會出門和他們彙合吧。”秦湛聲音淡漠。
林瑤其實想跟他說,要不今天算了吧,可最終在這樣的場景下無法說出一個字。
空氣陷入了死寂,她腦子裏亂做一團。
直到出門都沒從他說“喜歡她”那句話裏緩過來。
過馬路,未看車,被他拉了一把,林瑤耳朵紅得發燙。
“注意看路!”他說,語氣不大好。
林瑤抿唇,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一份已知的感情,她不是顧承衍,沒辦法拒絕了之後還在吊着他。
以後怎麽相處呢?
保持拒絕,還是老死不相往來。
窗戶紙戳破了就回不去了。
她沒看路,心上像有無數螞蟻在爬,在達成一萬點影響力之前她沒想過談戀愛,更沒想過和秦湛談戀愛。
又被他扯了手臂,一輛汽車駛過,她離車10厘米,吓了一跳,幸好被他拉住了。
“謝—”
“走路不看路發什麽呆。”他語氣很差。
林瑤擡頭,看見他生氣時緊皺的眉頭。
“我沒發呆。”她企圖解釋。
“沒發呆看不見車?”
“我——”,想了半天,最終說,“秦湛,你值得很好的人,真的,以後你是有大出息的人。”
秦湛錯愕,苦笑,手插着口袋,原來她是在想怎麽拒絕顯得更加合理。
他語氣薄涼,語氣中帶着一絲諷刺:“想了這麽久終于想到怎麽發好人卡了?”
林瑤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秦湛撇唇:“早知道剛剛就不拉你,你也算為我而死。”
林瑤撇唇,知道他口不對心,不和他計較。
秦湛鄭重說道:“我說了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會因為你給我發好人卡而放棄,也不會因為你說的什麽大出息不大出息的話而止步,跟執念也沒有什麽關系。”
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襯得渾身都散着一股冷意。
“就當沒發生過,該怎麽樣還怎麽樣。”秦湛嘆了口氣,“我不會越矩,所以你不必想着遠離,和之前一樣就好。”
林瑤卻無法裝作不知道:“我知道單戀很苦,我不想自己跟顧承衍一樣渣,明知道你喜歡卻還故意吊着你,這樣不好。”
“你和顧承衍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秦湛否定了她的話,他想不通顧承衍哪裏好,能讓林瑤看上。
“我們還能是朋友嗎?”林瑤擡頭問,想了想不對勁,“這句話太渣了,拒絕後不可能再有聯系,不然對誰都不公平。”
林瑤知道他們之間絕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賦予了男女的感情都不可能變得單純。
她不可能明知他的心意還無動于衷。
這次去爬山,如果累了,他給她買了飲料接不接,如果回去晚了,還住他家還是住賓館…
當秦湛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後,很多事情都變得清晰,她和他的關系本就是千絲萬縷的暧昧,只是她一直不去想,或者不想去想。
前一世秦湛是偷偷對她好,那種好是單純的好,與她未有任何情感上的溝通,而這一世完全不同,他對她的好是細微入至的,如他所說,不止是朋友的那種好。
林瑤擡頭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定:“我要是答應你,是不是我們還是朋友?”
語氣極其勉強,她不是很想談戀愛,但是更不想失去秦湛。
“是。”
“那行吧。”
秦湛說不出她這話哪裏不好,可是心裏就是極其憋屈,不僅憋屈還覺得她在侮辱他,這種答應算怎麽回事。
他半點兒都不開心。
到了地鐵站看見了薛誠和李萍。
“湛哥,瑤姐!”薛誠揮着手臂。
林瑤也朝薛誠招了招手。
秦湛看她對薛誠笑,心裏不爽極了,對他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剛剛還答應得非常勉強,對薛誠就能笑靥如花。
“瑤姐吃過早飯了嗎?”薛誠從包裏拆零食。
林瑤沒吃,本來是想吃的,結果早上那一出搞得早飯忘了吃。
林瑤搖頭,薛誠給了她一塊桃李面包,又給秦湛拿了一塊。
“我吃過了。”秦湛回,聲音冷到了冰窟。
薛誠收了回來:“哦。”
林瑤擡頭看了他一眼,秦湛徑直去買地鐵票了。
薛誠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你倆吵架了啊?”薛誠問。
林瑤搖頭:“沒。”
“那咋回事啊?”
秦湛拿着票回來,遞給她一張,林瑤耳根子有點燙,剛剛她那算答應他了嗎?
她嘴裏塞滿了面包,鼓鼓的,像倉鼠。
接過票,生怕他說漏嘴了什麽話。
上了地鐵,四個人坐一排,林瑤看着李萍、薛誠、秦湛這樣的排序,選了坐在李萍邊上。
結果就是她跟秦湛中間隔着李萍和薛誠。
薛誠感覺到了氣氛有那麽一絲絲的詭異,連王者都不敢讓秦湛玩,又伸長腦袋看了眼林瑤。
“瑤姐玩王者嗎?”
“好哇。”
秦湛也看了她眼,掏出手機,咳了一聲。
薛誠:“瑤姐你玩打野位吧,我抱你腿。”
“好啊。”
秦湛……薛誠感受到側面投來一記眼神殺,可是他有林瑤撐腰,根本不怕湛哥的,一點都不怕。
薛誠和林瑤兩人進入游戲。
李萍掏出手機在背英語單詞,薛誠又湊過去:“啊呀,你怎麽出門還背單詞呀!”
李萍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嗎?成天就知道玩。”
秦湛附和:“就是,成績差還一天到晚玩游戲。”
薛誠:“大周末的攻擊我幹什麽哇?”
秦湛想起他要抱林瑤大腿就生氣:“因為你欠。”
還好進游戲了。
李萍看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放下了英語單詞,薛誠把手機往李萍的方向放了放。
“吶,我這是上路英雄,看小爺給你秀一波。”薛誠說道。
秦湛看着他倆湊近的腦袋,又看着離她老遠的林瑤,她手握着手機,修長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她是真的不想和他談戀愛吧。
車上上了一個帶着孩子的媽媽,站在林瑤前面。
“你坐這吧。”林瑤站起身,給小孩子讓座。
“瑤姐你坐我這。”
薛誠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秦湛已經把林瑤拉到了他位置上。
動作如流水。
林瑤低着頭,想說“謝謝”,可“謝謝”盤旋在嘴邊始終沒能說出口,只有紅透的耳根和臉頰證明她此刻心裏緊張又不安。
薛誠早已習慣大佬對林瑤的好,便又繼續玩游戲。
“瑤姐,人在你後面的草。”
薛誠剛說完,林瑤就死了。
林瑤看着黑白屏,腦子始終在想她跟秦湛怎麽相處,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根本不懂怎麽處理才是正常的。
頭都想禿了。
他倆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
男女朋友?
還是像以前一樣普通朋友?
“瑤姐瑤姐快來救我哇。”薛誠嘀嘀咕咕。
林瑤在發呆,連游戲都忘了打,被薛誠叫了一聲又繼續進入鬥争,連她旁邊那個人走了都沒發現,秦湛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他伸手:“給我吧。”
聲音淡而輕,只有她聽得到。
林瑤看着面前伸過來骨節分明的手,她的臉燙得快燒起來了。
她把手機給他:“謝謝昂~”
他接過來,嘴角輕抿:“應該的。”
她心漏了一拍。
應該的——多麽普通的三個字,怎麽就那麽暧昧。
窗外的城市在倒退,陽光灑進來,落了一地的光斑,林瑤看着地鐵窗戶上反射出來的少年,心裏塞得很滿,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她的心情,知道她現在無心游戲,所以幫她解圍。
她說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麽感情,只是不想失去他。
不管是否是喜歡,這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就像她無法知道秦湛對她是執念還是喜歡,不管是什麽,都不重要。
一局游戲結束,秦湛把手機還給她。
“湛哥,是你在玩啊。”薛誠說,忍不住誇道,“士別三日,湛哥你現在也是個大腿了。”
她的肩膀挨着他的很近,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伸手将她的手納入手中,林瑤錯愕擡頭,撞進了他彎彎的黑眸中。
她的掌心沁出些細汗,想抽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陽光照得她無地自容,他在她耳邊呢喃:“別怕。”
她抿着唇,一言不發,心裏接二連三地被他沖擊着。
只怪今天天氣太好。
一路到郊區,她都沒和他說話,他也沒放開手,就那麽緊緊的揣在身側,沒人知道大衣裏面,他将她的手握得死死的,林瑤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有點麻。
到站了,他松開了她的手。
一路薛誠叽叽喳喳,時而說起上學的事,時而說起家裏的事,總之沒有他說不完的話,林瑤和秦湛走在他們後面,有時他會遞給她水,有時是扶她一下,有時只是單純的想碰碰她的手。
一直到晚上,四個人才回城區,這一天,林瑤過得極其不自在,關系發生了轉變,心态一時無法調整,便讓她不适應。
出了地鐵,薛誠送李萍回家。
又成了她跟秦湛。
“今天我回學校宿舍住。”林瑤率先開了口,她想靜一靜,從早晨到現在都過得雲裏霧裏。
“我送到你校門口。”
路燈将兩人身影拉得很長,林瑤低着頭。
“那個阿O雲的比賽,你還是別參加了。”林瑤說道。
秦湛看見她發間飛舞的小蟲,伸手将它摘下來:“怎麽了?”
林瑤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東西我看了,挺厲害的,雖然不夠成熟但是算是前沿技術的探索,我怕到時候有人抄襲了你的想法。”
音節是五年後橫掃互聯網的,如果阿O雲先掌握了這種模式的運營,那麽音節怎麽辦?
“這有什麽好怕的,他們抄了也只是抄了個框架,又不知道內核,我始終相信內核不對,是做不成一個成功的項目的。”秦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說道。
林瑤搖頭,她覺得秦湛過于天真了:“阿O雲人才濟濟,只要有一個好的東西,都可以解剖到極致,複刻出一模一樣的,只要他們先做出來,最後大肆推行,後面再想超越就會很難。”
就像現有的淘寶,後面再有微店就很難再出頭。
秦湛伸手握着她肩膀:“別回學校了,有點東西我想讓你看下。”
林瑤側過臉,他說:“跟感情無關,是正兒八經的事 。”
打車回了秦湛家。
他問她要了手機,接在電腦上,把一個軟件裝在了她手機上。
“你用用看。”他把手機遞給她。
林瑤接過手機,是一款專門抓新聞的軟件,林瑤随機刷着新聞,有時看到感興趣的會點進去,然後再退出來,繼續刷新聞,這和五年後任何一款新聞軟件沒有區別。
“你有什麽想法嗎?”秦湛問她,“這個是我半年前弄着玩的,我打算拿這個去參加阿O雲大賽,你覺得怎麽樣?”
林瑤用着這個簡單的軟件,沒有複雜的評論、點贊功能,只是單純的抓取各類新聞,等于新聞的聚合。
他沒打算拿初代的音節去參加比賽。
林瑤漸漸覺得秦湛比她想的要深太多了。
“這個項目還行,對于你這個年紀來講是很不錯的,但是阿O雲的比賽面向的是全國各個年齡層次,走到最後有點兒困難。”林瑤實話實說,秦湛現在做的初代音節要比這個項目好太多了,他放着獲獎幾率更大的音節選擇這個項目,目的是什麽?
“你再用用看呢。”秦湛說道,“你再刷十分鐘。”
林瑤坐在他對面,繼續刷新聞。
——互聯網+改變世界,互聯網促進雲計算、物聯網、大數據為代表的新一代世界……
林瑤看着這條新聞,這一年,這些詞彙都是難拗的字眼,然而未來五年這幾個詞卻成為人們生活的關鍵,她不得不感慨以前的自己對生活毫不關心,財富密碼已經寫在了新聞裏。
哪怕是她死的2020年,物聯網都沒有很成熟。
——O2O巨頭合并,大公司紛紛入局,創業公司快速崛起……
——大型綜合電商增長放緩,移動電商加速垂直化、場景化、社交化
——自媒體大爆發,閱讀徹底數字化、碎片化、娛樂化
……
“為什麽給我推薦的全是互聯網相關的?”林瑤不經意問道,剛問完,她就明白了,明白了秦湛為什麽讓她刷十分鐘為什麽給她看這個他半年前做的東西。
“個性化算法推薦!”林瑤驚嘆。
林瑤只是看了幾條與互聯網相關的新聞,結果給她推的大部分都是這類信息,每一條在未來都得到了實踐,讓她忍不住一條接着一條往下浏覽。
“延遲滿足,個性算法。”林瑤不由對他肅然起敬。
秦湛對她的八個字總結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就像那年她撐着傘走進了他的世界。
“林瑤,有時我都不信你是真的存在。”
學習好的他見過很多,漂亮的也有很多,可林瑤不一樣,她兩者兼備,甚至能夠讀懂他的程序語言,就像一個來自其他維度的人。
可他又深切知道她就是他認識的林瑤。
林瑤收了話,再說怕是要露餡。
林瑤忙找了個借口:“我在剛剛的推薦新聞裏看見的,延遲滿足、場景化推薦、物聯網、大數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