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諾德皺起眉,沒有反駁,也沒有放下槍。

萊恩斯移動槍口,指向歐文:“這個,不是搜查科的專員吧。”

“還有這個,似乎去年還連槍都不會使。”

“哦,還有這位,我們不會畫咒法的陣法部部長。”

“諾德,我都不知道血獵什麽時候成了一塊發着黴養蛆蟲的面包。”

諾德握着槍的手很穩,這是無數次目睹死亡帶給他的經驗。無論何時,握槍的手不能發抖。

萊恩斯和他一樣,他們是在與血族的戰争中幸存的獵人。而他身後,那些腦滿腸肥,皮膚油光锃亮的“探員”,不過是“新時代”為血獵注入錢資的“假貨”。

“你們在外面等我。”諾德開口,把銀槍塞進了腰間的槍套,“有任何異像随時向我彙報。”

一衆探員雖然被罵的臉上無光,但對武力有着本能的恐懼。血獵是刀尖舔血的地方,他們一群人披着“文職”的名頭沖着油水而來,逐漸謀取權利,挺直腰板。但真到了舉槍拿刀的事,還是要矮一頭。

老管家和諾德是老相識,笑意盈盈地請人進門,并把在外的探員關在了門外,連杯紅茶都吝啬給予。

“好久沒見您來了。”老管家擺上上等的紅茶,按照諾德的習慣加入牛奶。

“謝謝。”諾德拿起勺子,說,“公會的事太多了。”

老管家不介意他說的是借口還是真話,笑着點頭,把空間留給了萊恩斯和諾德。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萊恩斯問。

“安德烈從地牢逃走了。鎖鏈沒有斷裂的痕跡。銀釘也不見蹤跡,追查時被隔絕了,應該已經被取出了。”諾德打量萊恩斯,“你真的不知情?”

“我為什麽要知情?”萊恩斯靠着沙發椅背說,“你去看過屍體嗎。屍體的眼睛缺失,牙齒有磨損的痕跡。小孩身上的傷口明顯是失控狀态下的低級血族才會造成的。還有那個女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安德烈當時向歐文提醒這個人有救。歐文選擇見死不救,并把罪名推脫到我的顧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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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血族,但你不能不相信證據。”

“那麽你呢。”諾德咽下一口紅茶,“你寧願相信一個有前科的三代血族,也不站在同族這邊嗎。”

“這不是站隊的問題。”萊恩斯搖頭。

“忠誠不适合血獵了,諾德。這裏混進來的蒼蠅太多,你真的還能控制他們嗎?第一戰役的獵人相繼去世,第二戰役的獵人離職的也不少。你盡管數數,血獵擁有和血族戰鬥經驗的,并且有實權的獵人,究竟有多少。”

諾德陷入了沉默。

萊恩斯的話和安德烈話重合在一起,都告訴他,屬于獵人的時代在褪去。

“這是時代的選擇,”諾德嘆了口氣,嚴肅地道,“但好過血獵瓦解。最後一道防線也消失的話,我們就真的危險了。”

血獵是經歷過痛苦的獵人們的堅持。盡管他變了味道,盡管他千瘡百孔,卻依舊擁有一顆渴求和平與正義的初心。

萊恩斯了解諾德,也看不懂諾德。

時間讓這個身經百戰的老獵人變得執拗。但很多時候,他的直覺又精準無比。

“再信你一次,會長。”萊恩斯手指敲打扶手,開口,“我知道安德烈在哪裏。”

諾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淩厲的眼神審視着萊恩斯。

“但你別想從我手中得到他。我選擇告訴你,是因為我相信你還沒糊塗到輕重不分的地步。”

“理由。”諾德說,“給我一個你包庇他的理由。”

“因為血獵有內鬼。他不能相信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安德烈從屋裏出來,替萊恩斯回答了諾德的問題。

金發的吸血鬼經過修養,已經沒了在監牢時的落魄。諾德對危險的感知讓他猛地擡頭,迅速抽出槍,上膛,對上突然出現的安德烈。

“很熱情。”安德烈聳肩,對獵人的迅猛沒有任何恐懼。

他兩只手臂交疊撐着欄杆,自二樓彎着腰,打量樓下的兩位獵人,笑着道:“嗯,目前看來,萊恩斯選擇相信你了。為你感到榮幸,諾德會長。”

“諾德。”萊恩斯把一支試管放在紅茶旁,“安德烈說的沒錯。這是歐文手下那個死去的探員給我們的。”

安德烈自二樓翻下,好整以暇地打量諾德。

試管是早上安德烈交給萊恩斯的,并将事情前後告訴了萊恩斯。

之前的幾支“神血”都被送至血獵作為證物保管,因此諾德很清楚試管代表了什麽。

諾德:“他來找過你們?”

“準确的說是找過我。”安德烈說,“血獵有內鬼的事情也是他透露的。他不相信血獵的獵人,所以來找我尋求保護。”

“但是我第二天去找他時,他就已經變成了嗜血的瘋子,咬死了自己的孩子,騎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他說有人逼他使用這種藥劑。”安德烈回想那個在酒館招妓的男人,“雖然哪怕他正常狀态下,也是個家庭的‘吸血鬼’就是了。”

“哦對了。”安德烈拿起那支試管給諾德看,沉澱的血液和上層漂浮的白沫讓裏面的液體看起來很是肮髒,“這裏不止有血族的血,還有令人上瘾的毒藥,碰了一次如果不盡快戒斷,就離不開了。”

安德烈朝諾德笑笑:“你們獵人很會控制人心。進入會所的要麽被長生和名譽眯了眼睛,要麽被毒藥要挾。只要招了這東西,就如同進入餓狼的牢籠,插翅難飛。”

諾德臉色不太好看。血獵一直在對血族和有關血族的東西進行調查和保護。以免多年前的災難再來一次。

然而現在,他坐在一位包庇吸血鬼的獵人家裏,被一只吸血鬼告知,他的血獵助纣為虐,用毒藥去害人。

“我憑什麽相信你。”

“諾德。”萊恩斯接話,“根據南區的事件來看,神血的流傳由來已久。不是你可以一意孤行的事情。你盡管去查那個探員的死。歐文做事已經夠明目張膽了。別讓我懷疑你的眼睛。”

“你也可以拿這瓶東西去檢驗,看看我說的成分對還是不對。”安德烈将試管扔過去。

諾德接過試管,抿緊了唇,盯着安德烈,妥協道:“你有什麽打算?”

“這個組織藏身在黑市。我要去親眼看看再說。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血獵別來礙事就行。”安德烈靠着沙發背,顯得無比放松。

這是對獵人最大的挑釁。但對方握着證據,并且一只吸血鬼比起血獵的會長來說的确要更方便行事。

萊恩斯說:“歐文很針對我,我們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諾德搖頭道:“他不是針對你,他是針對吸血鬼。”

安德烈眯起眼睛。他想起那個捧着肚子滿目貪婪的男人,一陣作嘔:“選擇這樣的人做探員,您的眼光真好。”

“每個人都有缺點,每個人也總有優點。我能做的只是讓斧子砍在合适的木頭上。”諾德回答,随即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對萊恩斯道,“我會把歐文調來看管你的別墅。給你一晚上的時間給我再找來一個‘萊恩斯’,有問題嗎?”

“沒問題,還有一個請求。”萊恩斯舉起銀槍,在諾德的注視下上膛,扣動扳機。

他的動作熟練,如同對待一只獠牙刺向人類的吸血鬼。諾德依舊坐在沙發上,右手舉起的紅茶杯也不曾放下。

子彈飛射向他的左臂,錯過骨頭,洞穿皮肉。

開槍瞬間的爆破聲被安德烈掩去了。

老管家端着茶點愣在原地,只有行兇者和受害者面色平淡。

“槍法沒退步。”諾德誇贊道。

“承蒙誇獎。”萊恩斯收起槍。

子彈位置刁鑽,避開了關節任何可能造成骨裂的部位。但皮肉被灼燒,對穿的疼痛依舊明顯。

這些傷與諾德來說不算什麽,諾德捂住傷口,熟練地撕下一片桌布為自己進行簡單包紮,一字一句地說:“血獵探員萊恩斯惡意傷害會長後試圖逃脫被抓獲,從今日起逐出血獵。”

他的聲音好像教堂沉悶的時鐘,在別墅裏響起,宣判着午夜的到來。。

老管家瞪着的眼睛很快收回去,跟在諾德後面為他開門。

随後屋外一陣喧嘩。

探員們看到諾德受了傷,紛紛趁機讨伐萊恩斯。但真要現在上去拼命,卻又都不敢了。

諾德看在眼裏,卻沒有任何為難,只是說要求歐文今晚之後帶兵負責看管別墅。

歐文為有片刻的調整而自喜,卻忘了這麽一段時間足夠萊恩斯逃跑幾十回了。

安德烈皺着眉揮散屋內的血腥味,對着沙發前一小灘血液說:“不算解恨,好賴他紮穿了我兩個手掌呢。”

“差不多可以了。”萊恩斯看了他一眼。

這些天萊恩斯托夜巡的人去黑市打探過消息。

黑市的确有這麽一個賣藥的小販,但是能拿到藥的都是窮兇極惡的歹徒,或是走投無路的乞丐。因此他需要一個噱頭。

有什麽比血獵下出的處罰和通緝令更有用的呢?

眼下這棟別墅裏,住了一位目睹槍擊案的老管家,一只傻不愣登的卷耳,一位射傷血獵會長的兇手還有一位在逃嫌疑犯。

安德烈滿意地抱着彌撒,心想。

——這裏真是和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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