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一名侍衛打扮,目光陰冷的人鬼鬼祟祟穿梭于宮銮之內,來到龐貴妃春寧宮前,窺見四下無人,快速閃入。

無論是動作還是速度,都絕非一個普通宮人。

龐貴妃正用羹匙有意無意的攪着碗裏的茯苓百合紅棗蓮子羹,宮女附耳幾句,龐貴妃攪動的動作頓了頓,點頭。

那人便被領了進來。

龐貴妃遣散衆人,優雅開口:“怎麽樣?”

來人道:“展昭絕非浪得虛名,屬下十分謹慎仍險些被他發現,看來要除掉那孩子需費些力氣,娘娘正得恩寵何不想辦法廢了曹皇後,立娘娘為後,将那孩子弄進宮裏一手掌握,他日趙宗實登基自有娘娘權傾朝野榮華不盡。”

龐貴妃美眸一戾,聲音美的陰冷,“本宮又不是曹皇後,假以時日必可懷上龍種誕下龍脈,何須要個野種。本宮就是要一箭雙雕,既要除掉那野種又要除掉展昭!”聲色俱厲,人美心冷。

見下面的人猶豫,龐貴妃嗤然一笑,“怎麽,怕了?”麗眉陡然一立,“冷離安,我父親帶你來見我的時候可是再三強調了你的用處,說你武藝了得膽識過人……”

冷離安恭恭敬敬的低頭,“離安的命乃龐太師所救,為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龐貴妃滿意的笑,步搖也似在雲鬓間頻頻點頭,冷離安不敢擡頭,可一旦擡頭,竟看得癡了。

“放肆!”龐貴妃陡然一喝,冷離安如夢初醒,本能的将頭垂得更低,退的更遠。

冷離安自幼離家習武,練就一身精湛的武藝,可當他出師重返冷府,其父冷越年已因殺人罪名被包拯判了鍘刀之刑。

馬不停蹄的思念,光耀門楣的夙願,全都随青煙缭繞冥錢袅袅。冷離安心中只有恨,無限擴大充脹,一怒之下夜闖開封府行刺,被展昭重傷在逃,是龐太師早已任命留意的人将其救下留于太師府安心養傷,伺機而動。

後襄陽一役,盟單蘭譜公諸于世,朝中重臣不得而知人人自危,襄陽王高調做事,誰能保證那盟單不是另一把借刀殺人的利器,借皇上之手鏟除異己?龐太師一再強調冷離安收手,喪子之痛不會不報,冷離安感激莫名。龐貴妃恃寵而驕,宮闕重闱得罪了不少人,龐太師索性将冷離安調去龐貴妃宮裏,以備後患。

冷離安與展昭交過手,深知展昭的實力,是以不敢妄動,經過宮內權欲計謀的熏教,他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莽撞少年,他知道有些事欲速則不達,也知道有些人永遠逃不過忠孝節義的枷。

展昭無外乎就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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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法子對付展昭,非常奏效。

冷離安勾起唇角,冷笑。

展昭進宮一年有餘,心裏卻無時不在惦記開封府。偶爾同趙宗實告假回去一探,趙宗實雖然答應,過後便會孩子氣的在展昭身邊嚷嚷着展昭愛包大人不愛宗實。

展昭哭笑不得。

日子看似平淡,卻暗潮起伏,展昭不得不謹慎的提防,那雙令他十分不安的眼睛曾出現過四次,一再的蟄伏只能說明時機未成熟,而并不代表對方已經放棄。

所以展昭幾乎寸步不離的跟在趙宗實身邊。

展昭對于趙宗實的理解力和洞察力很是佩服,他才是個七歲的孩子,卻有着察人觀世敏銳的洞察力和對危險的感知力。

生于帝王家,他對身邊的人都很好,卻獨獨對展昭“不好”,撒嬌撒潑,軟磨硬泡,相處的一段時間他對展昭的性子摸熟了吃定了,說是太子,可趙祯曹皇後陪在他身邊的時間遠不及展昭。

他有時候會攀着展昭的手陪他下棋,展昭淺笑說好。

有時候會硬扯着展昭去偷禦膳房的點心,展昭皺眉,搖頭,最後還是寵溺的敗下陣來。名正言順的取不好麽?他偏不。

有時候會在沒人時攬着展昭的脖子,央他帶他偷溜出宮去吃京城有名的小吃,展昭怒意盡顯,宗實便适時的在展昭溫靜俊美的側顏上如蜻蜓點水偷吻一下,展昭尴尬的如坐針氈,可這一招對于宗實的無理要求卻時常奏效。

宗實安靜下來的時候也喜歡膩着展昭,雖禮數上君臣有別,可他心裏待展昭就是說不出的不一樣。

“展昭,你對我好我知道,我時常在想該怎樣報答你。”

展昭淡笑,“太子,展昭職責所在,對太子好是應該的,這宮裏不是人人都待太子好。”

宗實搖頭,“你騙人,他們跟你才不一樣。”

“哦,哪裏不一樣?”展昭起初對這三個字還會緊張,久了便只當他孩童心性,不予理會,淺笑應對。

宗實追根究底的固執,“你明明就是喜歡我,就是對我好,等我長大了,我要像父皇對母後一樣也對你好。”

展昭忍俊不禁,“太子說笑了,皇後賢良淑德皇上勤政愛民,怎可理解為太子口中所稱的君臣之誼?”

“君臣又如何?”趙宗實偏了偏頭不理會展昭的說辭,“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你那麽英俊潇灑,也要習武。”他倏地竄上石凳,在展昭驚訝的目光下将腰一叉,有莫有樣的慷慨陳詞,“我也要學展護衛那樣的本領,做傲嘯江湖風流天下我一人趙宗實!”

一句話,半真半假。

展昭卻禁不住背轉身去。

宗實發覺到展昭不對,忙跳下來去攀他手臂,“展昭,展昭你怎麽了?我做了風流天下的英雄你不願意嗎?還是……”

展昭轉過身,蹲在宗實面前拉住他的手,俊顏上依舊挂着笑,卻笑的有些難,有些苦,“我沒事,只是……太子有時候說話做事像極了在下的一個朋友。”

宗實強調道:“好朋友?”

展昭默不作聲的點頭,他看到展昭眼裏迷離的水汽,“展昭,男人有淚不輕彈,是你教我的。”

展昭微笑點頭,“是,太子長大了。”

宗實又認真的看着他,“展昭,你和他是這樣好的朋友,你為什麽不去見他。”

展昭苦笑,“也許,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他了。”

“他生你的氣,不再理你了?”

“是,他生我的氣,所以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趙宗實剛才還把天真的笑還挂在臉上,聽過展昭壓抑的嗓音和內容他卻嘤嘤委屈的哭起來,眼淚像晶瑩的珠子大顆大顆落下來,展昭一下就慌了,“太子別哭,都是展昭不好。”

宗實卻突然撲倒在展昭懷裏,“展昭,我不要你難過,我要你高高興興的,那樣我才會高興。”一席話哽咽着,卻情真意切,可展昭還未來得及勸慰,已有人厲聲厲色的喊了句:“放肆!”

趙宗實在展昭懷裏擡起頭,便看到了龐貴妃,忙擋在展昭身前,“宗實拜見貴妃娘娘。”

心急回護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龐貴妃的目光根本未在他身上流連,冷笑着徑直落在展昭身上,“怎麽,展護衛是不是護衛太子有功拿了特赦,是以見到本宮都可以不用行禮?”

恭恭敬敬的垂首,“展昭不敢,展昭參見貴妃娘娘。”

“跪下!”龐貴妃突然暴喝,吓得宗實一激靈,忙轉頭緊張的看向展昭。

展昭面上看不出一絲異處,只是脊背倔強的挺直着,繃的剛毅如初,眉眼間深刻的隐忍使他的目光垂在手中畫影之上,指尖緩緩收緊。

宗實突然揚了揚臉,“貴妃娘娘息怒,展護衛是父皇恩準陪護在孩兒身邊,都怪宗實不喜繁文缛節責令展護衛一切不必要的規矩一律禁免,他才會疏忽的。”

這孩子想用皇上恩準來壓她,想獨攬罪責來替自己解圍,展昭豈會不知。只是龐妃恃寵而驕嚣張跋扈,豈是他一個孩子可以應付得了?展昭擔心的看了他一眼,“罪在展昭不懂禮數,不怪太子,展昭甘願領罰。”

殺一儆百,打的便是這戴罪之臣。

宗實還想說什麽,看到展昭制止的眼風,只得長籲一口氣立在當地。

龐貴妃緩而輕的撫掌,一下下有節奏,有情緒,伴着她緩慢而毫無情緒的言語,“好一出忠犬護住的戲碼,精彩啊,精彩,”她俯下身,看着眼神裏充滿怒意卻又不敢亂說話的宗實,冷笑着伸出手想撫摸,宗實卻嫌惡的将臉別向一側。

龐貴妃不在乎,而且笑的更加妖媚,“繁文缛節?太子是不是覺得這宮裏皇上定下的規矩都該廢了?”

宗實微低着頭,“宗實不敢,宗實只是約束自己的屬下,無權幹涉旁人。”一句話,似置氣似解疑,弦外之音卻是,展昭是我的人,我無權過問旁人,旁人也無權過問我。

展昭握緊的拳釋然松下,沒有再看宗實,而是毅然跪了下去,“展昭愚鈍不懂禮數,望娘娘海涵。”

一巴掌結結實實甩在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愚鈍?你分明就是籠絡太子意欲謀權,根本就未将本宮放在眼裏!來人,給我拉出去杖責五十!”

宗實眼圈一下子紅了,“貴妃娘娘……”

“太子!”展昭适時攔住他的話,不願将他再牽扯進來:“展昭甘願受罰望太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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