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破敗

第28章 破敗

賀北安嘴上說他過得湊合還行, 出手卻遠超他口中的标準。

兩人去茶餐廳,賀北安點的菜碼幾乎要把他們的小桌堆滿。

沈芷低頭吃蟹黃豆腐粉絲煲,賀北安盯着她看, 沈芷沒擡頭, 只見賀北安的餐具沒動。

她問:“你怎麽不吃啊?”

“還不太餓。”

“那你怎麽點這麽多?”

“不是不知道你想吃什麽嘛。”

沈芷的勺子在碗裏攪着, 頓了一會兒問賀北安:“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怎麽跟你說呢?”賀北安斟酌了一下用詞,“你知道經紀人吧, 我幹的就是這活兒。”

經紀人,中介的別名。

沈芷并沒到此為止,而是追問道:“那你是什麽經紀人?”

“有點兒複雜, 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賀北安對沈芷說, “你要喜歡吃這裏菠蘿油的話, 回去的時候再帶一份。”

沈芷多碰了幾筷子的,賀北安就沒怎麽動,他主要解決沈芷沒怎麽吃的。

“你……過得還好吧。”沈芷擡頭看賀北安,他的眼角略微有些下垂,眼睛依然很有生氣, 好像這世界根本沒有什麽難事, 但他的嘴唇燥得起了皮,嘴角還長了一顆痘。她想起賀老三剛坐牢時, 他也是這個樣子。沈芷不了解深圳, 但她知道鈔票絕對不會主動送上門, 尤其對于賀北安這樣一個毫無憑仗的人。

“還行, 比上學的時候好, 起碼自由了。”賀北安忍住了咳嗽的沖動,把咳嗽留在了衛生間,他的感冒還沒好利落, 背後一陣一陣發涼,這麽熱的天還這樣他靠了一聲,知道退燒藥的作用失效了。這感冒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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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城的黃老板說他要的貨到了,問他什麽時候來取,他說得過兩天。

賀北安回來結賬發現沈芷已經結完了:“這樣沒意思啊,你上學,我工作,怎麽說也是我請你。”

“我也掙錢了。”

“這相當于你單獨為我設宴,我是不是得給你包個大紅包?”賀北安想起沈芷拿了獎金,現在的身家要比自己厚實。

“不用。我不缺錢。”

“可以啊你。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賀北安為賄賂沈芷,臨走前特意為她點了一杯奶茶。

“喝不下了。”

“嘗一口,看喜歡不喜歡。要是愛喝的話,你走的時候咱們再來。”

沈芷吸了一口茶,到了嘴裏,有些發澀,她再次問賀北安:“你住哪兒啊?”

賀北安說得很模糊:“離這兒挺遠的。”

出了門,一股熱風和賀北安的呼吸一起吹過來,賀北安要打車送沈芷回酒店,沈芷說:“坐公交車吧,這樣看一個城市看得更清楚。”

他們乘的公交車人不多,沈芷坐在公交車靠窗的位置上,賀北安站在她旁邊,她扭頭看向窗外,窗戶上能看見賀北安的模糊影子,他的臉朝向着她。賀北安來這個城市的第三天,就已經坐公交轉了個遍,其熟悉程度已經可以給人指路,他很有當導游的天賦,向沈芷講解各式建築。

沈芷不說話。

賀北安問沈芷:“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跟我不好意思什麽?哪個王八蛋,要不我跟你回去一趟?”

“沒人欺負我。”

“那你……是特意來看我?”賀北安問得猶豫。

沈芷并未肯定賀北安的說法,那樣相當于撒謊了,她只說:“我沒來過這兒,想來看看。”

即使賀北安不在這兒,她應該也是要來這裏的,畢竟深圳是個大城市,她逛了那麽多地方,沒有理由不來這裏。

賀北安倒沒怎麽失望,好像早就預料到一樣:“是應該出來看看,明天我帶你好好逛一逛。”

“你要忙的話就算了。”

“其實也沒那麽忙。”

告別時,賀北安向她揮手:“明天見!”

天上有個月牙,賀北安今天穿了一件不知道是什麽灰的襯衫,天一黑,就更不知道是什麽顏色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見沈芷仍在那站着,揮手道:“回去吧。”沈芷點了點頭,賀北安再回頭,沈芷還站在那兒,離得距離遠,天很黑,賀北安跑到沈芷旁邊,“那我送你進去。”

兩個人向着酒店走,誰也不說話,等把沈芷送到電梯口,賀北安摁了電梯:“進去吧,早點兒睡,明天我再帶你去逛。”

電梯阖上門,賀北安幾步走到了門口,這一次他沒再回頭,而是跑向了公交站,之後他都沒再回頭。

這是個新生城市,一切景點都是人工的。賀北安并不覺得這裏有什麽好玩,海灘也并不比別的地方幹淨,論自然景觀,實在不值得特意坐老遠的車跑一趟,但沈芷好不容易來一次,他當然要帶她看一看。賀北安從老黃手裏借了一個相機,老黃讓他千萬別弄壞了,否則接下來的這半年賀北安恐怕得賣身給他。

每走幾步,賀北安就按下快門,相機裏都是沈芷,可裏面沒一張照片是笑的。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上鏡?”

電視臺的人這麽說過,給沈芷拍照不用特意找角度,怎麽拍都不難看。對于一個鏡頭沒有訓練的素人很是難得,那記者當面誇她,就算去考電影學院也考得中。

那個誇獎實在太過了,沈芷臉上只有固定表情,多餘的情緒都沒有,是最不适合做演員的那一種。

賀北安沖沈芷不說話,只是笑,沈芷被他看得低下了頭,賀北安拿起相機捕捉那點兒沈芷要藏起來的笑。

一天下來,除了吃就是玩,誰也沒有談未來。

賀北安特意買了海鮮找燒臘館做,吃完賀北安送沈芷回酒店,照例送到電梯。

沈芷出了電梯,賀北安并沒打車,是他們來的方向,沈芷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沈芷想要去哪兒。

“跟着這輛公交車走。”

司機不知道這個乘客是出于什麽目的提出這種要求,先是到公交站再跟着公交車走,而不是直接坐公交車。不過只要有錢掙,去哪兒都無所謂。

越往前走,越走越破敗,沈芷見一個人撐着公交車車門從車上跳下來,向着前面跑。

“跟着這個人走,離遠一點不要被發現。”

“這是要幹什麽?”

沈芷一個單薄的女孩子,又長着一張不會做壞事的臉,實在和這裏的環境不搭。司機只是好奇怕她在這裏下車出事。。

“再往裏就是。”

“掉頭吧。”出了城中村,又是另一番景象,這是個五光十色的新世界,可繁華的一面不屬于賀北安。

沈芷按響了賀北安的電話,她的聲音很平靜:“到家了嗎?”

“早到了。”聲音很輕快,跑這麽久,竟然也沒喘。他讓沈芷早點兒休息,明天他帶她去吃好的。

“好。”

音響裏放《海闊天空》。

沈芷捂住臉,司機問她怎麽了。他猜想無非是一個乖巧小姑娘愛錯了人的故事,一個住在五星酒店的小姑娘愛上了一個住在城中村的小混混。看到真實景象後黯然神傷,到底不是一路人。多的是這種故事,司機早已見怪不怪。

第二天天剛亮,賀北安就來了電話,說他今天有事忙,只好給沈芷報了一個環城旅行團,她只需守在門口,自會有人來接她。

賀北安的感冒并沒好,反而更嚴重了,倒不怎麽發燒,只是不住地咳嗽,他帶着口罩去黃老板那兒拿貨,又去了趟快遞公司把客戶要的地方郵過去,途徑小診所拿了藥。

此時外面溫度逼近四十度,賀北安捂着空調被發汗。

“靠,誰啊?”

“我。”

那聲音太過熟悉,賀北安一下失去了痛覺,感冒帶來的不适全部消失,但被另一種感覺取代恍然自己在做夢。

沈芷的出現是意外中的意外,她本來都要跟導游一起走的,但剛上車她又跳下來。沈芷并不确定賀北安是上班了還是在租的房子裏,她只是對他的處境十分好奇。這裏的住戶太多,當她用普通話問賀北安住哪個房間,很多人表現出了對這個名字的陌生,不過當她描繪賀北安的年齡長相時,很快就有人告訴了她答案。

村裏也有新建的房子,這個算是老的,樓梯在外面,沈芷一級一級上了臺階,臺階上散落着幾張小卡片,卡片上的畫像一個女人赤着傲人的胸脯,原先白瓷一般的皮膚被一個個腳印踩成了黑色。

她走到了賀北安的房間,門牌掉了漆。

琳姐上夜班,每天睡到中午十二點,就打電話讓樓下老板送生魚片粥過來,她剛打完電話,就聽見隔壁敲門聲。她連衣服都沒披,就直接穿着吊帶裙用拖鞋撬開了門,另一只鞋在門內,透過門縫看到一個女孩子在敲門,一個真正的女孩子,絕對不會超過十八歲。琳姐趿着拖鞋又将門縫往外踢了踢,見賀北安給女孩兒開了門。

琳姐發現了沈芷,這個女孩子和這裏格格不入,原來賀北安中意乖妹,怪不得對她敬而遠之,她剛要說話,只聽門砰地一聲響,賀北安把沈芷拉進了房間。

“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你要喝魚片粥嗎?很鮮。”沈芷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我給你放進去。”

琳姐屋裏的電視聲音開得很大,是成人影片。

賀北安的房間不大,帶衛生間和廚房操作臺,原來房子裏有一張床,賀北安嫌占地方,讓房東把床搬走,直接在地上鋪了一塊床板,白天不用的時候,就把床板豎起來。

床板旁邊有一張折疊桌,桌上的泡面碗被扔到了垃圾桶,一眼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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