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望
第40章 失望
圍繞賀北安的讨論越來越多, 基本都是負面的。但遠安公關部還是沒有後續動作,沈芷再給賀北安打電話,他仍是不接。
沈芷又聯系了陳丹的未婚夫宋銘, 簡單給他分析了一下他不幸的未來, 現在在陳子旺的爆料下, 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人渣,輿論的壓力都在他身上, 如果他不能自證清白,不僅聲譽掃地,沒人再願跟他結婚, 還要面臨大額賠償, 他給公司造成了這麽嚴重的負面影響, 工作肯定也會丢。這番分析聽得宋銘背後直冒冷汗。
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開始揭露陳子旺壓榨女兒的種種非人行徑,他主動告訴沈芷,陳子旺的堂侄要結婚,但因為彩禮問題沒談攏, 一直拖了下去, 女方要求車房和二十萬彩禮,得等着他的彩禮就位才能給, 因為彩禮遲遲不到位, 陳子旺一直沒給陳丹和他好臉色。沈芷說你這話得有證據, 宋銘說當然有。
相比一頭沉, 還是狗咬狗更有吸引力。沈芷朋友圈裏不乏供職于各大新聞報社網站的, 沈芷想起一位在報社做主編的朋友,問他是否對最新的孕婦墜樓事件感興趣,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 沈芷直接把宋銘引薦給了主編,沈芷相信這位朋友的執行力。等沈芷關上手機,靠在躺椅上休息,賀北安給她打來了電話:“沈芷,我餓了,請我吃個飯吧。”
“你在哪兒?”
“我在樓下,你推開窗就可以看見我。”
沈芷并沒有去推窗,她拎起包關上了門,賀北安的車停在街角,并不孤單,煙霧順着車窗冒出來,沈芷現在沒有提醒賀北安不要抽煙的立場,她自己也抽,于是選擇了沒看見。賀北安看見他,自覺把煙掀滅在煙灰缸裏。沈芷上了車,賀北安遞給她一杯已經插好吸管的熱檸茶,沈芷接過去吸了一口。賀北安說:“這麽放心?也不怕給我下毒?”
“你有這麽無聊?”
“我确實很無聊,在你喝之前,我先替你嘗了一口,你可以放心地喝。”
沈芷想說他幼稚,終究沒說出口,他也沒提孕婦之前墜樓的事,她問賀北安:“你想吃什麽?”
“你還記得你請我吃的最後一頓飯嗎?就吃那個吧。”
沈芷很想說不記得,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就去喝粥吧。”
沈芷記得,她最後請賀北安喝了一碗龍蝦粥。
過年之後,沈芷太急于賺錢開店,每天和賀北安說話的時候手裏從不閑着,那時她很擅長一心二用,一邊噼裏啪啦地在鍵盤打字一邊跟賀北安說話,十分鐘裏有八分鐘是在憧憬未來,她做每件事都能想到賀北安,她和同學去了一家很好喝的粥店,晚上就跟賀北安說等他過來了一定要一起嘗一嘗,去展館看展覽感嘆要是賀北安要是在就好了,明年他來可能就看不到了,不過也未可知。她的室友也納罕,平常一向沉默的沈芷怎麽會有那麽多話可說。賀北安看她很忙就說你別說了我看着你就行,沈芷點點頭,沒過兩分鐘她又擡頭,發現賀北安正擡頭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開始同他說話。
暑假之前,賀北安給沈芷買了一張商務艙的機票,邀沈芷過來和他團聚,他告訴沈芷,他開店的錢就要攢夠了,等暑假結束,他倆就可以去簽租約了。沈芷問賀北安怎麽做到的,話裏話外暗示他一定要遵紀守法,賀北安說你怎麽能那麽想我。賀北安說說謊得很幹脆,一點兒都不心虛。那陣兒電子城一堆從香港人肉背回的水貨,賀北安也介入了這種生意,他收水客人肉背回的手機然後賣給散客,買賣的數目越來越大。他看不得沈芷為了給他開店一天只睡五個來小時,本想等着賺夠了開店的錢就金盆洗手。凡是“最後一次就不幹了”都是魔咒,最後一次,向他交貨的水客被警察跟蹤到了他的住址,他當時特冷靜,一句廢話都沒說。他的貨全數充公,之前賺的錢也都交了罰款,那時他也特冷靜。警察問他爸媽在哪兒,小小年紀就幹這事兒當體驗生活呢,這是犯法。賀北安聽到這兒仍是個不怎麽在乎的表情,他是想到沈芷馬上要來,才不冷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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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來深圳的前一晚,賀北安又成了一無所有的無産階級。這次和上次沈芷來不一樣,那時他手頭還有錢,還可以請沈芷吃飯住酒店,但現在他什麽都沒有,房租還有五天就要付了。最重要的是他跟沈芷說開店的錢他已經攢夠了,可一夜之間他又什麽都沒了。他以前是一個什麽日子都能過的人,錢沒了有錢沒了的過法,被警察跟到家裏一窩端的經歷也不是誰都有的,還可以跟哥們吹吹牛逼,說當年我面對警察也面不改色,但他實在沒辦法和沈芷講他這不是誰都能有的經歷。
沈芷來的前一天晚上,賀北安抽光了一盒煙,舍不得花錢再買一盒,把煙灰缸裏的煙頭再拿出來重點,煙頭太短,打火機升出的火焰把他的指甲給點了,他也不覺得疼。夜裏,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沒什麽人的街上走,擡頭就能看見星星,可他只看見了不遠處的小破湖,湖很髒,那是夏天,天很悶很熱,襯衫脫下能擰出水來,可他站在湖邊,卻感到了一股冬天的蕭索之意。
有人搶劫一個年輕女子,賀北安下意識跑過去去追,那天晚上他分外地不要命,拿到包的一剎那,賀北安看着包裏的財物,第一個想法是能換多少錢,夠開店的幾分之幾,夠請沈芷吃幾頓飯,沒繼續想下去,賀北安就把包物歸原主,女子問好心人姓甚名誰,賀北安沒好氣地說別他媽瞎問了,快打個車回家吧。女子心裏罵了聲神經病,剛才的感激之情一掃而光。賀北安趕在最後一班公交車去了舊識黃老板的家,跟他借了五千塊和一把車鑰匙。
第二天,賀北安開着黃老板淘汰下來的二手車去機場接沈芷,沈芷一看到他就踮起腳抱他,他的襯衫濕了半截,以至于沈芷整個人貼上來的時候,衣服和他粘到了一起,沈芷是離開他的懷抱才發現這個問題,和他并排離開機場的時候臉一直有點兒紅。
沈芷坐在副駕,賀北安給她系安全帶,沈芷問這車是他的嗎。賀北安并非不會撒謊,可他不擅長把“別人的東西”說成他自己的,起碼那時候他還不會。他說不是。沈芷問是不是為了接她才借的,賀北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沈芷說還是還給人家吧,沒必要為了這個欠人情,咱們坐地鐵乘公交很方便的,實在不行還可以打車。接着沈芷又說起了她攢的開店基金。在沈芷看來,借別人的車都是還不完的人情,而她給賀北安攢錢開店算不上人情,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她靠在副駕駛上跟賀北安描畫未來,等開了店賺了錢,他們可以買一輛二手車,掀背車就很好,後備箱大,可以拉貨。賀北安想起小白臉周彥開的就是掀背車。
賀北安帶沈芷去喝龍蝦粥,他只給沈芷點了一碗,他自己不喝,說是以前喝煩了不想再喝了。他開着車帶沈芷吃吃喝喝,大多時候都給自己點最便宜的,要是不點沈芷就會起疑。沈芷一提開店,賀北安就恰到好處地沉默,聽沈芷在那兒規劃未來。好幾次他想告訴沈芷錢沒了,被警察給罰沒了,她還得再等一等,可話剛要冒出來,就粘在了嘴唇上,怎麽也吐不出去。
從小到大,他從不怕讓人失望,可現在他怕沈芷對他失望。他告訴沈芷暑假結束就要和她開店,可現在店開不成了。